削藩之战
河北烽烟——继承权引发的血案
建中二年(781年),昔日从安史叛军归降朝廷的河朔四巨头中,李怀仙、薛嵩早已经驾鹤西归;田承嗣活得久一点,但也在两年前归天了;最后剩下的李宝臣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李宝臣之所以会死,说到底还是自己作的。随着地位越来越高,他心里竟然开始有了一些新目标,不但想割据一方,还想推翻唐朝自己上位。然而光靠成德的实力,造反无疑是自掘坟墓,李宝臣苦思之后还是感觉没有什么希望。就在这时,成德有一个巫师察觉到了李宝臣心里的想法,便找上门送了李宝臣一句谶语,暗示李宝臣有天命。
早在当年讨伐田承嗣时,李宝臣就被田承嗣伪造的假谶语欺骗过,但他实在是记吃不记打,这一次竟然又上了当。李宝臣认为这个巫师是上天派来助自己成就大事的,还将其引为上宾。这个巫师看李宝臣这么容易欺骗,索性忽悠到底。他让李宝臣准备了一间用来斋戒的净室,然后在里面设置祭坛,并将银盘、金匜、玉斝放置在上面,然后告诉李宝臣:“待我施展法术把天神召唤过来,这里面便会产生甘露神酒。”随后这个巫师又刻了一个玉印,然后告诉李宝臣的部下们:“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要不是有我在,谁都祈求不到。有了这个天降玉印,天下将不战而定。”众人自然不相信这番鬼话,但架不住李宝臣就吃这一套,所以都不敢多说什么。李宝臣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平定天下了,立刻赏了巫师一大堆金银财宝。
随着时间的推移,平定天下依然遥遥无期,巫师开始害怕了,他心知这套鬼话早晚会被人揭穿,到那时肯定是不得好死,而现在就算想退逃也已经来不及了,李宝臣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巫师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个狠招——先下手为强,干掉李宝臣!
要杀李宝臣也很简单,巫师拿出之前玉斝中所谓的“甘露神酒”,在里面放入剧毒,然后告诉李宝臣:“我之前祈求来的甘露神酒已经好了,您只要喝了这个东西,就可以上天与天神相会。”李宝臣不疑有他,很高兴地喝了下去。这一喝就真的完了,当天他便不能说话了。李宝臣心知自己这次恐怕是活不了了,而眼下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李惟岳,怕自己死后儿子收服不了成德诸将,于是决定在死前最后替儿子铺一波路。
为什么李宝臣会有这样的担心呢?这还得从成德的与众不同之处说起。
昭觉寺之战后,史朝义被唐军一路追击,不少河南地区的叛军也纷纷北逃,这些人在唐军的追赶下无处可逃,最终便投入了李宝臣麾下,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张孝忠。以张孝忠为首的安史旧将们,在伪燕政权时,地位和李宝臣差不多,甚至有些人的地位还在李宝臣之上,之所以投入李宝臣麾下,完全是因为无路可去。以莫州为中心的幽州南面是唐军与燕军的主战场,在史朝义已经日薄西山的情况下,加入燕军实在是不够明智,剩下的自然只有西面的成德了。再加上李宝臣本就是安禄山的义子,与张孝忠等人都是熟人,入伙也比较方便,更何况此时李宝臣早已经归降了唐朝,跟李宝臣混怎么也比跟史朝义一起等死强。出于这些原因,安史旧将才纷纷投入成德的怀抱。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将领,成德才能称雄河朔,甚至连田承嗣这等猛人都不愿意正面招惹。
然而李宝臣将死之时,如何安置这些安史旧将便成了一个大问题。李宝臣还在的时候当然能镇住他们,但懦弱无能的李惟岳哪能指挥得动这些人。更何况,当年史思明手下的很多大将在安禄山时期地位就和史思明差不多,后来投降史思明后也只有史思明自己可以压服这些人。史朝义上位后,便再也指挥不动这些宿将了,这也是唐军东征后,燕军四分五裂的原因之一。李宝臣便是其中的一员,对此当然非常熟悉,所以决定在死前除掉这些旧将。
在李宝臣的策划下,他以议事为由,将成德大将辛忠义、卢俶、许崇俊、定州刺史张南容、赵州刺史张彭老、深州刺史李献诚等人传召过来杀掉,先后总共有二十多个人被杀,最多的时候甚至一天之内就杀了十多个人,最后只剩下张孝忠一个人。
