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杀念
沈雁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西厂在国子监安插了人手，报回来的消息没有一句能听的，孙昊岩那个太子太傅把萧锦溪当个玩意儿来教，带着他出宫玩，教他投壶打球，摆明了是想将这个孩子养废，也难怪皇后气成那样。
不过好在萧锦溪年纪虽小，心性还算坚定，并没有被那些玩乐之物迷了眼，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保住这个孩子。
可是仅凭他一人，又如何能担下如此重任呢？更何况他的身份特殊，若日后萧锦溪真的荣登大宝，他又该如何自处？
还是得……想办法拉别的人一起下水啊。
彼时，将军府中睡得正香的封某人在睡梦中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刮过，后脊骨一凉，半梦半醒间熟练地翻了身，嘟囔一句继续睡。
次日清晨卯时不到，沈雁行就进宫了，他出门的时候萧锦溪也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开始练早课了。
“学生见过先生。”
萧锦溪穿着一身黑色的短打，墨发高束，他生得瘦弱，还不到男人的腰际，露出来的一截小臂白皙瘦弱，仿佛一把就能撅断一样。
这就自称学生了，也是乖觉。
沈雁行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君王以武定国，以文安邦，文武并行，是为贤明也。虽说朝中百官皆为命臣，用不着一国之君征战沙场，但有些武艺傍身，对殿下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还望殿下莫要怪臣苛刻才是。”
“怎会。学生自是知道先生苦心的。”
萧锦溪道。
这么小的孩子，沈雁行也不忍心怎么磋磨，说是学武，其实也不过是让傅桢教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罢了。
离开微雨巷之后，沈雁行便直接进了宫。朝堂每月月底休沐两日，不上早朝，这会儿长清宫里的那位估计还在睡，所以沈雁行先去看了一个人。
萧星河那日被萧聿明从昭狱提出来之后便一直被安置在长清殿的偏殿，外面日夜都有专人把守，非圣命不得外出。
偏殿前，沈雁行被两个禁军拦了下来。
“皇上有令，不准任何人探视宸王，沈大人请回罢。”
宸王……
在心里默默将这个称呼念了两遍，沈雁行眼神微暗，艳色的薄唇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
守门的两个禁军对他的名声也有所耳闻，一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心下怵的不行，也只好顶着头皮硬撑着。
男人目光如冰，微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看在你们赵统领的份上，咱家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你们乖乖放咱家进去，咱家同他说几句话就出来，谁也不碍着谁……第二，咱家现在去正殿叩门，让皇上来同你们说。”
“沈大人，这……”
闻言，两人面色为难的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沈雁行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再说话。
“好，好吧。那麻烦沈大人一定要快点啊！”
纠结过后，两人还是屈服于男人的威胁之下，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殿门，男人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走了进去。
一国之君的宫殿，自然是怎么华丽怎么布置，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便是连偏殿都不例外。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殿内便暗了些许，玄窗是关着的，置在墙壁上的几十盏琉璃灯将整个大殿映出了一种压抑的昏暗，与这种昏暗截然相反的是位于大殿四个角落的四只香炉，焚香袅袅，是一种安人心神的檀香，并不是长清殿寻常用的龙涎香。
这里被精心布置过。男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殿中有人，一个容色俊美，身形高大健美的男人，他仰躺在玄窗前的一张贵妃椅上，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闲适地舒展着身体，神情惬意，好像手脚上的沉重的镣铐不存在一样。
沈星河披散着墨发，轻轻勾起一边唇角，笑眼看着男人一步步走了过来，神情没有半点慌乱。
“你还是来了，沈大人。”
他昨晚还在想，这个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见他，没想到今日就等到了。怎么说呢，比他想象中的要久一点。
“你在等我？萧星河，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敢这么嚣张，是真的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沈雁行已经走到了贵妃椅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脸上刺眼的笑容，眼中杀意尽显。
他向来能忍，很少会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然而萧星河却是不怕他的。
他连昔日揽月阁排名第一位的杀手都没有怕过，又怎么怕一个废人？
“大人这就有点冤枉我了。我不过是大人手中的一只蝼蚁罢了，又哪有那个能耐去坏您的好事呢？”
仰躺着的男人丝毫不惧四周涌动的杀气，仰着那张俊美的脸冲沈雁行笑得灿烂，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
“更何况，我同皇上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大人教给我的，一字一句，大人怎么教的，我便怎么回给皇上，便是连半个字都未曾改动……怎的到头来却成了我的过失？”
“……”
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因为萧星河把他教给的话说给了萧聿明，却得到了一个与他预期中大大相反的结果，他才怒不可遏，才更想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萧星河，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该是一个死人了！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脑抽了才会信了萧聿明的话将这个人送到了他的面前？
沈雁行危险地轻轻眯起一双漂亮的凤眸，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随后慢慢抬起，在男人灿烂的笑容中，慢慢扣上那白皙却有富有生命力的颈项。
杀了他，杀了这个人……
杀了萧星河，皇上就不会再执迷不悟了。
……
“属下叩见吾皇万岁！”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外面传来了叩拜的声音，紧接着下一秒，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温暖的阳光如潮水一般泄了进来，冲散了凝固的昏暗。
“缘卿，你在做什么？”
萧聿明穿戴整齐，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一丝不苟，头上的十二冕旒垂落，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是打算去上朝的，昨晚睡得不安稳，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醒来的时候恍惚了片刻，便想着过来看看萧星河，没想到一进来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缘卿为何要杀萧星河？
“微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雁行面不改色地从萧星河身上收回手，一甩衣袖，转身撩袍而跪，给站在一片逆光中的年轻帝王行了一个全礼。
一旁，萧星河看着他落地的膝盖和几乎与地面贴合在一起的脊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