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石猴入园 堪忧三千果木
作为天界唯一一个土地公，我的定位稍稍有些尴尬。无妖魔鬼怪肆虐之争斗，无黎民百姓生养之诉求，每天能做的，就是给这蟠桃园中的桃树浇浇水，松松土。挂着的是个神仙的名，干的活儿却和寻常的仆从下人无异。
仙桃花期长，站在远处看看，粉红粉红的一大片。玉帝王母闲着没事，总喜欢带着群仙来这蟠桃园内饮酒赏花。我呢，就和仙娥们在旁边奉酒，偶尔遇着玉帝王母心情好，赏赐一杯仙酒，那便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每次玉帝喝到微醺之处都会拍着我的背道：“土地啊，这三千六百株桃树你可得给朕好好照看啊。等结了果，可是要给下界穷苦苍生的，给百姓的东西可不能马虎。咱们神仙那就得为百姓办实事儿。漂亮话谁不会说啊？你看那下界的各国皇帝，开国之初，这个说要均田均地，那个说轻徭薄赋，可过不了几年，就只顾着自己享乐了。咱们可不能跟他们一样，不能只顾着自己。”
每次听到玉帝这些话，我心里都觉得暖暖的，感慨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主子，感慨三界遇到了一个好玉帝。
“陛下放心，小老儿一定好好照看这些果树。保证到时候结的果子又大又甜。”每次我都是这么拍胸脯保证。
“好，有你这话，朕就放心了。”玉帝每次都这么说：“等蟠桃熟了，朕一定给你留一批最大最好的犒劳你。”
三千年过去了。第一批蟠桃已经成熟。我的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一想到下界无数的穷苦之人可以从此摆脱苦难，我就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我等啊等，却始终等不到前来收桃的队伍。
每天都有各处的仙娥侍女前来摘桃，皆是奉了玉帝的旨意。今天八九个，明天三五筐。眼看着第一批的桃子越来越少，我的眉头也不由得越皱越深。不是要给下界穷苦百姓的吗？怎么看来看去，都只有自己人呢？
带着满心疑惑我找到了玉帝，玉帝倒也坦率，说道：“东天庭成立，各重天仙班出力不小。仙桃既然成熟，自然不能不给他们一些。”
“可各重天今日三筐，明日五筐，要不了多久，这批仙桃只怕就要被摘光了呀。没了仙桃，如何去普渡下界众生呢？”我问。
“放宽心啦。你还不知？这些桃树共有三类，这前面的一千二百株乃是三千年开花结果，花微果小，算不得上品，给神仙吃了也罢了。中间还有一千二百株，六千年开花结果，等这一批次成熟了，将这花美果硕的大桃分于下界人，岂不美哉？”玉帝拍了拍我肩膀笑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最近东西天庭刚刚建交，我这里还有些奏折要批，你就先回去吧。”
我想了想，也对，把好的留给群众，发扬我仙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没毛病。既然玉帝都这么说了。那就等着下一批果子成熟吧。
不知不觉，又三千年过去了。看着下界楼起楼塌，朝生朝灭。看着凡人们从木轮车到铁皮车，从潜海寻龙到飞天揽月，轮回不止，生生不息。
插个趣闻，四海龙王和嫦娥被迫搬家了好几次。那时我们才知道，下界凡人竟然有本事不靠仙法，只靠金银铜铁这些死物，便能飞天遁地。
人间从穷困走向繁荣，又从繁荣归于原始。百倍速的故事看了千年，却终究逃不出个回到起点的套路。
不过中间那段铺天盖地的蘑菇云当真还是蛮震撼的。连玉帝都忍不住赞叹道：“人界的爆竹现在都做的这么大了吗？我成仙前小时候玩的二踢脚炸堆牛粪都费劲儿。”
仙桃终于成熟了，算上之前的一千二百株，现在一共有两千四百株桃树挂果待摘。我没有等来玉帝的摘桃大队，却等来了东西天庭就蟠桃出口协议签订的消息。
原来西天庭缺乏相应的栽培技术和环境条件，无法大面积栽培蟠桃，因而如来便和玉帝商量，每隔几千年就高价进口天庭蟠桃。玉帝成仙前穷怕了，现在一听这消息，激动地想都没多想，当即便和如来签下了合同。
大队大队的光头和尚抱着箩筐走进蟠桃园的时候，我的心情实在是五味杂陈，丢下拐杖便往瑶池跑。
“你说的我都知道。”玉帝喝了杯酒叹道：“可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天庭成立六千年不到，实在是缺钱。难得这么好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呢？不就是一千二百株六千年蟠桃嘛，相比东西天庭交好，又算得了什么？”
“那不还有一千二百株三千年的桃子吗？为何不把他们分给下界人？”我问：“那下界现在一切归于原始，风餐露宿，茹毛饮血。正是陛下广布天恩的大好机会啊。”
“唉，你有所不知啊。”玉帝道：“第一批蟠桃朕当初给了众仙，现在你说不再给了，那让众仙怎么说朕呢？你放心，那不还有一千二百株桃树吗？那可是九千年开花结果的上品仙桃。朕向你保证，等这最后一批仙桃成熟之时，朕一定派遣神将，下界分桃。”
我谢恩告退，心想，这最后的一批仙桃，陛下应该不会再反悔了。
等待的日子里，下界逐渐由原始走向了秩序。他们还和从前一样，从部落，到国家。从分裂，到统一，像一出被翻唱了无数次的戏曲。闭着眼，都能猜出故事的走向。
“但愿你们在毁灭之前，能吃到这九千年一熟的桃子。”我在心里这般想。
眼看着桃子逐渐成熟，我的嘴角不由得泛起微笑。
“御旨到~”拖长音的习惯不知道是玉帝手下在哪个朝代学来的臭毛病。我皱了皱眉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园接旨。
“蟠桃园土地，千百年来兢兢业业，朕甚宽慰，念土地年事已高，平日料理果园多有不便，故特派新任齐天大圣孙悟空协同管理蟠桃园，钦此。”
让一只猴子看管一片即将成熟的果树园？我心里不由得赞叹玉帝您老人家真会玩。那孙悟空当弼马温的时候就隔三岔五往我这儿跑，说什么问到花香，想进来耍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拦住。现在倒好，让一个猴子看管蟠桃园。
“小老儿领旨谢恩。”我苦笑接旨，长叹一声。只怕下界人是吃不上这批蟠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