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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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忆

“这炒菜快得很,快去把小鸢叫起来吃饭了。”听到父亲的命令,李南枚又迫不及待拉着母亲小跑步去哥哥的房间。

母亲拉住又想蹦到李鸢复身上的李南枚,自己上前轻轻摇动李鸢复:“小鸢,小鸢,李鸢复!起来吃饭了。”李鸢复睁开眼翻身的时候木质的床发出咿呀的响动,强烈表示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几时了母亲。”

已经带着女儿站在门外的江月回答:“到吃饭的时候了。”

李鸢复穿好衣服挪动肥硕的身躯走出房门,这没有被褥的遮盖才看到他身宽如石磨,腿圆如冬瓜。

这让人猜多重就不好设上限了,他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江月忍不住揉弄李鸢复的脸,圆嘟嘟的太可爱了,三人来到饭桌边李衙刚好摆整齐碗筷:“来来来,吃吧。”

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李鸢复有些懵,站在餐桌前也没有坐下,还是妹妹把椅子推到李鸢复屁股前喊一声哥哥坐这才从愣神中出来。

一共四个菜两荤两素但肉菜独属于李鸢复,两个素菜属于另外三人,另加一杯牛奶,以前可没什么人喝牛奶,据传是从皇宫里传出来一个什么法子,喝完不像之前那样会生病了,奶这种东西才正式成为了商品。

“下午我就要去县城了,也不在意这一顿两顿,我们一起吃吧。”李鸢复紧握箸望向家人们,他很希望这顿饭他不是特殊的一个,父亲刚想说话母亲餐桌下按住父亲的手示意他不要管:“好啊,我们好久都没吃过肉了吧,这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江月率先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品味,脸上一副满足的样子,许久没沾过荤腥,就算是已经下咽但依旧满嘴留香啊。李衙虽然有些疑惑但他选择相信江月,夹起一块肉送到一直没说话眼巴巴看着母亲的李南枚碗中:“吃吧,啊。”

李鸢复松开箸,夹起素菜放在饭碗跟着家人们一起享用今天的饭菜,今天他甚至感觉比以前更有食欲,或许是看到瘦削的家人也能吃肉心里有一丝安慰,不再像以前那样吃进嘴里的每一块肉都化作一股焦虑刺激着他的大脑,看到妹妹很小心仔细的吃进每一块肉突然想起去年的夏日:晚饭之后李鸢复帮着一起收拾餐桌,一双箸掉在地上,不得不侧身弯腰捡箸,他用余光看到妹妹用手指刮一圈已经被自己吃完的装肉的盘子,举过头顶把汁水滴进嘴里。

李鸢复赶忙捡起箸走向后院,他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在偷瞄,那样的话妹妹会微笑着说一堆难以自圆安慰自己的话会让他更难受,送完碗筷李鸢复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打坐,这是每天最重要的事,明天就要去广穆寺,没多少时辰可以耽搁。

“眼睛疼吗?”李衙问正在刷碗的江月。

江月低着头回答道:“没事,快缝好了。”

“不能这么想啊,在等几天我们家就不用省着用钱了,以后你也不用在家缝,说不定哪哪的织造局说不定就来求你去他们那干活。”李衙又开始逗弄嘴皮子,江月长叹一声气,刚刚挺直背一想到李鸢复的事立马就驼下来:“有时候你真不得不想啊,我们家背得起这个债吗?你别说还没开始这种安慰,越听我越心慌。那是多少两谷物、鲜肉,又是多少匹绸缎,又是多少桶鲜奶啊,我们家借多少钱?”

李衙没有回答江月的问题转身就要走出厨房:“我们家的钱等拿到孩子过了广穆寺选拔发下来的还剩得很多,到时候去买一匹素绢才十五钱,给你做身新衣裳。”这世道请个裁缝做衣裳就得给十钱,在家缝一样的。

江月刚想说话一阵敲门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李衙打开陈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见来者是县令的家仆作礼问:“县令有何事通知?”

家仆连忙回道:“公子在吗?”

在房间里打坐的李鸢复听到母亲的呼喊声从房间出来挤到父母中间看到又是他无奈的说:“我知道,明天辰时到县衙。劳烦您又跑一趟。”

“诶,公子知道就好,守时,守时啊。那我就不打搅了,我还有几家没通知呢。”说罢,又小跑步往另一家赶去。

回到房间,县令家仆的到来再次打乱了他平静的内心,他靠在窗沿边,远处孩童的嬉闹,小贩叫卖着,邻里间挑着农具牵着牛一起去照料土地,今年老天爷赏脸,收成还不错,这些人的烦恼也就是今年收成不好,交完赋税,到手的银子少了,孩童多是先生的责骂让自己难过,李鸢复想起那个心潮澎湃的下午,那时他跟父母一样是个竹竿身材,他找到在田间劳作的父母,对父亲说:“广穆寺,我想去广穆寺的选拔。”江月李衙撑着腰没有说话,三人立在田间良久,母亲皱着眉头看向父亲,父亲走上前拍着自己的肩膀:“你先回去,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晚上,一家人饭桌上因为李鸢复的那句话都没心情开口自己揣着心思默默吃饭,只有可爱的小梅子见情势不对,左看看右看看问道:“咦?怎么都不说话呀,我今天没闯祸嘛?”

