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和他
当莫相忘回过神时，只觉得四周冷风呼啸，身下一阵颠簸。
定睛一看，原是在一个双排式小货车的车斗里，里面装着一箱箱的白菜和土豆。
小货车行驶在一条宽敞的公路上，远远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庄稼地。
车速不慢，带起呼啸的北风，吹得她一个哆嗦，可当她想运用法力取暖的时候，所有能力再次被禁止了。
“啊，冷。”
她抱怨一声，正想要把垫在一堆土豆下面的雨布扯出来时，车子逐步减速，行至十字路口。
同向车道内又赶上来三五辆小汽车，车上的人们多好奇地偏着脑袋看后车斗。
其中一个最靠近小货车的四轮农用车上，一个捂得贼严实的大爷撇着嘴有些嫌弃的打量她。
也难怪会引人注意，她穿着短裤、背心儿，头发蓬乱，乌漆墨黑的眼圈，暗红色的口红和指甲，嘴里叼着棒棒糖。
她鸭子坐在车斗里，拿着棒棒糖，指向那大爷，极其嚣张地问。
“你瞅啥。”
那大爷缩了缩脖子，“小姑娘，你冷不冷啊。”
“干嘛，你要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呀？”
她笑嘻嘻地把棒棒糖叼回嘴里，一副十分欠揍没家教的样子，嘻嘻嘻地笑了一会儿后，红灯转绿，小货车火急火燎，一脚油门，飞速开了出去。
“嘁，凡人。”
她不屑地裹着雨布，缩回车斗里，却从那些打翻的土豆筐下面，看见了又脏又破的棉被，掀起来一看，里面捂着西红柿和芹菜还有韭菜和蒜薹。
“好家伙，就你们还配有被盖。”
她也不管车会行驶多久，菜会不会被冻坏，只撤下那脏了吧唧的棉被裹在身上，外面又披了一层雨布。
她现在是个凡人，没身份证，没钱，没住址，以现在这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来讲，她能做的，就只有赖上一个能供她饭的人。
而现在的人格与她自身的性格相差甚远，又肆无忌惮的用她这副面孔，挥霍着她的教养与习惯。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她都没有这么放荡不羁过。
窝在后车斗里，看着疾驰而过的天空，不知这辆车会把她带到什么地方，但最重要的，就是赖上谁。
“咋这么冷呢。”
她蜷缩向里，吸溜着快要被冻出来的鼻涕，“难不成也快过年了吗？”
一路颠簸，她睡得倒是踏实，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周围高楼林立，鸣笛声此起彼伏，且红绿灯特别多，开一段路就要停一停。
“这幸好是露天在车外边，要不然一准晕车。”
她裹着脏兮兮的棉被和雨布，爬到车尾，露出个小脑袋往外看看。
街市上一片繁华景象，景观树上缠绕着小彩灯，路灯杆上，都拴着大红灯笼，那一座座建筑的大门口，也都贴上了福字和春联，挂上了大红灯笼。
后方车辆大部分车牌上都是S打头的牌号。
“S市。”
她在人界混迹了一千来年，每座城市她都去过，S市也很了解。
“难怪这么冷呢。”
在市中转悠了几圈后，小货车停在一栋六层大楼的后门口。
五个穿着厨师服的男女飞奔赶来。
“哎呀！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怎样人多吗？”
小货车司机下车，他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板，三十四五岁的男人，一米八四左右的身高，体格子特别敦实。
他穿着棕色的棉袄，从身后看，跟个棕熊一样。
莫相忘猫在雨布里，从车栏杆边缘偷瞄了一眼，不禁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
可外面那些人却一副愁容，围着那老板汇报店里的情况，所以没听到她这边的笑声。
老板皱着眉，朝后车斗摆手，“卸，卸。”
“师父啊！”
随着凄凉又怨怼地呼喊声，一个穿白厨师服的男孩哭唧唧个脸，从门内出来，“那李大厨不干了！我就说您得等年过完了再给他结账，你瞅瞅吧！就大花跟和尚了！”
那男孩气得直跺脚，最后赌气蹲在地上，却被老板一脚撅一个踉跄。
“别BB了，赶紧卸货。”
老板把外衣脱了，递给一个没穿厨师服的女孩，然后挽起袖子问：“几桌？”
可还没等回答，没想到那些穿着厨师服的男人已经窜到车里，一把把莫相忘头上的雨布撩起来。
“哎呀妈呀！”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差点从车斗里翻倒下去，“这咋还有个人呢，师父！”
见躲不了了，莫相忘裹着破被起身，打横坐在车栏杆上。
那栏杆不过五六厘米的宽度，她愣是四平八稳的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师父这谁呀？”男孩狐疑的看了眼老板，又看了看莫相忘，“师父，你不是去老乡家进货了吗？怎么？半道儿还，还摸索出个女的呢？”
“你小子混扯什么！”老板踹了男孩一脚，随即问，“你谁呀，怎么在我车上？搭便车的？”
“老板！”这么会儿功夫，后门口又跑出来一女孩，火急火燎地跺脚大喊，“又来一桌！”
一见如此，这伙人也顾不得莫相忘的来历，纷纷上车搬货，然后匆匆进去。
只那抱着衣服没穿厨师服的女孩，一脸惊诧地上下打量她，“你，跟我叔？”
莫相忘这个装扮任谁都能把她跟这位高大威猛，模样长得还算可以的老板大叔联系起来，而她也乐得这些人把自己跟那大叔联系起来，这样，就有地方住了。
“啊，对呀。”
她吊儿郎当地跳下车，把破被甩回车里，然后一把拽过女孩怀中抱着的，大叔刚脱的棉袄套在身上。
随即坏坏一笑，用脏了吧唧的手勾了下女孩的下巴，然后吊儿郎当地朝后门口走，并边走边说。
“还没给钱呢。”
后门口还有个走廊，一边是卫生间，一边直通厨房。
那些卸货的小帮厨，把卸下来蔬菜堆在一边，然后就麻溜的开始了后厨工作。
削皮的削皮，洗菜的洗菜。
莫相忘穿着大叔的外套，斜倚在后厨房门口。
厨房不大，算上老板，就三个大厨，另有五个帮厨。
“你不能进来。”
刚刚那个女孩追来，拦在厨房门口，“你，你不能进来，请出去。”
“上哪儿去？”
莫相忘吊儿郎当的，吸了一鼻腔饭菜的味道。
“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你不弄，我就自己进去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