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和亲的公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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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不会放羊怎么办?

云珠抱着病恹恹的小羊羔,坐在无名山的一个山洞里唉声叹气。

云珠是柏华公主的陪嫁丫鬟,从繁华的南方都城到风沙连天的漠北草原,云珠作为一个从小接受过完善的侍女课程,并且以全优的成绩从教习嬷嬷那儿毕业的侍女专业优等生,自认为基本做到了以吃苦耐劳为荣、以挑三拣四为耻的基本侍女守则。

然而,她从来没想过,没有主子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事情是这样的。柏华公主是个非常好的主子,待她情同姐妹,就算一起被送到漠北和亲,也没让她吃多少苦,可耐不住公主是个情种,这红线对面的人还不是她的丈夫阿布可汗。

云珠见过阿布可汗,长得不错,跟柏华公主喜欢的小白脸很不一样。

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小白脸啦,最起码两个月前这兄弟一身是血地被可汗抬回来的时候还挺有爷们儿样的。

你问后来?呵呵,阿布可汗就把自己老婆送给小白脸了呗。

可汗也是个傻的,娶回来第一个月和公主认识了一下,公主说,我不想和你睡。可汗说,我不勉强你,然后他就出去打仗了,一去好几个月。

半年后他回来了,带回来失踪了半年的小白脸。小白脸一身是血,脸上还有几道没结痂的伤疤,公主急得差点把帕子绞断,强忍着没扑上去,然后可汗发话了:“别装了,你俩的事我准了,等他养好伤你们就走吧。”

后来云珠才知道,小白脸救了可汗的命,向可汗求了个恩典,想带柏华公主走,可汗居然答应了。

他居然答应了!

云珠觉得很不可思议,公主觉得很开心,可汗觉得——

哦,云珠不知道可汗怎么觉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和小白脸走了,没带自己,说要去纵情江湖,做对神仙眷侣,不能带个丫鬟破坏氛围。云珠很气愤,腻在公主怀里撒了半天娇,公主说:“你跟着我咋嫁人?反正我男人不能分给你。”

小白脸在旁边赶紧妇唱夫随:“对对,我只爱公主一个。”

云珠想了想,哦。

可是留下能干吗呢?

云珠观察了几天,发现草原上的女人都有几个必备技能:放羊,骑马,挤奶,织毛毡。

云珠自己去买了几只小羊羔,决定从放羊学起。

养了一个月,一只小羊羔生病死了,两只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狼叼走了,三只在放牧的时候被遇到的牧民强行划归到他们的羊群里了,云珠找谁说理去?

现在就剩下怀里这只,云珠天天与它同吃同睡,可还是眼看着草不吃水不喝,进气少出气多。

云珠在山洞里抱着小羊羔呜呜哭。

这个山洞是她放羊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里面干燥避风,外面是个小小的山谷,青草鲜嫩,是个放羊的好地方。

除了洞壁上有一大堆不知道谁刻上的字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前面的很多字都看不清了,最近的几行还能勉强辨认。

字歪歪扭扭的,却是汉字无疑,云珠猜大概是个流落在草原的汉人写的。

最近的一行字写着:不开心,想娶老婆。

云珠呵呵一笑,少年,你整天脑子里都装着些啥?

上面一行:和哥哥打架打赢了,不开心。

云珠腹诽,这孩子咋这么贱,非得挨打才开心?

再上面一行:又被哥哥打了,不开心。

云珠嘴角抽搐:少年,你的要求很高啊!你名字就叫不开心吧?

字的痕迹都有点旧了,也不知道那人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云珠搂紧了小羊羔,捡起地上的石块在字迹下面添了一行字:不会放羊怎么办?急!

小羊羔一天比一天虚弱,云珠把它安置在自己帐篷里给它喂羊奶,最后还是死了。云珠伤心极了,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侍女专业的优等生,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挫折。

她把小羊羔埋在常去的山谷里,希望小羊羔来世可以不愁吃喝。

天忽然下起雨来,云珠跑进山洞里避雨,发现洞壁上多了一行字:

放羊守则第一条,不能给羊吃带露水的草,会拉肚子的。

云珠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洞壁上:你怎么不早说?

云珠又去买了几只小羊羔,卖羊羔的大妈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脸上活生生写着“要不是你钱多,我真不想把羊送给你糟蹋”几个字。

这回几只小羊羔活蹦乱跳地长到了半大。

嗯,山洞里的字也多了好几行。

云珠:我又养了几只小羊羔,它们很乖,我给它们吃没有露水的草,没生病。

不知道谁:放羊守则第二条,养两条狗,要不然狼会叼你的羊。

云珠:我怕狗。

不知道谁:那只能养匹马,你自己骑上马跟狼正面刚。

云珠:我还是养狗去吧!

云珠又从牧民家要来只狗一起养,巴掌大一只,贼能吃,噌噌长,几个月后长得老大,站起来爪子能搭上云珠的肩膀。

云珠苦笑,去洞壁留言:我的狗长得太大了,可还是喜欢往我身上扑,咋办?