张孝忠此时正担任易州刺史,率领大军防备北面的幽州,众多宿将被杀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也知道李宝臣想干什么。李宝臣屡屡派人前来召他前往恒州议事,但他都一一回绝了,坚决不肯离开易州一步。李宝臣无奈之下只得把张孝忠的弟弟张孝节叫过来,让他去易州叫张孝忠回来。没想到张孝忠依然拒绝了,他让张孝节转告李宝臣:“现在成德各位将领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这两天接连不断地听到他们被杀的消息,你却一直没有公布过罪名。我这人比较怕死,现在既不敢去见你,也不敢反叛,这就跟你不敢去长安是一个道理。”张孝节听完哭了出来:“哥哥你说这样的话,李宝臣肯定不会放过我,现在我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后一定会被杀死的。”张孝忠却是胸有成竹,笑着对弟弟说:“你放心,如果我和你一起回去,那我们俩才都会被杀。只要我还在这儿,他就不敢动你分毫。”跟张孝忠预料的一样,李宝臣没敢动张孝节,随着他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无力再制裁张孝忠了,这事只得不了了之。三天之后,李宝臣终于撑不住了,就此一命呜呼。
李宝臣死后,李惟岳和身边亲信商议如何才能让朝廷同意自己继承父亲节度使的位置。他们都认为朝廷不会轻易答应,于是孔目官胡震和家仆王他奴两人建议李惟岳暂时秘不发丧,先以李宝臣的名义向朝廷上书,请求让李惟岳接替自己节度使的位置。如果是唐代宗在位时,这一招也许就过关了,可惜现在当朝的是强硬的唐德宗,李惟岳等人注定要碰一鼻子灰。
唐德宗即位后一直想对河朔各镇开刀,怎么可能允许成德玩这种父死子继的把戏。所以在接到所谓的李宝臣的奏疏之后,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一请求。唐德宗虽然拒绝了李宝臣的请求,但对他忽然上书请求让儿子接任节度使位置这件事依然心有疑虑。结果一打听才发现,原来李宝臣早已病重,而且前不久还对成德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唐德宗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情不平常,于是派给事中班宏以问候李宝臣的病情为名前去成德,实则是想探听成德的真实情况。
这下纸包不住火了,李惟岳看到班宏到来之后,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便想用钱收买班宏替自己圆谎。哪知班宏不但不接受,反而在得知真相后立刻返回长安向唐德宗报信。李惟岳无奈之下只得公布父亲已死的消息并自立为留后,然后以自己和成德众将的名义向朝廷上书,希望天子能够赐给旌节。唐德宗已经知道了真相,如果李宝臣还在世的话他或许会顾忌几分,区区一个李惟岳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于是再次拒绝了李惟岳的请求。
眼看唐德宗不肯给李惟岳转正,他的盟友田悦也坐不住了。要知道田悦自己的节度使就是靠李宝臣再三向朝廷上书才换来的,现在自然要投桃报李。为了增强威慑力,田悦还拉上盟友李正己一起向朝廷上书,请求唐德宗赐给李惟岳旌节。唐德宗依然拒绝了,他这次是铁了心要给河朔的这些人一点儿颜色看看,当然不可能同意让李惟岳做节度使。
就这样,田悦的上书全部打了水漂。朝中有人站出来为李惟岳说话了:“李惟岳已经占据了成德的地盘,现在只是要一个名分而已。我觉得陛下不如顺水推舟给他旌节,这对朝廷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如果不给的话,只怕他会造反。”
唐德宗听后冷笑一声:“他们的土地本来就是我朝的,给不给旌节都是我说了算,如果不是靠着我的土地和我给他们的职位名号,他们凭什么能够聚集起军队?这帮贼子有什么资格造反?我父亲在世时,顺着这帮节度使做的事情可不少,但结果怎么样?他们该叛乱的还是会叛乱,而且还越来越多,这就说明给不给任命和他们造不造反根本就没有关系。给了任命不但不能遏制他们叛乱,反而还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更加为所欲为。如果李惟岳一定要造反,那给不给他旌节都是一样的。”
