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道白影从空中掠过。
眨眼间，在水中扑腾的人被拎了起来，被砰地一下扔在地上。
方才这还是哄抢地的中心，围聚了许多人，见有人投水，也都纷纷停了下来，朝这边看过来。
童寒凡被扔的有些疼，还没注意自己已经成为了焦点。
她是个不会水的，投水之后被呛的不行，但所幸被救起来得早，猛地咳嗽两声之后，抬眸去看哪个不长眼的。
“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处理，何必要寻死呢？”
女子的声音很是清冷，带着一些说教的意味，童寒凡本来就很烦，唰的一下站起身来，“谁……咳咳！”
刚说话就呛水了。
竺子菡跟牧芷梦快步跑到了她的身旁，竺子菡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童寒凡的气顺了，又继续提高声音骂道：“谁要你救了？没看见我在找死吗？坏我好事你——”
周围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见过狼心狗肺的，还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
还不等女子发言，旁边的大叔就出声说道：“姑娘，人家救了你的命，你不谢谢她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就是，太不讲理了。”
一片指责声。
童寒凡瞪大了眼睛，刚要发火，竺子菡就拉了拉她的胳膊，侧目过去，看到两人都在使劲朝她使眼色。
“小姐，我们理亏啊……”
“别这样，丢人。”
童寒凡一个气结，深呼吸一口气，指着最开始出声的那个大叔，“闭嘴！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那大叔也来气了，“我这是仗义执言！”
“关你屁事。”
“你——”
“小，小姐！”竺子菡忍不下去了，一把拉过童寒凡，再吵下去总觉得童寒凡能跟人打起来，连忙拉着人后退，“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出门，咱，咱回去吧。”
“不行，你松开我！”
牧芷梦也拉着她的胳膊，两个人好歹算是止住了这一场吵闹。
等回了府，童寒凡气得瞪了她们一眼。
回屋直接把门关上了。
“诶。”
两人对着禁闭的房门，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童寒凡跳河那也是一时气急，等回到屋中睡了一觉，气也算是顺了一点。
刚起来没多久，正在屋内打开胭脂。
冷着脸要往面上抹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是竺子菡的声音，刻意压低了问，“小姐，醒了吗？夫人喊你过去。”
童寒凡对着镜子没出声，才迟疑了片刻，又听到门口的催促声，“小姐，你……”
童寒凡朝外走了过去。
竺子菡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大概是怕吵醒她，等童寒凡打开了门，发觉对方都已经打算走了。
“干嘛？”
竺子菡扭头过来，惊喜道：“小姐你醒了啊。”
童寒凡无语地看着她。
“老爷夫人听闻了河边的事情，要你去前堂……去给人认错。”
“给谁？”
“蔺小姐。”
“谁？”
竺子菡想起来，说道：“河边救了你的那位，她可真是有气质，今日若不是老爷派人请她过来，她都不打算与你计较了。”
“……是我不跟她计较。”
“这话你同我说就算了，到夫人面前，又免不了挨训的。”
童寒凡烦得要命，扭头打算回屋，才刚走一步，就被竺子菡拉住了。
“我回去化个妆。”
“那不得要半个时辰？”竺子菡拖着她往院子外走，“总不能让救命恩人等那么久……”
“你松开我！松开！”
“乖啊。”
平日里很惯着她的家人，到了这种时候，冷着一张脸，气氛相当严肃。
童寒凡心里也知道，河边那事完全是她自己的错。
但知错跟认错……又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事情了。
正倔着不想说话，听到爹娘再三跟那女人感谢之后，压下了声音同她说，“童寒凡。”
连名带姓地喊她，是非常生气了。
童寒凡不情不愿地抬眸，含糊道：“多谢蔺小姐搭救，是我无理取闹了。”
这位姓蔺的姑娘，全名蔺夏瑶。
她原本也不想跟这个姑娘多加计较，被邀请过来只是因为盛情难却，但在见到童寒凡的瞬间，被对方的容貌惊艳了一下。
她看着童寒凡，迟疑了片刻。
从言语中似乎是能确认她就是那天落水的姑娘，确实这个人那天因为落水的缘故，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好像擦了很多的胭脂水粉，挡住了原本的样貌。
但没想到会长得这么好看。
蔺夏瑶看呆了几秒钟，在对方一个狠狠瞪过来的眼神之后，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看来是从小就被宠着长大，才会养成这种娇惯脾气。
“无妨。”但她对美人的宽容总是更高一些，加之本来就不怎么生气的，这下子是真觉得无所谓了，跟二老说道，“换做是别人，我也会出手相救。”
“蔺小姐真是……”
童寒凡侧目看过去，眼看自家娘亲似乎很赞赏她的样子，眼中带着十分欣赏的笑意，听到她说：“我家凡凡若是有你一星半点的洒脱，也就不会做出那种傻事来了。”
“不知道姑娘有何想不开的事情？”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童寒凡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童寒凡对自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家中和睦、家底深厚、从小备受宠爱，怎么就想不开去投河了？
大家都想要个答案。
尤其是二老，今日听闻了这个事，到现在后背都还在冒冷汗，若不是那蔺夏瑶出手相救，还真不知道童寒凡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知道童寒凡很长一段时间来，都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没什么。”童寒凡垂眸，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就说，“人太多，我不小心掉下去的。”
“旁人说你是自己……”
“他们看错了。”
童寒凡起身，说道：“我还没吃东西，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等童寒凡走后，蔺夏瑶还没从那容颜中回过神来，听到有人唤了她一声。
“嗯？”
侧目看过去，是童家二老。
二老看起来很是犯愁，但很快蔺夏瑶就想明白了这两人愁什么，果不其然，听到他们说起了童寒凡的事情。
“怎么会如此？”蔺夏瑶听得认真，皱起了眉头，“可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二老听完非常高兴，连忙说道，“凡凡总是一个人呆着，除了子菡她们，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蔺小姐你……气度不凡，或许……能和我们凡凡做个朋友……”