听到这句话,三人都笑了出来,本来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不少。饭后,父亲一个眼色,江月立马心领神会抱起李南枚出去散步,家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李衙看向沉默的李鸢复:“走吧,也陪我出去转转。”

来到田间,父亲靠在平时遮阴歇息的大树旁,云朵遮住月亮,光线阴暗,彼此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李衙随意地坐在地上:“孩子,你想好了吗?三万人,中了,我们家就不用如此辛劳,以后在宅院里享福就行,但哪次是超过一成。赌这一成,我们家失败了是肯定还不上债务,我得去一辈子徭役,你母亲要被送到富贵人家当最下贱的奴仆,你妹妹会被贱卖到青楼妓院。我没有在唬你,你不能逞一时之能,把全家的性命都送葬了,你考虑清楚,一成,全家富贵,九成,永无翻身。”

见李莺复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知道应该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来吧孩子,我给你讲个故事…”说罢拉着他的手走出树荫躺在地上,星星洒满夜空,田间只有涓涓水流以及稻田里扑腾的肥鱼不会发出点扑腾的水声,可惜不是夏日早已没有蝉鸣:“我们隔壁最开始不是现在这家人,在我小时候隔壁住的是父亲最要好的兄弟,柴樊。你父亲当时才二八,跟你不一样,以前可没有皇帝想着这些老百姓给每个县弄十几个教书先生来,那时候每天跟着父亲来到田间帮农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读书什么的,都是有钱人家才考虑的事。我跟柴樊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田间嬉戏,有时候去别人家的田地偷偷捞个稻谷吃得饱饱的鱼,紧赶慢赶抱回家,偷偷放在水缸里,等到晚上回家,一家一半,嘿,那我真是永远忘不了啊。”

“父亲想说什么,柴樊?为何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李鸢复听不明白父亲想说什么,只是之前从没躺下来看过这漫天闪烁的星星,看得有些出神。

想起故人旧事,李衙的眼眶有些湿润:“后来他跟你一样突然有一天跑到这个田坎这来找我,说我要去广穆寺。那年,他比你瘦一点,他说如果他能回来,少不了我的。”说道这,李衙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见挚友最后一面的那天,他真挚的眼神深深刻印在了李衙的脑海中。

“我没有想到,那次诀别,是最后一面,甚至是他们家最后安稳的日子。你柴樊叔叔失败了,他们一家入奴籍妻离子散,甚至连消息都没有,只是听一个从富贵人家回来探亲的人家说起,柴樊的母亲想逃离被贱卖到的宅院,被鞭子抽死了。至于柴樊叔叔,自从去了就没有消息了。”

听到这,李鸢复心中的热血之火被浇灭大半,他开始惶恐,不知所措可他也不甘心,此情此景李鸢复也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父亲,我只是不想我们家就在这里,对着这稻田一辈子,我想住大宅院,我也想要有人服侍,我也想要像那向大鱼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粗布衣服母亲缝的再好那穿着也不舒服,那丝绸我摸过一次,拿起来不用劲儿托着就滑地上去了,那五颜六色的样式母亲一定喜欢,到时候父亲就不用腰痛了,再也不用看老天爷脸色,上头随便给个官职,还有人来攀附父亲,难道父亲不想要那种生活吗?等我回来,我们一家每天都没有忧愁不好吗?我不想在这烂一辈子。”

“想啊,当然想啊。谁没做过梦?要不是没饭吃,谁愿意在这求着老天爷的臭脸吃饭,我当然想,谁不想舒舒服服的在家啊。我在你这个年纪每天都想着以后如何鲜衣怒马击钟鼎食,可是现在真正如何一年到头肉都没得吃,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啊,想干事就是没本事,我们家除了种地哪有其他门路,孩子你想好,我们家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宅院,没有仆人,但也没有欠债,没有人情,活得轻轻松松,如果你成了那九成中的一个,我们家比现在还不如。”

李鸢复眼神坚定地看着李衙:“父亲,我相信我自己。”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勇气是哪来的,天上的星星闪了闪,似是在回应李鸢复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