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肯尼医生沉默下来，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真挚地对肖炫说：“对不起。”
沉默的人变成肖炫，他握住手机的手青筋爆起。
“你奶奶不是自然死亡，她死于心脏遗传病。”
肖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他质问：“我奶奶怎么会死于病发？你不是说你们研制出药的了吗？它可以治愈这种病，不然那我吃的是什么？？”
“我很抱歉，我们的研究结果有误，研制出的药目前看来只能起到稳定病情，减少发病率的作用。更棘手的是，这个病有绝对的遗传性。”
肖炫心脏骤停，没有出声，医生说完后继续喊了他几声，肖炫毫无动静，肯尼医生歉疚地叹息，尽量履行医生的职责劝慰。
“肖，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相信你非凡的理智会带你走出低沉。你必须尽快来医院重新检查，你这次发病就是一个很不祥的预兆，你们家族投资我们医院这么多钱，还扶持了这个罕见病的项目，我们一定会竭力所能医治你的。”
肖炫没有反应，他只是木然地看着点点星光闪烁的夜空。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身边的所有美好都与他隔开，他伸手只能触碰到虚无。
他降生在一个有遗传病史的家庭，从小任他怎么努力都逃不过担惊受怕的折磨，死神总是如影随形。
可是他没有放弃，没有自怨自艾，没有背离这个世界，可世界却对他转了身！从小到大，他没有奢求过什么，现在他也只不过是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想给她最普通的陪伴和幸福，为什么命运连这都吝啬给他？
肖炫什么都听不见了，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绝望。肖家的遗传病极为罕见，在医学上并没有定论，只是知道发起病来不仅病人痛苦，而且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致死性，随时会心脏骤停，他奶奶是家族里患此病唯一活过中年的人，他爸爸是极少的特例没有被遗传。
就是这样的病，剥夺了他爱的权利。他多么多么想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上和爱的人吻别，工作回来和爱的人共进晚餐，夜深可以两个人相拥而眠。
这些普通人都能拥有的幸福，他没有资格。不知过了多久，肖炫的思绪才转回来，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整个世界在这迫人的催命声中坍塌下来。
如果未来几年还研制不出对症的药，他就会像其他叔叔伯伯一样，在步入中年的时候经历死神的一次次眷顾，随时可能停止呼吸。
最让他绝望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几年？十年？还是一个月？还是明天？他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见，他怎么给自己爱的人未来？
如果他不病发，还能借助正在吃的药苟且度日，可是，如今他的身体用药太多，这个药已经对他作用不大。重新研制对症的药，又谈何简单？几十年都没有成功，他不敢有一丝幻想。
他这病，终究无解。就像他和她。
他曾经那么努力地追逐光明，那么努力地想要康复出院，那么努力地重新闯进舒韶乐的世界，原来都是一场白费？
肖炫抱头痛哭，手机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而他，蜷缩在角落就像一个被人狠心抛弃的孩子。
他世界里的那抹光依然明亮，可他再也没有资格去守护，她悬挂于混沌的夜空，曾照亮他前行的路，可如今路仍泥泞，他已不配。
肖炫的手死死握拳，用尽全身力气阻止自己跑到舒韶乐面前。他不能让她日日夜夜为他担心，他不能让她在病床前以泪洗面，他不能看她心碎的眼神。
那些都是凌迟，是对他的凌迟。而且，他也不能让他们的孩子，从小和他一样受尽折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心脏骤停，让爱自己的人肝肠寸断。
孩子……他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用手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时而急，时而弱，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原来并不是，这里是不完整的，是残缺的。
他坐在地上很久，眼睛失去光亮，身体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腿脚麻了，他才站起来，深深地看了舒韶乐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
舒韶乐在低头收拾厨房，忽然感到一阵瘆人的注视，她环顾四周，赶紧摇摇头，加快速度收拾好和安如风离开。
这几日，舒韶乐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她被流言包围，被肖炫的欺瞒所伤，被肖妊的得意嘲笑。若是以前，别人怎么样她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肖炫怎么想的，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令人恐惧的不是黑夜本身，而是看不见。
舒韶乐把自己关在寝室，日落又日升。苏欲简从外面回来，第一句就指责她：“你抽什么风了？居然把我拉进黑名单。”
舒韶乐木然地抬头看苏欲简，苏欲简脱掉外衣，说：“我怎么打你电话都不通。”
“我没有把你拉黑名单。”
“手机给我。”
这就是不相信的意思了，舒韶乐确信，自己没有这么无聊，懒得和苏欲简僵持，她翻开通讯录。
“给你看就是，我怎么可能……”声音弱下去。
苏欲简不可置信地说：“你居然还把肖炫也拉黑了？看来我不亏啊，不对，他惹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舒韶乐也是一脸震惊，重新把他们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肯定是前几天帮我家隔壁的张阿姨看小孩，她太闹腾了我就把手机给她玩。”
“难怪。”苏欲简反而舒了一口气，“你把我们都拉黑了，可不能怪我没告诉你肖炫奶奶已经安葬了。你没去，肖妊那女人倒是全程陪着，赚足了所有人的眼球，还蹭了不少镜头。”
“是今天？”
苏欲简点头，舒韶乐拿着手机就跑。
“去看看也好，不过这几天闲言碎语可能会比较猖狂，你随便听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