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临证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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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

语出《素问·调经论》。言阳气虚弱的人,感邪后在外表现为寒象;阴精虚损的人,在内则多产生虚热之象。对于认识阳虚与寒证、阴虚与热证有重要指导意义。

1.阳虚则外寒

本篇经文所论“阳虚则外寒”,是指寒邪侵犯人体,阻遏卫气,上焦不通,肌表卫阳为寒邪遏阻,不能宣达于肌表,肌表失于温煦而产生外寒,这种“寒”并非虚寒,实为外感寒邪早期阶段的恶寒。诚如本篇所说:“阳受气于上焦,以温皮肤分肉之间,今寒气在外,则上焦不通,上焦不通,则寒独留于外,故寒栗。”后世扩展其义,认为“阳虚则寒”指全身或某一内脏的阳气虚损,阳虚阴盛,机体失温煦所产生的寒证。临床表现为面色㿠白、畏寒、肢冷,容易感冒。可见前者为表寒,后者为里寒,前者偏实,后者偏虚,治疗当分别予以解表散寒,或温阳散寒,临证不可混用。

此外,四肢为诸阳之末,阳虚不能温养,则畏寒四肢厥冷;神气失养,则精神疲惫,善卧欲寐,少气懒言;阳气虚不能温运而行,故脉沉微而迟。治宜温补阳气为主,正如王冰所曰“益火之源,以消阴翳”。用四逆汤(《伤寒论》:附子、干姜、甘草)等加减施治。

案例1:

高某,男,42岁,已婚。

前患遗精早泄,近半年来阳痿不举,房事无能,全无欲念,阴囊萎缩,腰间冷痛,下肢痿软,精神疲乏,不思饮食,脸色青白,时而恶寒,手足皆冷。诊脉两尺沉迟,关脉缓弱,舌苔薄白。

辨证:

肾阳不足,命门火衰,肝脾衰弱。

治法:

补肝脾,固肾气。

处方:

大熟地 15g,山药 15g,巴戟肉 15g,补骨脂 6g,锁阳 6g,肉苁蓉 6g,西党参15g,茯苓9g,鹿角胶6g,全当归9g,山萸肉6g,西枸杞9g。

二诊:

服上药10剂,精神气色转好,上方加菟丝子9g以补髓填精,再进10剂。

三诊:

阳事较前容易勃起,面色转红,因感寒泄泻,原方去肉苁蓉,鹿角胶换鹿角片,加肉豆蔻1.5g、神曲1.5g、谷芽9g,再进10剂。

末诊:

服药30剂后,阳事容易勃起,诸症皆愈,原方加龟甲15g以滋肾阴,后依原方加至10倍,蜜制成丸如梧子大,早夜各服20粒,以巩固疗效。[蒋玉白医案,《广东医学》1965(1):37]

按:

本案系肾阳不足,命门火衰,阳虚阴盛,体失温煦所致,故见肢冷囊缩、腰间冷痛、脸色青白等寒证,故治疗用补肾助阳法获效。

案例2:

林某,男,72岁。1969年12月5日就诊。

患者年老体弱,精神疲惫,嗜睡懒言,肢冷畏寒,尿频便溏。查:面色㿠白,舌淡苔白,两脉沉迟,偶见结代脉。

辨证:

阳气虚损,寒自内生。

治法:

温中散寒,益气回阳。

处方:

党参 10g,附子 10g,干姜 10g,肉桂 10g,生黄芪 20g,当归 10g,远志10g,五味子10g,白术10g,炙甘草5g,生姜3片,大枣5枚。

服药20剂,症状逐渐消失,又服人参鹿茸丸、附子理中丸各30丸,早晚各1丸,1个月后体力恢复。(索延昌《虚证论》)

按:

阳气乃人体真元之气,今阳气虚损,则人体内脏生理功能低下,出现内寒之证。虚则补之,寒则温之,治疗此证当以温热之药,以驱散内结之凝寒。附子、肉桂、干姜为首选之药,大热辛温能补命门之火,以复元阳,则寒自解;同时可逐外寒,能温痼冷沉寒。

