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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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龙吸水

这大概是对我的过错的惩罚吧。

李碁宇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在被吊了一天一夜后,心中却兴起“宿命论”的念头。他并未放弃理性思维,依然寻找合理的解释。结果,任何可能的解释都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

白日的骄阳和夜晚的冷月耗尽他的体力和精力,他认为自己仍然活着已是个奇迹。在冷酷的现实面前,他低下头,选择妥协。

可惜的是,脸几乎被打烂的克劳斯游走于生死边缘,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老大,你真打算吊死他?我觉得这小子挺有种,还够狠,好好调教一番,绝对能成为‘头牌’。”右眼带着黑色眼罩,缺了右耳朵,脸上满是深深皱纹的邋遢汉子谄笑着递给阴箫一杯水。“用克劳斯那种烂人的命换这小子的命,我以为相当不值……”

阴箫扫了汉子一眼,后者缩起脖子,讪笑着闭上嘴。“巴巴图,少跟我耍心眼儿。我知道你跟克劳斯有过节,巴不得克劳斯马上死掉。我要是言而无信,何以让你们信服,何以立威!”

巴巴图的笑容僵在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嘴角抽动,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说什么消除阴箫的火气。

“不过,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克劳斯的命确实不如这家伙的命值钱。要是你有办法在不破坏我的命令的前提下,既能救下这个家伙,又能让克劳斯死掉,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大,”巴巴图眯起独眼,咽了一口唾沫。“我懂了。”

“哼,我可不这么认为。”阴箫喝光杯子里的水,将杯子丢给巴巴图。“除了医术了得,老范还是此中高手。你要是能哄他高兴,说不定能实现你的心愿。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懂了。”巴巴图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我看你懂个屁!”阴箫扬手打在巴巴图的光头上,“你这个惫懒的家伙,难怪会被克劳斯那种货色刺瞎一只眼睛!好好琢磨我的话,明天早上这个家伙还吊着的话,你不用活了。”

“老大,我……”

“闭嘴!别忘了我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我日你八辈祖宗!呸!”等阴箫走远后,巴巴图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浓痰。愤恨还未完全消散,有如沟壑的皱纹间已涌出浓浓的忧愁。“我知道老范好喝酒,陪他喝酒就能让克劳斯醒过来?他醒了,又怎么死?”

他用手指敲着下巴,不时看看正在经受午后太阳曝晒的李碁宇。他能捱过今天下午吗?他要是死了,我不就不用为他着急上火了吗?可是他要是死了,我怎么才能报仇呢?

巴巴图感觉他的脑子好像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死活理不出头绪。但他十分清楚阴箫的为人,而且李碁宇真有可能坚持不到明天,所以他别无选择,像尊雕像似的坐在屋檐下,苦思冥想。

他的真诚感动上苍,降下刹那的灵光,这就够了。他激动地跳起来,忽然觉察到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连忙抽了自己几记耳光,一边喃喃自语道:“让你不好好训练,让你偷懒……”

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人摇着头走开后,他揉了揉生疼的脸颊,像一道影子似的溜走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升,露珠沿着草木的根茎向上爬,吊在院子中的李碁宇打了个寒噤。他勉强抬起沉沉的眼皮,看见一群朦胧的黑色人影在地上机械地徘徊。

他看过不少世界末日题材的丧尸电影,那些黑影让他产生强烈的既视感。丧尸占领这里了?那些人都被咬死了,还是转化为丧尸军团的一员?嘿,我真该好好感谢那个人把我吊起来,不然我也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了……

命悬一线——他确是被一根绳子吊着,他竟然有心思自我解嘲,不知该骂他神经大条,还是该称赞他神经大条。唯一确定的是,这么想缓解了他双臂的酸痛,缓解了焦虑和颓丧的心情。他的心底燃起一丝对“生”的渴盼,他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他的一生!

实践出真知,时势造英雄,生活逼迫一个人低下骄傲自大或者无知愚蠢的头颅。李碁宇发觉当他强烈地渴望活下去的时候,疲倦酸痛的身体展现出令他不敢相信的生理活动。

心脏强有力地跳动,血液澎湃地流淌,细胞急迫地呼吸,禁锢他的绳索只是摆设。如果他想,他完全能够将身体荡到架子的横杆上,解开索套。他不能这么做了,他学聪明了,他不能冒险了。

身体恢复,脑子也灵光起来,他开始反思和总结自从离开“鲲鹏号”遇到和发生的事情。这些影像一帧帧地呈现在脑海中。他反复观看,慢慢咀嚼,细细品味,有如一头反刍的老黄牛。

最后,他得出一个至关重要的结论——这个世界相当复杂,甚至超过他生活的地球!

李碁宇元气满满地神游天际时,巴巴图正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而当孙子。

“老范,范哥,范叔,范爹,范爷,”一口烈酒和半消化的食物涌到嘴里,他闭紧嘴唇,蠕动喉咙,生生给咽了回去。“我……再敬你一杯!”

老范是个年纪五十多岁的人,灰白相间的头发用一根麻绳随意地扎在脑后,额头上有两道浅浅的皱纹,脸色红润,皮肤紧致,时间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孙子,不能喝就算了。万一你喝死了,我可不好跟阴箫交待。”他不理会巴巴图的敬酒,捏起一粒花生,丢进嘴里。

“有你这位大神医守着,我会喝死?你可真逗!”

“嗨,你这么说,我竟无力反驳!来来来,我们痛饮一杯。”老范不愧为酒中高手。他塌下腰,嘴唇贴着杯沿儿,倒吸一口气,酒浆形成一条旋转的水柱,有条不紊地落到嘴里。“你哄我开心,我让你见识见识‘龙吸水’。”

对这一手段,巴巴图由衷的钦佩。他竖起大拇指,忍着强烈的呕吐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这一辈子只服两个人,一个是咱们的头阴老大,一个是您,范爷!”

“想不想学?”酒精和巴巴图的吹捧让老范有些飘飘然,他冲巴巴图挤了挤眼睛。

老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巴巴图暗自窃喜。“我要是学会‘龙吸水’,看谁还敢瞧不起我!范爷,范祖宗,求您教我!”扑通一声,他跪倒在老范的脚下,磕了个响头。

老范愈发得意,把巴巴图拉起来。他们两人,一个“虚心”求教,一个有意卖弄,好不热闹。

“你这个笨蛋,嘴唇要嘬成圆形,不是噘嘴!你看好了,是这样,不是你那样!”老范在巴巴图光溜溜的脑壳上敲了一记,又“吸”下一杯酒——他已记不清这是多少杯了,打了个酒嗝,眨了眨恍惚的眼睛。

不出意外,巴巴图再次失败,又浪费一杯酒。

又过了十分钟,老范终于醉翻在桌子上,而巴巴图仍没学会“龙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