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童年
在我离开家去远方的那一年年底,爷爷突然生病,中风偏瘫躺在床上。常年在外做生意的爸爸妈妈连忙回家照顾病倒的爷爷。爷爷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医生说要靠家人的精心照料才能慢慢康复。在这个家庭危机之时,却不能留在爷爷身边,我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在那半年之前,我的爷爷还在做饭给我吃,顿顿将饭碗递到我的手里。想起这些,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我在异乡的日子里,总会想起爷爷曾经那温暖的笑容和照顾我的细心。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情,恨不能亲自照料他,陪在他身边。但无奈千里之隔,只能默默祈祷他的健康与安康。愿他能感受到我虽不在身旁,但心依然与他紧紧相连,愿他早日康复,笑容依旧灿烂。
在那漫长的日子里,我想着爷爷脸上的表情,时而愁容满面,时而又带着一丝微笑。他的眼睛中透露出对生活的坚韧和对家人的深深眷恋。我默默地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让他早日康复,重拾往日的笑容。即便无法留在身边,我的心依然紧紧地陪伴着爷爷,给予他无尽的力量和温暖。
“爷爷,你别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先吃。我饿了我会自己找吃的,我左脚不能动,右脚还可以动。我把左脚踩在凳子上,右脚跳着走,我还是能够站起来的。”一天傍晚我摔断了脚踝,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考试了,我天天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看书。
爷爷不说话,只是把整整齐齐的饭菜端来给我,然后轻轻的关上门,出去客厅一个人静静的吃饭。
我碗里都是最好的菜,我知道爷爷从小就对我好。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爷爷是个有文化的人,不会重男轻女。我这个小孙女得到了爷爷的偏爱,如今才明白。原来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骨肉,他的儿子在他即将被平反的时候,在马上结婚可以绵延子嗣的时候,突然暴毙身亡。
我静静地吃着爷爷为我准备的饭菜,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感激之情。爷爷从小就对我好,细心呵护,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爱。曾经我以为他只是个有文化的长辈,却没想到他的心底藏着一段悲伤的往事。想到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骨肉,我心中无比心疼。或许,他对我更加宠爱,也是因为对他儿子的思念和补偿吧。
爷爷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沉郁,那是岁月深处的悲伤,是曾经的往事在心头挥之不去。我默默吃着饭菜,感受着这份沉默中的温暖。或许,我成了爷爷心中唯一的依靠,也许,他将所有的爱都寄托在我身上。我发誓,我会好好珍惜这份亲情,尽我所能去保护他,直到最后一刻。
究竟是谁害死了他的亲生儿子?
究竟是谁害死了我的爷爷?
爷爷临终前我做的那个梦,是我目前唯一拥有的线索。
我好后悔,当做了那个梦的时候,我就该立刻马上请假回家。
那是爷爷生前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我求救的信号!
我这个不孝子孙,竟然给忽略了!
可如今说这些都来及了。
在他病倒了的时候,我却没有照顾他。这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想啊想,想着这些艰难的回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也不记得什么时候醒来。
迷迷糊糊的,已经跟着爸爸一起去爷爷蒙冤所在的煤矿遗址上了。
车子沿着城边开,一路还算平坦。一路往城南开去,路上行人很少。这边现在已经褪去了繁华,没什么人了。
到达遗址时,正午的阳光洒在废弃的矿区,营造出一种凄凉美。我和爸爸走在荒废的轨道上,四周除了偶尔的鸟鸣声,几乎寂静无声。我们走过一排排废弃的矿工宿舍,墙上剥落的漆像是无声诉说着过去的辉煌与苍凉。爸爸停下脚步,指着一个半倒塌的围墙说,就在那边。我凝视着那里,心中充满了对过往岁月的遐想。
“我们快到了。”爸爸提醒我。
我往窗外看去,有个公交车站台。站台上立着“青莲”的牌子。
“青莲,这个名字真好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穿越那条曾经热闹的街道,仿佛走进了时光隧道。前方出现了一片荒凉的景象,矿山废墟犹在,却无一丝烟尘。我望着爸爸,他沉默着,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愧疚。我们走过断壁残垣,感受着岁月的沧桑,心中却仍有一抹温暖,那是为了真相而来的勇气。
在煤矿遗址上,我静静地凝望着那些废墟,想象着曾经的繁荣与喧嚣。爸爸走在我身边,他的脸上写满了悔恨和无奈。这片废墟,不仅是一座矿山的残骸,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我默默发誓,一定要找出真相,,在这寂寥而庄严的遗址上,我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
这个曾经关了爷爷二十年,让他一生痛苦,不想再回来的地方,如今很清净。我想,那些委屈早就烟消云散了。因为爷爷在世的时候每天都很开心。他和奶奶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奶奶每天都会按时做好一日三餐。我的童年,就像爸爸说他小时候一样,过得很开心。
在废墟之间,风吹过,带来了沉寂的呼啸声。我跟着爸爸,踩在破碎的煤矿石板上,感受着历史的重量。爸爸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高耸的矿井架,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在这片废墟上,我们不只是寻找真相,更是在寻找曾经的记忆和失去的家园。
爸爸妈妈没有正式工作,都在外做生意。但爷爷还是凭着他的人脉关系,把我送到了城里最好的那座小学校里。我爱我的老师们,也爱我的同学。唯独不太爱我的妈妈。
记得那年,学校里马上要进行体操比赛。老师要求每个同学都穿红色毛衣。
我回家告诉妈妈,她拿出她给我织好的粉色毛衣。
“就穿这件,水红色的。”
“老师说要穿大红色。”
“红色红色,大红色水红色都是红色。”妈妈应付的说。
“我不管,如果老师生气了怎么办?”