过了好久都没回应。

又一年开春,云珠的羊群发展到了三十只,白绒绒的一片。云珠骑着一匹小马,旁边跑着一条巨大的狗,倒也有了几分草原女人的风范。

这天放羊归来,王城里热闹得很,听说是可汗和西边汗国打仗打赢了,带着大批战利品回来庆祝,云珠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晚上可汗喝多了,跑到云珠帐篷里来了。

对了,云珠还住在公主的帐篷里,可汗也没别的老婆,所以公主的帐篷算是他唯一的后宫,里面还没女主人。

可汗喝得真有点多,嘟嘟囔囔着要洗澡,赖在云珠帐篷里不走了。云珠凑近闻了闻,那一身刚从战场上下来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的男人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于是她找了个大木桶,烧了一桶热水,找了两个侍卫把可汗扒光了扛进桶里。

云珠忙到半夜,帮可汗洗干净了头发,修了胡子,把他背上几十道深浅不一还没愈合好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包扎好,累得气喘吁吁。

然后,可汗酒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可汗啊,您看好了,这是我的帐篷。”

阿布可汗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又觉得浑身清爽,很是舒服,一闻还有一股子清新的皂角味儿:“我洗澡了?”

云珠规规矩矩地答道:“是的。”

“你帮我洗的?”阿布迟疑道。

“是的。”

“你们汉人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阿布很震惊。

云珠无奈叹气道:“可汗啊,您是主子,我是个侍女,我帮您洗个澡而已,您想那么多干啥?”

“哦。”不知咋的,可汗的语气居然有点失落。

“以后不许给别人洗澡。”可汗可能酒还没醒,说话不像平时那样利落。

云珠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好歹是公主的丫鬟,您一没母亲二没妻妾,哪还有什么主子需要我亲自服侍啊!

可汗站起来打算走,走之前不知怎么想的,又说了一句:“你很会服侍人?”

云珠心中有些怅惘:“我五岁就被卖进了宫,从小就开始学如何服侍人。”

可汗“哦”了一声,走了。

打一顿就好了。

云珠望着山壁上多出来的那一行字,摸了摸一个劲儿腻在她怀里的傻狗,无言以对。

云珠回去的时候,发现可汗在帐篷里等她。她想这是咋了?看了他的身体难道要被灭口?不是吧,我只是个侍女而已啊!

可汗面色凝重,手里抱了个杯子喝茶。云珠有点心疼,那是公主带过来的好茶叶,喝一点少一点。

可汗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不说话。云珠在旁边沉默地烧水添茶,也不敢主动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汗终于发话了:“以后你去我那里伺候吧,我缺个人帮忙做些杂事。”

云珠愣了愣:“我的羊咋办?”

可汗的脸黑了一下:“送给别人。”

云珠:“不要,我养了好久呢,送给别人说不定就被宰了吃肉,我舍不得。”

可汗耐着性子:“你放心,我会跟人说好,不会宰了吃肉的。”

“哦。”

可汗迈开长腿急匆匆地走了,云珠心中奇怪,脑袋伸到帐篷外看了看,发现可汗去的方向是茅房。

收拾茶具的时候,云珠发现可汗喝茶的杯子上汗渍渍的,咦,可汗这是体虚盗汗?

不对啊,刚刚可汗是喝了三壶还是四壶来着?

嚯,可汗肾不错啊!

很快来了人带走了羊群,本来大狗可以留下的,不知为何,来的人坚持说换了狗,羊群会不高兴,愣是把腻在她怀里的傻狗给拖走了。

云珠眼泪汪汪:“你们可要照顾好它们啊,这傻狗爱吃肉,千万别饿着它,没钱来找我拿……”

去王帐里服侍前,云珠特地去了趟山洞,留了一行字:

羊和狗都给别人养了,我要去伺候可汗了,不开心。

服侍可汗的日子还是很轻松的,可汗没南边王朝的皇帝那么多讲究,天天就是忙忙忙,吃饭随意,穿着随意,其他更随意。

云珠没啥事做,后来她发现可汗好像挺喜欢洗澡的,于是天天晚上烧一大桶热水给可汗泡澡,勤勤恳恳地帮他搓背,搓得他浑身红通通的。

可汗皮肤还挺嫩的,云珠心想。

可汗的脸也很红,是不是水太热了?不会把可汗泡晕吧?

云珠担心地摸了摸可汗的额头,好像没事。

她不放心,又问了问:“可汗,是不是有些头晕?”

可汗垂着眼睛摇摇头:“没有,你先出去吧,我——想点事情。”

云珠摸了摸水:“行,我半个时辰后再来,水凉了容易生病。”

云珠半个时辰后回来的时候发现可汗不见了,不敢离开,收拾了一下就坐在帐篷里等。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云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可汗床上,透过床边的帘子可以模模糊糊看到可汗坐在案几前看书。

云珠很尴尬。

可汗倒是很淡定:“你继续睡吧,我今晚不困,看会儿书。”

“不……不了吧……”云珠觉得可汗好温柔,要死了,自己这是忤逆犯上啊!

