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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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树影子

我总是在想以前,家门口有两颗白杨树,在我五六岁时已经是十几米高了,邻居是一颗三四米的柳树,隔壁邻居用旁边的那片土地给毛驴搭了棚,毛驴先生就在那小片土地安了家。它们总在生长,一到夏天,郁郁葱葱的便留下了大片的树荫打在了地面,于是便有四六个老太太在树下打麻将观眼儿,有几个还忍不住想下手,叽叽喳喳像雀儿。

小六岁,冬天,妈妈没了,我那是只是个成天想捏泥巴的屁孩儿,并不懂得母亲的涵义,家里人很多,乱七八糟的,来来往往,可我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捏泥巴,想想好像妈妈走了之后就没有人可以把我弄脏的衣服重新变得干净,好像确实是不开心的,于是驴先生就静静地看着我哭了一会,不大一会,我又开始抓土,家里还是有很多人乱转。

我从记事时就没有对爷爷的印象,也许姐姐记得,毕竟大了差了三岁一轮。好像奶奶的眼睛从来都是看不见的,我其实不太敢向家里人问起,好几次她出去找不到回来的路都是我去领的,我只是拉着她的手杖,让她隔着一段距离跟在我的后面回去。

冬天总是难熬的,尤其那几年下了很大的雪,我一直在姥姥家上学,好像从妈妈没了之后,爸爸一直很忙,忙到一年只见几面,很长时间,我一听到姥姥说他要来,我就想躲在屋不出去,不想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我在那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在端午节,就自私的想,要是爸爸不来,我就可以和姥姥一家过了。

姥爷总是找不到剪子,家里两个舅舅也是各有个家的烦恼,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推车(就是一个轮子,上面一个装东西的斗,分开用两只手推的)我确是不知,榆树上的榆钱儿总是有人拿来炖土豆。

家里有三个孩子,我是老二,上面有个姐,下面有个弟,这是最难熬的。农村啊,就总是有那么点陈旧,于是我就是总被叫过去干这干那,我心里总是烦死了,为什么不叫大姐呢,为什么不让小弟呢。于是烦啊烦,总和我吵架小学同学也没那么可恶了。

我来初潮那天下着大雪,农村的小破茅房见证了成长,心里知道这,可是心里还是不成熟,懵懵懂懂的就变了,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我告诉姥姥,于是晚上就收到了颜色花哨的包装袋,一片片的,我将自己的小心思就掩盖了。

很快我就换了一个地方,学校变大了,厕所用水泥隔绝了另一个暗淡的天空,在操场上奔跑的各个同性和异性,向对方发出了隐晦的信号。渐渐隆起的胸脯,悄悄翘起的身高,无一不向外界说着暗语,食堂里男女分开,老师说以便我们更快的解决吃饭速度的问题,学的科目多了,于是总有几科擅长的,几科难搞的。

忙忙碌碌的,姥姥也变得矮小的不像小时候那样给我买吃的的时候的样子,头发里掺杂着几绺黑色,回到家之后,只有暑假寒假才能见到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样子的呢?

忙着考试,忙着学习,什么时候,家门口的树掉了几个低处的杈子儿,连到夏天那些打麻将的老太太只能勉勉强强凑齐一桌……零零散散的小事都不清楚的时候,已经是高中了,那些凑不齐的麻将桌上只有一个老人在边上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用不同颜色的线绣了一双老鞋垫,荷花静静地开,荷叶慢慢地张,时常旁边才有一两个说话的,同样的眼镜片,用特有的慢丝丝的语调选一个合适的花瓣、叶脉,蝉鸣总是乱糟糟的。

女同学的情书写了好几封,不同的时间给了不同的人,电视上的不是演员就是歌手,换了一个又一个台。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偶像剧,羡慕电视里女主角能被很多个男生保护,柔弱的像是墙角里被雨水淋到的牵牛花。姐姐认识了一个一个男生,大学里再忙也不忘和他通电话,听她的同学总是笑着抱怨晚上太吵,都睡不着觉了,转头就是细小的连接的喘气声。我总是和我弟打架,可是觉得差了几岁就差了几级战斗力。

家里还是没有女主人,许是别人,许是父亲,他们觉得“后妈呢,就是后妈”,反正我小时候就是不想要,我不知道老姐和老弟,现在呢,我觉得老爸再找一个也行,一个人要把三个人的学费交齐其实也很难的,至少在家里可以有一个帮衬的。

什么时候村里的路从尘土飞扬到光洁平整我不记得了,但是路边栽的两排柳树到是树荫更大了,没有水的大桥上面一天来来回回要过好多轿车和大卡,我都觉得烦了。

高中就那么三年,一晃就过去了,但又好像挺难熬的,刷不完的卷子,挨不完的骂,还有两场没来的及说的暗恋,我在高三努力学习可还是感觉错过了什么。

窗台上老班的花开了掉,掉了开,来来往往的又走了一批人,窗外的树上结的是不知名的红色的小果子,冬天几只鸟儿过一会就来叼走几个,靠前的那排柳树年年都被修剪,感觉要秃了一样。

走走走,漫长的暑假得了分数,报了志愿,想要说出去,确总又多了几分难挨,突然发现门前的杨树好像又多了几多,树叶落下,我也收拾收拾去大学了。

行李箱辗转几回,轮子骨碌碌的,我的心似乎也随着走随着平静下来,室友来自五湖四海,手里拿着特产,嘴里说着听不懂的方言,热情的笑着。

大学很闲,但大学又很忙,忙着学习,忙着恋爱,忙着社团,忙了一天往往不知在忙些什么,累的像条狗,闲的像条鱼。

他先求婚,于是大学毕业就结婚了,忙着准备婚礼,忙着准备考研,不过我只是忙着考研了,好像我是个农村人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积极的准备各种东西,说虽然没有最好的,但要尽力把最好的给我。

双方见面那天,都高兴的多喝了几杯,他的父亲抱着父亲的肩膀,父亲喝高了,眼睛连着脸红了大片,说实话我对家庭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好,某些旧习总是难忍受的,但此刻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蝉鸣叫的声奇迹的让我心里突然安静下来,门前的杨树上是什么时候多了两个鸟窝呢,总觉得冬天看的时候像是黑黝黝的眼睛。

忙忙的,转过几个春夏,我也有了孩子,姐姐的二胎已经学会打酱油了,高中没念完的弟弟已经决定去厂子里上了几年班,好像走了夏天之后,树叶黄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不知道邻居的那头小毛驴什么时候被卖了,再也看不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树上的鸟窝也变成了装饰品,偶尔喜鹊飞来又嫌弃的飞走,我逐渐向城市靠拢,心确是越来越想回农村了。

回过神想想几次,好像童年的那些不开心的时候奇迹般的被长大后的愉悦治愈了。

走啊走,年幼的走成年老的,什么多了几个人,什么时候少了几个人,稚嫩的脸上青涩的笑,皱巴巴的面庞伸出苍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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