说着，童老爷的气势也稍弱了一些，“也好让她，能向你学习一下。”
蔺夏瑶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说，她起身说道，“伯父伯母，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真的吗？”
蔺夏瑶点点头，说道：“先前我还以为，童小姐是无礼之人，如今看来，她是脑子有病。”
二老：“……”
“啊！”蔺夏瑶连忙意识到了自己的措辞不对，解释道，“我并不是骂她的意思，只是……”
蔺夏瑶对自己有些懊恼，“抱歉。”
“没事。”二老也是心宽，摆了摆手，朝竺子菡说道，“子菡，你带蔺小姐，去凡凡的院子吧。”
竺子菡听了那话还在旁边笑，忽然被点名，才忙停下来，点点头道，“好。”
走在路上，蔺夏瑶还在懊恼自己方才的话。
“蔺小姐。”竺子菡侧头说道，“我家小姐脾气确实不大好，但那也是，她时常心里难受才这样的。”
竺子菡对上蔺夏瑶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蔺小姐多担待。”
蔺夏瑶说道，“是，我也是不会说话……”
她犹豫着，“童小姐看到我，会不会很生气？”
“八成。”
“……”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穿过了两条长廊，才到了一个小院门口，这个院子里种了很多的花草，中间有一条鹅卵石道，再往前走，便是童寒凡的房间了。
竺子菡让她在门口的凉亭里等，自己则是去敲了童寒凡的房门。
“笃笃。”
“笃笃。”
连敲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竺子菡奇怪地去推了一下门，才发觉这门竟然没有关紧。
若是擅自进门，童寒凡定是要生气的。
犹豫着，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门缝，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姐……”
屋内一阵安静。
空无一人。
早在跟人见完面之后，童寒凡就止不住心里的火气，她觉得委屈极了，于是到了屋内，也坐不住，干脆就拿了个面纱，戴在脸上出了门。
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绕着人多的地方，走过僻静的小道，连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眨眼间就来到了一条河边。
河水静静往下流淌着，光线洒落在上面，引起一阵又一阵的光波。
她抱着双腿，在河边坐了下来，心里的难过却一直没有停下去。
这分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开了就好。
可为什么她就是放不下呢？
抱着膝盖，隐隐有想哭的意思，难过到了心头，却又无法完全宣泄出来，正这么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哇——”
一阵大叫，有什么东西火速从她身边滚了过来，咕噜噜地滚下去带着一阵草土跟泥巴。
三四个小孩围了过来，站在不远处大喊道：“石头，你没事吧？！”
趴在地上的那滩一动不动。
“石头——”
童寒凡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人来，就看到浑身是泥的小孩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摔伤了但又没有多大的问题，朝着远处喊道：“没事！”
“哦。”
几个人得到了回答，又跑一边玩去了。
花嘉石也想要往上跑，继续跟伙伴去玩耍，结果走到了一半，刮来一阵超大的风。
她的步子停顿下来。
抬手想要挡住风沙，眯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块薄薄的面纱，被风吹过她的眼前。
下意识朝着面纱的方向看去，对上了一双，超级好看的眼睛。
“……”
童寒凡跟小孩对上了视线，两秒钟后，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电光火石间，唰的一下抬手挡住了脸，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
“……”
花嘉石红了脸，“对，对不起。”
她连忙往上跑，跑到了一半跟上了同伴的步伐，但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来。
回头看了一眼。
旁边人问她，“看什么呢？”
“好漂亮的人……”
“啊？”
“好美啊，我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说什么呢……”
那几个人离得并不远，几句话童寒凡也听得清清楚楚，她脸上烧得慌，这几天的冲击已经让她混乱不堪，以往她应该是最喜欢听到这样夸奖的，但今天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
那她一直以来的坚持都算什么？
她不能接受，这个世界的审美太离谱了！
“小姐。”
天已经近黄昏，童寒凡刚回到府里，就看到竺子菡迎面走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我们等了你一整天，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童寒凡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又觉得无比失落地放弃了。
“小姐？”竺子菡反倒是不习惯，童寒凡大多都是怒气冲冲的样子，这会儿却好像是完全蔫了下来，“你怎么了？”
她跟在人身后。
童寒凡继续往前走，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凉亭里的蔺夏瑶已经喝完了第十壶水，正打算回去，没想到童寒凡回来了，于是起身看着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童寒凡对上她的视线，片刻后，还是回眸问了一句，“她怎么还在？”
蔺夏瑶走下台阶，到了她面前，说道：“童小姐……我可以喊你凡凡吗？”
童寒凡往后退了一些，“我跟你没那么熟。”
“童寒凡。”蔺夏瑶让着她，“是伯父伯母让我留下来做客的，以后我可能会经常过来。”
她笑了一下，却又急着走，说道：“明日我再来找你，告辞。”
说完，快步离开了。
童寒凡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道：“她到底来干嘛的？”
竺子菡尴尬地笑了一下，侧目看向桌面上的第十壶水。
“……蔺小姐真的是个好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