云珠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帐篷,一天没敢去王帐,可汗居然也没差人找她。

可汗脾气可真好啊,云珠想。

傍晚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山洞,发现多了一行字:想娶老婆,开心。

嗯?云珠目光回到最开始那几行字,心里有些感慨:真惨,这么久了还没娶到老婆啊!

想了想,她留了一行字: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

当云珠第八次在可汗的床上醒来时,她已经很淡定了。

没办法,可汗喜欢熬夜看书,自己守在一旁根本扛不住。

可汗也很习惯:“醒了?”

云珠点点头。

“再睡一会儿?反正天快亮了。”

“不了吧,您也睡一会儿吧,您明天还要参加那达慕盛会呢。”

可汗点点头,收了书准备上床。

云珠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达慕盛会很多显贵都会参加,也是许多年轻公子向喜欢的姑娘表白心意的时候,您不考虑娶个可敦吗?”

可汗一愣,脸色不知为啥有些黑。云珠缩了缩脖子,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这段日子过得太轻松了,管的事情太多了,主子的事哪是自己能管的,忙福了一福跑走了。

那达慕盛会很盛大,贵族小伙子们在骏马上飞驰着,一个个看起来英姿飒爽的。

云珠自觉身份低,也不敢奢望能嫁给贵族公子哥儿,目光在几个侍卫脸上逡巡着,心想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找个合眼缘的嫁了好了。

瞅了一圈,云珠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可汗那张脸。

咋说呢,看惯了不觉得,这一对比,就觉得其他人简直丑得一言难尽。

可汗坐在主位上,并没有下场,听见云珠叹气,问道:“咋了?”

云珠摇了摇头,没说话,心想其实不嫁人也好啊,天天服侍可汗也挺轻松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早点嫁人生子才是女人毕生的事业啊!

啊,好艰难的选择题!

在又一个小伙表白成功,把心仪的姑娘拉上马跑走之后,云珠羡慕得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

“怎么,你也想嫁人了?”

“对啊——啊不,没有——我——奴婢——”云珠开了口才发现是可汗问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低着头不敢再开口。

这天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喝酒,连云珠都被闹着喝了不少酒,有点晕乎乎的。

她撑着最后一点清醒想回去睡觉,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走错了。

走得太习惯了,自己居然走到了可汗的王帐里。

可汗一个人在喝酒。

大概是喝多了酒,云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可汗,你怎么不去跟大家一起喝酒啊?”

可汗抬头看她,眼睛里映着烛火,很亮。

“对不起啊可汗,我走错地方了,我这就回去睡觉。”云珠踉跄了两下,准备离开。

一条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抓住了她:“还有老远呢,别回去睡了,就在这儿睡吧!”

云珠晕乎乎地就被可汗摁到了床上,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云珠满意地在熟悉的枕头上蹭了蹭,直接睡了过去。

可汗站在旁边看着,拳头握紧又松开。

云珠醒来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肚子上多了个很重的东西,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搬开,不多会儿那东西又缠了过来。

云珠豁然坐起,吓出一身冷汗。

云珠感觉脖子有些不利索,她哆哆嗦嗦扭过去,果然,阿布可汗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这这这——

我干了什么?

可汗干了什么?

我的天,我需要冷静一下——

云珠一动不敢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喂——”

可汗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还没睡醒。

“我——奴婢——”云珠下意识地要请罪,却被打断了。

“你老睡我的床,害我没地方睡,你不觉得这样不太好吗?”可汗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云珠心想,明明每次都是你把我扛上床的好吗?

“奴婢——”

可汗皱了皱眉:“你们汉人的规矩真讨厌,说什么奴婢,你就是你。”

“哦——”

“你昨天说你想嫁人是吗?”

“没——奴婢——我——”云珠脸红了。

“要不然你嫁给我吧,做我的可敦,以后和我睡一张床。你看,昨天咱们已经试过了,这床挺大的,睡我俩正好……”

“啊?”

可汗伸手来抓她的手,云珠愣了愣,问道:“好多汗,可汗您体虚盗汗?”

阿布可汗:我紧张你知不知道啊!

不过体虚这种事是个男人就不能认好吗?

可汗一个翻身就把云珠扑倒了。

烦冗的婚礼结束之后,历经人生剧变的云珠终于得空去了一趟山洞,她想着这也算个好消息,得跟那位不知名的兄弟分享一下,顺便关爱一下对方有没有成功娶到老婆。

她进去一看,发现山壁上多了一行字:终于娶到老婆了,开心。

云珠也挺替他开心,忍不住多写了几个字:

祝福你!真替你开心!我也嫁人了,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我男人个子很高,还老喜欢往我身上扑,跟我以前养的那只大狗似的,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别说打一顿就好了,我不敢打他的……

这天晚上,阿布可汗再次扑到云珠身上,用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说道:“就算你打我我也扑,哼!”

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