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月两难全

转瞬到了元宵佳节。锦川带着一批新出的样品参加宫宴，说是宫宴诚不如一般官宦家有排场。她见到场的皆文臣，希统领、曾茂等武将并不见身影，又听闻皇兄已开启讨伐南国大战，初战失利，料想皇兄必定要御驾亲征，心中颇有期待。

战事不顺，皇后特命令宴会简办，宫里的妃嫔、几位皇姑、朝中大臣一一坐定，单等御书房里的东方寻。

锦川命人将青百合瓶、莲花碗、梅瓶、茶具、酒杯等瓷器展放在大厅中央。当这些宝物似的瓷器一件件呈现桌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竟找不出像样的词汇来形容它们。

锦川笑说：“不知费了多少松木烧制，不知摔了多少件成品，才出这几件精品。”

徐小语微笑点头：“陛下做事一向如此，不完美不罢休。”

大臣们暗暗叫苦，为这完美他们没少挨骂，更有甚者丢了性命。

终于等来东方寻，只见他大步流星而来，奔着瓷器而来，倒把宰相向谡甩身后老远。那几样精品也引得他一一摩挲欣赏，旋即笑赞锦川一路辛苦了。锦川方才松下一口气。

东方寻看看皇后、希贵妃、浩烟还有锦川，自己先拿起一对酒杯，让皇后她们按顺序挑自己喜欢的瓷器把玩。

皇后挑了百合瓶，希贵妃拿了梅瓶，浩烟拿过莲花碗，最后雕刻细纹的茶壶茶杯归了锦川。

小淏淏见母亲手里有好玩的东西，闹着要投入母亲的怀抱，浩烟褪下自己的玉镯子给他，小家伙不依不饶，锦川起身抱过淏儿刮他鼻子：“你羞不羞？还没弟弟乖呢！”

东方寻微微一笑，将晔儿先抱入怀里，晔儿显然不乐意，他同父皇不熟悉，两手去推他父亲；东方寻又要锦川将小淏儿送他抱，那小家伙一坐定父亲的膝盖上，便两手抓过酒杯学着东方寻的样子喝酒，众人又惊又觉有趣。

那晔儿也来抓酒杯，一失手将酒杯掉落，幸亏东方寻早有防备将酒杯稳稳托住。 他重新将酒杯交入晔儿手里，淏儿见了也来抢另只酒杯，他力气大一把夺过酒杯，惹得弟弟哭了。

浩烟慌忙来抱走孩子，责备他太霸道。

徐小语也抱起晔儿，替他擦泪，吩咐奶娘把孩子带走。

浩烟屈身道歉：“都是臣妾管教不当，请皇后娘娘以后多多指教臣妾。”

“小孩子嘛，顺应天性而为，还谈不上管教二字。淏儿那么活泼可爱，我也很喜欢。”徐小语满眼慈爱。

东方寻便说：“皇后说得对，崔昭容你不要苛刻要求一个婴儿。以后孩子们拜托皇后多多用心教导了，那样朕在外也能安心。”

徐小语恭谨回说：“臣妾定当尽力而为。”

这时希贵妃问浩烟：“孩子多大了？”

“十个月。”

“看个头好大，赶上一岁半的孩子。”

浩烟笑笑：“他特能吃……”

希贵妃冲几个皇姑神秘一笑，不说什么。

两个皇子被带走，大厅里顿时恢复肃静氛围，东方寻整理皇袍坐定。王公公宣读皇帝御驾亲征的诏书，众人皆惊讶，议论纷纷。

东方寻举起酒杯说声：“开宴。”    

顿时鸦雀无声。            

他一贯的作风，做了决定并不容再议。

宴会散后，东方寻独留下锦川。锦川还以为东方寻听信希贵妃挑拨，要核对淏儿身世，然而东方寻只字未提这事儿，他令锦川去往檀州慰问已病重的节度使。

锦川巴不得这一吩咐。

“小妹，我见你行为越来越谨慎检点，很满意。若你是男儿，真该封你为将领兵杀敌，也叫你建一番功业。”

“皇兄，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日小妹为何不可在战场上替兄长分忧呢？”

东方寻笑笑：“军旅生涯与死亡相伴，你一女流之辈从军何其残忍，见惯生死你又哪来的闲情雅致保养容颜呢？”

锦川笑说：“闺阁太小，小妹真的犹如困兽一般狂躁，多谢皇兄屡次委以任务，小妹出去散散心，心情好很多！皇兄的知遇之恩，小妹肝脑涂地在所难报！皇兄选拔人才从来不拘一格，难怪那些臣子们个个感佩在心。”

东方寻拍了拍锦川的肩头：“去吧，去陪陪崔昭容母子俩，我来不及向她告别，替我照顾好他们。”   

锦川便去春华宫住宿。浩烟还没入睡，她又向锦川讨要丹药，锦川让玉容拿来一只白色小瓷瓶，“万一真怀不上，你可不要后悔。”

“生淏儿太伤身体，你也见到的，之后有段时间一直彻夜难眠，充满忧虑，现在回到深宫只怕那滋味会更变本加厉。有淏儿足够了。”

锦川笑说：“你真是花蕊做的骨肉，偏偏有颗柔弱而又冷澈的心。”

“陛下明日就要出征……总有点担忧他。”

“他此时在偏殿商议事情。走，既然睡不着，我放烟火给你们看，都是民间新奇样式呢。”锦川即刻叫奶娘把淏儿抱出来一同观赏烟火。

圆月当空，五颜六色烟火乍出一片太平盛世欢景。小淏淏兴奋得很，他的快乐感染了锦川。然而，烟火燃尽，小淏淏也睡着了，春华宫陷入一片冷清。       

锦川邀浩烟去花园里走走。

月光皎洁，寂寂无语，两人像行走梦里。

“明儿我也要离开京一段时日，你安心抚养淏儿，这孩子活泼可爱，我怪喜欢的。”

“有你这姑母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我终究不能夺人所爱，你舍得把淏儿寄养宫外吗？”

浩烟沉默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没有想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抱歉……”

“如果阿逸没有战死，我们此时也儿女饶膝。到哪里还能找到如此完美的人呢……”

浩烟握紧锦川的手，无言以劝。

“爱过，是不是就这样一生难忘？”  

“如果爱过，从此以后都是寻找他的影子。”

“有没有我二哥的消息？”

“我听说他托商客转给微雨母亲一笔银子。他不会回来的。这里本就不是他要呆的地方，江深海阔，南北东西任遨游，他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我到最后才明白，他内心多么坚决……就算微雨在世，有一天他也会带着微雨离开……他来时说只想一个人，走时也说只想一个人，难道冥冥中上苍故意安排了他孤独的命运？”锦川说着深深叹息一声。

浩烟心里泛起苦涩，即使江枫不是亲哥哥，她已然视他为亲人。有他在，她觉安心。

“别怕，有我在。”

那句话从心底跃出，浩烟泪水朦胧了视线，怕锦川多疑，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