既然朝廷不肯任命,那就只能兵谏了。田悦和李正己很快就派出使者前往恒州与李惟岳商量,准备以武力与唐德宗对抗到底。消息传出以后,很多人骇然失色,纷纷站出来表示反对。田承嗣的堂弟、魏博节度副使田庭玠知道侄子要起兵后,立刻跑到节度使府上劝说:“你对朝廷没有过半分功劳,能够坐拥魏博不过是靠着你伯父留下的基业,这种情况下你就应该谨慎地侍奉朝廷,这样魏博才能够长期留存下去,你也能坐享富贵安度一生,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要和成德、淄青一起造反呢?你年少时也经历过安禄山等人造反,他们比你们三镇强很多,结果又如何?还不是不得好死!等到大战一起,叛乱的人只怕连自己的家族都保全不了,更别说什么富贵了。你如果一定要造反的话,那就请你先把我杀了,我不想将来亲眼看到田氏一族被诛杀。”
田悦当然不会听田庭玠的话,但也不可能按田庭玠所说的那样杀了他,只好充耳不闻,就当自己没听见。这下把田庭玠气得不行,他回家后就对外称病,再也不出家门一步。田悦一看叔叔这次真的生气了,立刻亲自到田庭玠府上去道歉。没想到田庭玠竟然把大门一关,不放田悦进去,田悦一怒之下干脆也不管田庭玠了,自顾自地去商量怎么造反。不久后,田庭玠就因为忧郁苦闷病死在家中。
不光是魏博有人反对,作为朝廷头号目标的成德反对的声音更大。李宝臣生前非常信任的节度使判官邵真在得到三镇将反的消息后,立刻跑到李惟岳跟前哭求道:“您父亲深受国家大恩才能够担任成德节度使,为朝廷镇守一方,现在他刚刚去世,您服丧期还未满,却已经准备背叛朝廷了,这样的做法怎么对得起您父亲?依我之见,不如将李正己派来的使者抓起来,然后送去长安,并请求亲自带兵讨伐李正己,到那时朝廷看到了您的忠心,自然会任命您为节度使,又何必非要反叛呢?”
李惟岳一时间竟然被邵真的泪水感动了。他本就懦弱无能,没有什么主见,想造反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朝廷赐给的节度使旌节而已,现在听说不造反也能得到节度使旌节,那还反什么。李惟岳赶紧让邵真去起草奏疏,准备就此倒向朝廷。
没想到邵真这一去就出事了。他刚走,长史毕华就跳了出来,他对李惟岳说道:“您千万不要被邵真给骗了,万不可仓促做出决定。您先想想,您父亲活着的时候,与淄青、魏博两镇节度使交好了二十多年,现在怎么能为了一个节度使的位置就背弃他们而倒向朝廷呢?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想为我们出头才起兵的,现在我们却反过来投降朝廷,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更何况就算您现在把两镇的使者抓起来送去长安,也未必能得到朝廷的信任,到那时既没有朝廷的支持又没有了盟友,如果李正己和田悦率军前来报复,我们又该怎么办呢?”这番话让李惟岳听傻了,没有主见的他这下又觉得毕华说得有道理,于是再度倒向了毕华,邵真的建议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之后,李惟岳不断和胡震、王他奴商量计划,每天不断犒赏士兵,希望他们能跟随自己造反。随着成德的风声越来越紧,终于有一个人坐不住了,这个人就是李惟岳的舅舅谷从政。
谷从政是昔年安史军中大将谷崇义的儿子,曾经担任过定州刺史,他有胆有谋,又非常喜欢读书,就连成德大将王武俊等人也对他非常敬畏。李宝臣晚年时,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他的重点猜忌对象。谷从政也知道李宝臣猜忌自己,于是干脆辞去了定州刺史的职务,称病在家闭门不出。李惟岳跟父亲一样,对这个舅舅非常忌惮,遇事也从来不会和他商量。
谷从政本也不愿意理会成德的事务,但眼看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于是他站了出来,主动找到李惟岳,劝道:“现在国家已经很久没有战乱了,我听长安来的人说当今天子英明神武,论果决,不在太宗皇帝之下,这样的人岂是容易对付的?他现在一心想造就堪比贞观、开元的太平盛世,自然不愿意河北藩镇割据一方。你第一个往外跳,陛下肯定会派大军前来讨伐你。成德的将士们虽然接受了你的奖赏,声称要替你卖命,但到时战局不利,他们谁还会理你?只怕会争相倒戈朝廷,一些趁火打劫的将领甚至会趁着你兵败带人抓住你,然后去向朝廷邀功请赏!你父亲去世前杀了那么多将领,他们肯定有不少想报仇的亲戚和朋友,你要怎么防备这些人?更何况当年瓦桥一战,你父亲与幽州的朱滔结了仇,现在只要朝廷的诏命一下达,他肯定第一个率兵前来讨伐你,你能抵挡得住吗?