2.阴虚则内热

本篇经文所说的“阴虚则内热”,是指因劳倦太过,损伤脾气,脾胃失运,升清降浊功能失常,致使清阳不升,浊阴不降,谷气留而不行,郁久化热,熏蒸于内,所以产生内热。故本篇说:“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气热,热气熏胸中,故内热。”可见此种发热,实际是脾气虚所致的发热,脾属阴,故本篇称脾虚为阴虚。后世医家通过大量的临床实践,在继承《内经》“阴虚则内热”的基础上,拓展其义,如张仲景曾在《金匮要略》中用小建中汤治疗气血亏虚、阴阳失调所致的“虚劳里急……手足烦热,咽干口燥”之证。李东垣根据《内经》“阴虚则内热”的理论,提出了脾胃气虚而导致发热的机制,并指出治疗当用甘温药物以除热,创制了“甘温除热”的治疗法则,以补中益气汤为代表方,临床收效甚著。朱丹溪有“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谓阴不足则生内热,主张滋阴清热,从不同方面论述了内伤发热的机制。这些论述,概括了《内经》“阴虚则内热”的基本内容,发展了它的基本含义,对后世影响很大。值得一提的是,后世一般所说的“阴虚生内热”,多指肺胃或肝肾之阴不足,阴不敛阳,虚火内生所致的午后潮热,或五心烦热、盗汗、口干、舌红少苔、脉细数等症。与《内经》“阴虚则内热”的含义有所不同,应予区别。一般来说,此种发热多因脏腑、阴阳、气血失调,致使阴虚阳亢,内热由此引起,故多属阴虚证,但也偶有虚中夹实证。此种发热特点,一般起病缓慢,病程较长,症状时有起伏,以低热较为常见,治疗当用滋阴清热法。

案例1:

彭某,女,35 岁。

3年前患“右上肺结核”,曾少量咯血2次,经中西药物治疗半年余,复查已基本钙化。1个月前因感冒诱发咳嗽,痰中带血,夜间发热,前医诊为“风热感冒”,用银翘散加减治疗未效。后经照片证实“右上肺结核(活动期)”,用抗结核药物治疗,症状有所缓解,但手足心热,潮热盗汗始终未见减轻,故此约我往诊。察其舌质红,苔薄黄欠润,脉细数,月经已3个月未来。此乃肺肾阴虚,阴血不足,虚热内生之象,治宜滋阴润肺,清热生津,方予百合固金汤加减治之。

处方:

百合 15g,生熟地各 15g,玄参 12g,麦冬 15g,当归 10g,丹参 1.5g,知母 12g,百部 15g,白及 12g,白薇 18g。

二诊:

上方共进8剂,诸症悉平,食欲增加,为巩固疗效,嘱再进6剂。

三诊:

诸症皆失,月经来潮,嘱停止服药,继以食物调理善后。(《周济安医案》)

按:

《丹溪心法·劳瘵》倡“痨瘵主乎阴虚”之说,立滋阴降火之法,实为“阴虚则内热”理论的具体应用。本案医者投之百合地黄汤取效,甚合《内经》之理,丹溪之法,故尔诸症渐平,收效显著。

案例2:

杨某,女,65岁。1970年10月3日就诊。

患者素有浸润性肺结核,经结核病防治所用抗结核药物治疗,唯面红颧赤,咽干口渴,午后低热,烦躁不安,脉细数,舌绛。

辨证:

阴虚火亢。

治法:

滋阴降火,清热除烦。

处方:

生地黄 10g,鳖甲 10g,青蒿 10g,龟甲 10g,麦门冬 10g,丹皮 10g,黄柏 10g,知母 10g,地骨皮 10g,白薇 10g,赤芍 10g,生甘草 5g。

经服药30剂,低热退,烦渴消减,精神大为改善,嘱常服养阴清肺膏,辅助调养之。(索延昌《虚证论》)

按:

本医案旨在泻亢盛之阳,滋不足之阴,选用滋阴降火之方药,以大补阴丸加味,使阴与阳相济,则水能制火,虚火降而热自清,达到培本清源二者兼顾之治疗目的,亦即“阴虚则内热”理论的发挥运用。

案例3:

明某,女,40岁。1972年12月4日就诊。

半个月前患重感冒,持续高热10余日,经治疗体温逐渐减退。现上午体温正常,下午4点以后体温逐渐上升,夜间37.5℃左右。头晕心乱,周身无力,唇干口渴,食欲不振。脉细数,舌尖红,苔淡黄。

辨证:

热邪滞留阴分,损伤阴津。

治法:

清热养阴,和解透邪。

处方:

银柴胡 10g,青蒿 10g,白芍 10g,肥知母 10g,丹皮 10g,大青叶 10g,麦门冬10g,白薇10g,生甘草5g。

连服10剂,低热退,症状消失,恢复工作。(索延昌《虚证论》)

按:

本案之阴虚内热,乃温热病后期,热留阴分,燔灼津液所致。阴液虽虚,但仍有余邪,若单用滋阴之药则可使余邪滞留阴分,若纯用苦寒之剂则可化燥伤阴。故灵活运用《内经》“阴虚则内热”之原理,临床一方面养阴,一方面透热,使阴复以制火,邪去则热清。

(王 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