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枪
依旧是明月高悬,还是大雪纷飞,雪白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空旷洁净。
景色虽好,但不见生机与灵性。
清明的感官告诉江火,这绝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
虽然身处未知,但江火并没有什么危机感,毕竟昨天他已在此死过一次,这不还活得好好的。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眼下,能让他顺藤摸瓜的只有那一条通往林中的小道。
依循着那条道路,江火打着寒战往密林中去。
此时他身上穿的是一套靓蓝色的长袖布褂,贴身舒适,还算有点抗寒能力。
在深入中,江火途径了许多建筑的残骸,他根据规模和密集程度推测,这里原本应该是个村落。
一路上,虽不见白骨森森,但他还是感受到了生命凋零的气息。
越往里走,就越是死气沉沉。
终于,在小路的尽头,他看到不远处的坡道上有一个相对完好的屋子,而且还隐隐约约有点亮光。
江火观望了一会儿,有些踌躇。
在这死气沉沉的环境里,那道灯光十分突兀诡异。
但来都来了,总不可能这时候打退堂鼓,于是他硬起头皮,走上了坡道。
视野逐渐上升,江火也看清了那道灯光的来源,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孩,正坐在那座屋子门口的石板椅上。
他看见了小孩,小孩也看到了他。
大概是早有预料,小孩站起来看向他,随手拍了拍大腿上的雪。
江火一步步走进,逐渐看清了小孩的脸,那是一张贵气逼人的娇俏面庞,而眉眼间满是凌人盛气,自下而上的橙色灯笼光还给其烘托出了几分神圣。
这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和自己一样。
在江火靠近以后,小孩淡然开口:“进去吧,等你很久了。”
原来是个男孩。
江火没着急照做,而是怂兮兮地搓了搓手,问道:“这屋子里有什么?”
“进去你就知道了,记得拿上院子里那把枪,能死的慢点。”
话毕,男孩坐回石板椅上闭目养神,显然是懒得管江火。
尴尬的在原地站了会儿,江火便照着男孩说的,走入小屋前的院子,果然有一杆枪正静静躺在地上。
整体目测长六尺,枪头布满锈迹,红缨已然褪成棕色,枪杆虽形态完好,但也盖上了一层风霜所致的暮色。
江火提起枪随便挥了挥,心凉了大半。
组成枪杆的木材已经疏松了,整杆枪重量过轻,估计只要被稍大的力道冲击下,这杆枪就会断掉。
唉,连根烧火棍都不如。
没什么好讲究的,莽进去呗。
吱呀~
江火推开木门,便看见一名独臂持枪的老人正站在房间中央。
老人着装破旧,白色的须发张狂不羁,身材出奇雄伟,虽只有一条手臂,但江火感觉他徒手就能捏爆自己的头。
“您好。”
江火恭敬的对老人施了一礼,但愿其能念在自己有礼貌的份上下手轻点。
老人双目紧闭,握枪的手紧了紧。
“敢问尊姓大名?”见老人并无动作,江火继续试探。
他是在试探老人的智商,倘若没有灵智,他觉得会好对付很多。
嗖!
老人提枪一甩,冷硬道:“要打便打!”
厮杀对斗之时,还在这摇唇鼓舌,竖子是之!
江火尴尬的一批,不知道自己触了什么霉头,主要他也不想打啊。
两世生在和平社会,踏实做人,江火心里就没有无冤无仇而动用暴力的道理。
更何况,你眼睛都不睁,这哪里是要开打的意思?
江火不应,老人抬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
长枪来势汹汹,江火下意识大退了一步,这才没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枪扫中,但胸口还是被枪锋划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口子。
咚咚咚……
一时间,江火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
跑,跑去哪?外面是冰天雪地,四下无人,只有冻死一条路。
横竖都是死,那做过一场又何妨,若下次还来,好歹能有一丝脸面。
江火提枪,再退一步,与徐徐迈步的老人周旋起来。
他算是明白了,老人这是不仅独臂还目盲,怪不得一直不睁眼。
双目失明,就等同于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局势判断能力,这是几近致命的缺陷。
当前,虽然一直是江火在退缩,但主导战局的进攻权依然在他手中,老人目盲,无法准确的锁定江火的位置,何时进攻、进攻哪里,江火都可自行选择。
但选择越多,就越是难以定夺,面对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老金刚,江火连呼吸都有压力,更别提进攻了。
江火屏息迈步,往老人无臂的右侧踱去,这里是他的攻击短板,是最安全的去处。
先前的一扫余威犹在,他不敢有丝毫轻敌,老人要杀他,只用一招足够。
在长久的僵持下,江火的行动轨迹终于和老人彻底错开,进入了彻底的敌明我暗。
他要出手了。
抬枪,端正的正步长戳,直取老汉后腰。
闻出枪声,老汉步伐一停,并无闪避动作,见得手江火大喜,戳他个窟窿!
噗!枪头入肤,喷出几簇血花,可还未等江火抽枪后撤,老汉便抄起枪一个侧身举砸,枪杆狠狠劈到了江火肩头。
可惜,可惜,这一枪本是要取竖子头颅。
咚!江火左臂瞬间失觉,肌肉神经群乱成了一锅粥,像有几簇小雷霆在血管里蹿。
耳鸣眩晕,前脚刚加的buff还没缓过来,就见老汉又是一枪砸下去。
死到临头,江火无有多虑提枪就是挡,枪头和枪头恰好碰到一起,几粒火星燎破了昏沉的黑。
江火这才恍然。
我非手无寸铁,乃且四肢健全,优势仍在我,争锋斗锐见真章!
老汉力道非常,被江火一挡只是偏移了几分,即刻便收了势,提肘又递出一刺。
江火以上挑化解之,虽能避致命,却难免擦伤,面颊又出一疤。
此一过手后,他反守为攻,抽空档刺击老汉小腹,却不想老汉宛若能视,以肘辅手夹枪一挑,也破了江火的招。
江火一改稳态,不退反近,连人带枪直接撞入老汉胸膛。
单手持枪,贴身便是盲区了,此时江火也是后知后觉,这是经验欠缺导致。
此一击果然得手,长枪直直没入老汉小腹,江火心中大喜,赢了!
却不想,老汉当即便撇了枪,大手一挥把江火的脖颈捏小鸡似的攥住,反身掷出。
在老汉抬手的那一刻,江火的脖颈便被扭断了,落地时已不能动弹,将亡未亡之际,他看着老汉硬生生把肚子上的枪拔了出来,摇晃着走向他,然后一枪刺出。
他这才彻底死去。
又是一阵窒息感传来,江火睁开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复盘着方才的厮杀。
老汉并不算强,少条手臂还看不见,搁江火身上八岁小孩都能给他打翻,会输纯粹是因为菜,这没什么好说的。
但除了技术以外,江火自知还有许多其他因素,诸如下手不狠、心有顾忌、过于紧张种种。
总而言之,就是心理上还有个槛,这也是他在武道社一直吃不开的原因。
前世三十余年养出的温厚,面对少年们如狼似虎的打法时,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而现在不同,在方才那场真刀真枪的交锋后,江火沉寂的血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渴望下一场交手,他渴望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