田承嗣先后跟随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造反,以勇猛善战闻名于天下,一生打过无数次仗,他起兵造反时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结果如何?在卢子期被擒、吴希光投降朝廷后,田承嗣后悔不已,然后向朝廷请罪,时刻担心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你父亲仁慈,派人前往长安为他求情,加上先帝为人宽厚,他才保住性命。如果不是这样,田氏一族现在还有人活下来吗?你生活在富贵之家,年龄又还小,没有经历过战乱,所以不知道反叛的危险,假如你听信身边人的鬼话,步了田承嗣的后尘,只怕全族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依我之见,你不如现在就辞去职务,让李惟诚代替你执掌军队,然后亲自前往长安,表示愿意在陛下身边担任宿卫,同时向陛下声明李惟诚只是暂时代理节度使职务,至于谁真正担任节度使,还要听从朝廷的安排。这样一来,陛下必然会认为你忠心可嘉。就算做不了高官,你也能衣食无忧,否则会大祸临头!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猜忌我,不愿听我的话,但我念在我俩甥舅一场,现在事情又这么危急,有些话不得不说罢了。”
李惟岳也知道谷从政说的是事实,但他偏偏听不进去,反而越来越讨厌谷从政了。谷从政见劝谏无效,只得再次称病,回到家中不再出来。就算是这样,李惟岳依然非常猜忌谷从政,他派自己的亲信王他奴去暗中观察谷从政每天的活动。谷从政知道李惟岳的心思后,感觉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喝毒药自杀了。临死前,他叹息道:“我不怕死,只是想到张氏一族将要灭亡,觉得悲哀罢了。”就这样,李惟岳错过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同时,因为谷从政让李惟诚代替自己掌管军队,李惟岳对李惟诚渐生猜忌。
李惟诚是李惟岳同父异母的哥哥,为人谦和敦厚,又非常喜欢读书,很得人心。李惟岳一直以来都非常忌惮这个哥哥,但又不敢杀了他,因为李惟诚的妹妹是李正己的儿媳妇。思来想去,李惟岳干脆眼不见为净,把李惟诚踢到了李正己那里,李正己就让李惟诚恢复自己家原本的张姓,然后留他在淄青做官。李惟岳将身边的亲族一个个逼死或赶走后,给自己挖的坑也越来越深了。
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唐朝与李正己等人的矛盾彻底激化。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就是唐德宗觉得汴州城比较狭小,于是下令让永平军节度使李勉将城池扩建,重新修筑汴州城。结果消息传出后,外面就有了流言:“皇帝之所以要重新修建汴州城,那是因为他想向东面开拓疆土。”
李正己等人本来一直就害怕朝廷在东面修城增兵防备自己,所以时刻留意着朝廷的一举一动,现在唐德宗忽然要修汴州城,肯定是有所行动。汴州的东面还能有谁?自然就是淄青节度使李正己了。李正己听到这个传言后,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立刻派出了一万大军前往西面的曹州驻扎,以防备朝廷的突然袭击。田悦看李正己已经动了,也立刻修葺魏州城墙,然后联络李惟岳、梁崇义两人准备一起反叛。
李正己等人的动向很快就传到了唐德宗耳朵里,他怕李正己等人突然发起攻势,于是将永平军中的宋、亳、颍三州拉出来重新设置了一个宣武军节度使,让宋州刺史刘洽担任,又将东都留守路嗣恭任命为怀、郑、汝、陕四州及河阳三城节度使。为了让河南各路人马能够更好地协同作战,短短十天之后,唐德宗便下令让刘洽和路嗣恭两人都听从永平节度使李勉的命令;同时又把此前划出去的郑州再次划给了李勉,并让他选派曾经担任过将官的人担任各州节度使,以防备东面的李正己等人。
这一年五月,已经准备妥当的田悦、李正己、李惟岳三人决定抢先出手,先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这次担任先锋的依然是魏博节度使田悦,他要攻打的目标就是相邻的邢州(今河北邢台市)和磁州。至于为什么首先要攻打这两个州,这还得从薛嵩之死说起。
