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白衣轻柔似牡丹
两人骑马快行，不一会穿过茫茫绿野，此时正当炎夏，天空青碧无垠，加上习习微风，直教人心旷神怡。
其后下马徒步，抬眼远眺，一处庞大屋群如明珠般直嵌旷原，正前方挤满了武林人士，一个中年武人不住作揖，满面悦色，正是赵季良。江南飞和张三牛徐徐走近，身后有人笑道：“这不是神剑门江副使和张副使么？”
两人赶忙回头，对方十来人均穿戴整洁，为首一人拱手称道：“数月不见，两位副使俱都安好？”
江南飞略加回忆，原来为首青年名叫马若星，乃当今鱼书山庄庄主马若宇胞弟，两人是已故马老庄主亲侄。七年前鱼书山庄险遭灭门，兄弟俩到江南舅父家省亲，侥幸躲过一劫，其后龙门牵头，助两人召集旧部重建了山庄。
马若星数月前到神剑门拜访王门主，和江南飞等有过一面之缘。
江南飞抱拳还礼道：“原来是马二庄主，一别数日，大庄主和二庄主也俱都安好？”马若星笑道：“我大哥去了鹤庄，特派我来送礼！两位副使做了许多桩好事，马某早想结识。如蒙不弃，别二庄主二庄主叫了，我虚长两位几岁，称马兄便可。”
张三牛道：“马兄有礼。”
江南飞道：“马氏兄弟的大名，在下和张副使早就如雷贯耳，鱼书山庄与本门相距不远，在下从未登门拜访，于此甚是失礼。难得今日有缘，能和马兄做朋友，实是我等大幸。”
于是相邀同行，说着说着，不知是谁又问了句为何不见马庄主，马若星说了其兄去向后长叹一声道：“伯父被害之后，幸奈各派极力扶持，如今名望风头虽已在万通山庄之下，我和大哥到底勉强保住了祖宗基业。这几年大哥率众东奔西跑，不辞劳苦，重拾昔时荣光尚在其次，最主要是为了找出黑面大盗，以慰伯父他们在天之灵。”
江南飞听了“黑面大盗”四字，心头咯噔一跳。当年周天羽和四妹追踪捕头张通，险些查出真相，奈何牵扯女真人，最终杀人凶手的名头算给了姬破虏，一来周天羽突然失踪，再无人寻找幕后黑手，二来上官宁等人先入为主，认定半疯半癫的姬破虏乃是真凶。
四妹担心江南飞因此与人争执打斗，早在几年前就将所见所知尽数相告。江南飞想到姬破虏盗亦有道、功在黎民，到头来遭此不白之冤，一直暗中找寻证据要替他洗脱冤屈。
张三牛略知内情，望一眼江南飞，正欲开口替他分辩几句，马若星身旁一人喝道：“姬破虏泯灭人性，我等早晚将之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马若星点了点头，江南飞对姬破虏崇敬无比，本来强压心神，听那人当众辱骂诅咒姬破虏，那还能忍？顾不上是否会得罪马若星，即道：“黑面大盗当年自称‘破虏为盗，盗亦有道’，常将从奸邪之辈、凶恶之流手上盗取的财物送给疾苦百姓。鱼书山庄大案以前，从无害人伤人之举，怎的莫名其妙杀那么多人？中间会不会有甚么误会？”
马若星一怔道：“上官右使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加上官府出的公告，那还有甚么误会？”
江南飞道：“马兄消消气，在下就事论事。就怕冤枉了好人，反令真凶逍遥法外……”
马若星大喝一声道：“冤枉了好人？江副使这话甚么意思？世人皆知姬破虏几乎杀我鱼书山庄满门，而你一直帮他说话。马某对神剑门十分尊重，也很想交江副使你这个朋友，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马某也实在无话可说。”说完猛力挥手，率众愤然走了。
江南飞摇了摇头，和张三牛相顾长叹。这时身后传来女子声音，“你当真相信他是被人冤枉的？”
江南飞和张三牛随声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禹王镇上的白衣少女，她身旁站着那位面如冠玉的青年。
白衣少女明眸婉转，皓齿微张，嫣然而笑，那青年却是面如沉冰，不露声色。
江南飞又惊又喜，立时回她道：“当日虽有人在案发现场见过姬大侠，官府也出了告示，我看仍有不少疑点。”白衣少女忙问道：“甚么疑点？”
江南飞虽不知她身份来历，看她貌似天仙，声气优美，竟而毫无防备，将心中所思全然说出：“龙门上官左使等人在现场见到了姬大侠，称他当众承认是自己做的。他果真是杀人凶手，又岂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被人发现？官府说鱼书山庄收集了他作恶的罪证，他为了抢夺罪证而杀人……这就更说不通了，姬大侠向来‘劫富济贫’，于官府而言是罪证，于他而言，能进一步稳固侠盗之名！况且他从不与官府为伍，联合几名小小捕快做事，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么？”其实当晚有更多疑点，例如众多遇害者死因各异，只有姬破虏一人留在现场，他短时以多种方法杀人，既难办到，也过于繁琐。江南飞早知此节，还没说出，白衣少女就已连连点头。
她听江南飞一口一个“姬大侠”，嫣然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向武林中人或者官府解释？”
江南飞叹口气道：“在下所言只是疑点，并无真凭实据。况且他们只须说一句话就可反驳在下的疑点。”
“一句话就可反驳你的疑点？是哪一句话？”
江南飞道：“龙门、双刀门、威远镖局的人说那晚姬大侠举止怪异，像是走火入魔，他们会说，也许黑面大盗伤了心智，所以才犯下灭门大案。”
白衣少女冷哼一声道：“他们可真会强词夺理。总要设法将罪名扣在我……扣在姬大侠头上。”那青年看她情绪激动，轻轻拍了拍她。
江南飞道：“所幸姬大侠来去如风，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些说他是凶手的人无论如何找，总是找不到他。只不过……”
白衣少女问道：“只不过甚么？”
江南飞道：“只不过如此一来，相信他无辜的人想要找到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衣少女面色微沉，点点头道：“是啊，我们也找不到他！”
江南飞想起过往姬破虏陪伴自己的时光，没听清白衣少女嘀咕的话，张三牛暗思这少女莫非和姬破虏很熟，正感惊奇，白衣少女已走近江南飞，徐徐问道：“你认识姬大侠么？你怎么和别人不一样？你一直向着他。”
江南飞应道：“姬叔……姬大侠胸怀万民，他侠义助人的事数不胜数，在下十分仰慕。”
白衣少女云鬓飘香，朝江南飞越走越近，此时轻步纤柔，美目流盼，吐气如兰，宛似牡丹，江南飞目若痴呆，懵然间心神激荡，以至险些当众直呼姬破虏为“姬叔叔”，好在最后改成了“姬大侠”。
白衣少女应声后陷入沉思，江南飞问道：“姑娘认识姬大侠么？”白衣少女双眸闪动，不回他话，转身对那青年说道：“表哥，咱们先去送礼。”说罢提裙往前跑了。那青年且追且道：“你跑慢点，萋萋。”
江南飞失魂落魄，茫然自语道：“萋萋？这位姑娘也叫萋萋。”
张三牛问道：“她和送你手绢的那位姑娘一个名字么？”
“好像都叫萋萋。”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江南飞望着白衣少女远去的背影，摸了摸怀中随身携带的手绢，喃喃自语道：“莫非她当真是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