“如果老师生气了,你就说是我说的。我教你穿的。”
“行,如果老师生气了,我就让她来骂你。”我气鼓鼓的说。
“好,骂我就骂我。”
到了比赛那天,所有同学都穿着大红色的毛衣来到教室里,我在毛衣外面加了一件校服,领子拉得高高的,把粉红色的毛衣整个遮住了。
“孙秋成,你大红色毛衣呢?”老师问我。
“在校服里面。”我想着能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不敢露出我的毛衣。
同桌小男生见状,凑过脸来悄悄问我:
“你的红色毛衣在哪里?”
“在校服里面。”我固执的说。
“给我看一眼。”他说着就来扯我的衣领,被我一把拉住。
“往这里看。”我一边说,一边拉起衣服下摆,露出了一点点毛衣。
“你死定了。”同桌坏兮兮的笑着。
“不要说,不要说。”我乞求的说道。
“你死定了。”他说完就往教室外面跑去,老师喊去操场上站队,马上就要轮到我们班上场了。
随着同学们都出了教室门,慢慢的只有我一个人还坐在教室里。
“你的红色毛衣呢?”老师又问了一遍。
我害怕极了,缓缓的把校服脱下,先露出前襟和衣领,缓缓露出肩膀,最后露出两个袖子,通身粉红色。
老师生气的走出了教室,因为马上就要比赛了,她要出去看着其他同学。
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我的心里和当时的那间教室一样空,一样安静,一样冷。
我究竟该不该跟着出去?我好想看看其他同学是怎么比赛的。可是我不能出去,等我出去了,大家就都看到我穿着粉色的毛衣了,我就会变成一棵扎人眼睛的刺。我默默的把校服穿上,把拉链拉到最高,低下了头。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游离地望着窗外。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角色,生活中的每一刻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孤独。比赛的喧嚣声渐行渐远,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缺席者,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或许,这就是我注定的命运吧,一个永远不被人注意的存在。
我静静地坐在教室里,感受着那份孤独的沉重。小时候,我偶尔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快乐的场景。或许,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被遗忘,被忽视。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这样的命运并不是永远的。我决定,即使孤独,也要勇敢地面对生活,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
记不清楚回家跟妈妈说了什么,只记得从那年以后,妈妈每年都要给我打一件红色毛衣。而我,已经不愿意再穿了。
第二年,比赛时候让穿白色衬衣。妈妈反问我,不是让穿红色毛衣吗?
爷爷呢?爷爷有求必应。只要是合理的要求,爷爷就会同意。
我能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很大程度上都是爷爷给的保障。
中考那年,奶奶突然病重,从平夷卫回到了海戛老家的望月水库边上。家里的人都走了,只留下爷爷陪着我考试。那时候奶奶病了,家里的半边天就塌了。
爷爷以前不会做饭,只会简单的煮个面条。爸爸买了一大箱方便面留在家里。我和爷爷每天就吃方便面,依然过得很快乐。
爷爷总是把面端到我面前,眼中透着关切和期待。他说:“孩子,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试。”我知道,他用这碗简单的面条,承载着他所有的期望和爱。我默默吃完,心中充满了对奶奶的思念和对爷爷的感激。这碗方便面,不仅填饱了我的肚子,更温暖了我整个心灵。
每当夜幕降临,望月水库边的寂静被爷爷轻轻哼唱的曲调打破。他总是坐在破旧的竹椅上,凝望着水面,眼神中充满了对奶奶的思念。
还记得一个晚上,家里的电话机突然响了。爷爷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是爸爸和大姑妈从海戛老家打来的。
后来让我接听电话,让我在电话里跟奶奶讲话。
我喊了几声,电话那头没有回答。
姑妈让我直接说话,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拿起电话听着呼吸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仿佛电话线里传来的静默,是奶奶此刻的心情。我试图开口,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那一刻,我意识到,沉默或许比言语更加难以承受。
我拿着电话,心中一片空白。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沉默。电话线那端,是奶奶的声音吗?还是只是一片寂静,让我在无形中感受到了孤独的存在?我想要说些什么,但我的嘴唇仿佛被封住了,语言被困在了喉咙深处。我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但那种无力感却愈发强烈。或许,这种沉默才是最真实的交流方式,但它又让我感到了无助。
在电话线的那一端,奶奶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没说话而感到失望?还是她也像我一样,无法开口?电话机里的呼吸声让我感到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在这样的静谧中。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焦虑却愈发强烈。或许,我应该勇敢地说出我心中的话,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也好。
当时奶奶快不行了,爷爷让老家的人们暂时别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不要说出来,怕影响我考试。
后来,我顺利考上了高中。爷爷开始学习做饭,他切菜的时候很慢,切出来都是大块大块的。我有时候是急性子,切得很快,时不时还会切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