薛嵩死后,田承嗣趁着继任的薛崿无能便趁火打劫,抢了昭义军不少地盘,结果惹来了唐代宗的讨伐。那次讨伐自然是无疾而终,田承嗣依然夺去了相州、卫州、洺州等地,而剩下的邢州、磁州则落入了朝廷手中。正好赶上当时的昭义军节度使李承昭称病请辞,唐代宗便让泽潞节度使李抱真兼任昭义军节度使,顺便将两镇整合为新的昭义军。从此以后邢州和磁州便成了朝廷安插在太行山以东的两根钉子,深深扎入了河北腹心,河朔诸镇自然将它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想拔掉它们,其中又以与这两州相邻的魏博最为热切。
无论是以前的田承嗣还是现在的田悦,都一直想吞并这两个州,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既然机会来了,自然不会客气。刚开始田悦就告诉李正己和李惟岳:“我知道现在形势紧迫,但如果你们看过下棋就应该知道,邢州和磁州就像围棋里面的两个眼,现在都在我的中腹,我不能不先行攻取。”于是只派了魏博兵马使孟希祐带着五千步骑兵北上增援李惟岳,而魏博的主力大军则全部用来攻取邢州、磁州。
为了能够尽快破城,田悦首先便让大将杨朝光带着五千人马在邯郸西北面的卢家砦设置营垒,将昭义军分成了两部分。这样做既可以断绝东面昭义军的粮道,又可以阻止西面的昭义军前来增援。随后田悦又派兵马使康愔,以较大的邢州为目标,带着八千人马前往攻取。至于田悦自己,则有一个更重要的目标,那就是临洺县(故址在今河北永年区一带)。
如果说邢州、磁州对河朔诸镇来说是眼中钉的话,那临洺县就是直接插在魏博心头的匕首了。临洺县扼守洺水南面,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本属于洺州,但魏博占据洺州后,临洺县竟然让朝廷抢走了,这简直等于是朝廷安插在魏博眼皮底下的一颗地雷,所以田悦迫不及待地要先清除它。与此同时,临洺县恰好也是朝廷在太行山以东的三块地盘中最小的一块,田悦用几万主力进攻,就是想以泰山压顶之势先把最弱的临洺拿下,解除家门口的威胁,然后再出兵增援其他各方。
遗憾的是,田悦失算了。他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河北的唐军自然早有准备,临洺守将张伾早就修缮好城防等着他了。在张伾的坚守下,田悦的几万人马打了许多天都没能攻下临洺。康愔一路的进展也不太顺利,魏博的进攻在刺史李共的坚守下屡屡被破,邢州迟迟没能拿下。田悦见进展不利急在心头,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找魏博老将、时任贝州刺史的邢曹俊询问计策。
邢曹俊本是田承嗣的部将,久历军事而又深通谋略,更难得的是他对兵法也颇有研究,并不像河朔大多数将领一样只是一介莽夫。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没能得到田悦的重用,只不过是因为他和田悦宠信的扈崿有过节,便被踢到了贝州担任刺史。现在田悦进攻迟迟没有进展,他便又想到找邢曹俊出谋划策。
邢曹俊毫不计较自己此前受到的冷遇,他立刻赶到临洺向田悦建议道:“您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制定的战略就错了。自古兵法有云,兵力是敌人的十倍,才可以围困他们;兵力是敌人的五倍,才可以进攻他们。现在我们的兵力远远没有达到这个数,本就不应该长期围攻坚城。更何况我们本就是在与朝廷作对,不能与兵法上讲的顺逆之道相提并论。现在我军受阻于坚城之下,一旦粮食吃完,士兵们肯定会全部逃跑,到那时城中守军若再出击,我们就完了。依我之见,不如安排一万士兵在崞口,以阻挡西面的唐军前来增援,然后您再联合李惟岳等人一起逐步消灭河北部分的势力,到那时河北二十四州就都是您的了。现在强攻临洺,只怕危险马上就要来了,这肯定是不可行的,还请您早做决断。”
邢曹俊提的本来是一个好计策,如果施行的话,就算最后没成功,也会大大拖延朝廷平叛的时间。只可惜关键时刻扈崿跳出来坏了事,他拉上康愔等人一同反对邢曹俊的计划。田悦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还是听信了扈崿等人,只让邢曹俊回贝州继续担任刺史。
在田悦等人开始行动以后,早就想收拾他们的唐德宗也没有闲着,他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很快,唐德宗即位后最大的削藩之战就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