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哈里发的故事
哈里发与小牧童
哈里发·许萨木看到天气晴朗,心里很高兴,觉得应该到外面去消遣消遣。他特别喜欢狩猎,于是便带上一批手下去城外的山里狩猎去了。
城外山清水秀,令许萨木流连忘返。正在这时,他看到一只羚羊正在树林里奔跑。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他想活捉那只羚羊。于是,许萨木扬鞭策马,直追羚羊。羚羊拼命地奔跑,它不愿意被许萨木捉住。正在这时,许萨木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小牧童正在放羊,便冲着小牧童大声喊道:
“嗨,小家伙,快帮我把那只羚羊拦住,别让它跑了!”
然而,那只羚羊从小牧童的身边跑过,小牧童却视而不见。哈里发·许萨木看到这一情景,气得从马上跳了下来,用鞭梢指着小牧童的鼻子生气地说: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你竟敢不帮我拦截猎物。”
小牧童不慌不忙地用手挡开了指着鼻子的鞭梢,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无理地对待一个小孩子呢?你气势汹汹的样子想吓唬我吗?我一点都不怕你。”
在哈里发·许萨木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论换成谁,许萨木也会发火。所以,许萨木勃然大怒,他又把坚硬的鞭梢对准了小牧童,说:
“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牧童再次把许萨木伸到他鼻子面前的鞭梢挡开,依然理直气壮地说:
“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哈里发·许萨木我也不会向你这样一个无理的人低头的。”
哈里发·许萨木听到这,便怒不可遏地挥动拳头,怒吼道: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我就是哈里发·许萨木!”
小牧童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接着挖苦道:“你怎么会是哈里发·许萨木呢?难道哈里发·许萨木会像你这般不讲道理,不自重吗?”
哈里发·许萨木还想着那只膘肥的羚羊呢,他哪里有时间在这里听这个小牧童的挖苦、取笑。他命令小牧童打住,但是小牧童却不理睬,继续挖苦他。
“你小子再出言不逊,我就要打你了!”哈里发·许萨木无可奈何之际只能使用武力了。
小牧童却不以为然,继续嘲笑许萨木说:
“你哪里像哈里发·许萨木?我怎么看你像一个猎户啊!”
小牧童说这话的时候,跟随哈里发·许萨木到山里打猎的下属和仆人们正在向哈里发·许萨木靠近。当看到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仆从们向哈里发·许萨木靠近时,小牧童这才相信自己眼前这个猎户模样的人果真是哈里发·许萨木。
侍卫头领是个长着八字胡的家伙,他一脸的凶相,老虎看到都会害怕。他看到一个瘦弱的小牧童正在跟哈里发·许萨木较劲,心里立刻就恼怒了起来。当然,他是替哈里发·许萨木恼怒的,他发觉现在是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于是,侍卫头领首先向哈里发·许萨木问安跪拜,然后大手一挥,命令其他侍卫将那小牧童连人带羊一起捆绑了起来。这时的哈里发·许萨木也没有心情继续去追赶那只早已逃得无影无踪的羚羊了。他拍拍根本就没有灰尘的屁股,气呼呼地赶回了王宫。他要回王宫好好地治一治那个胆大包天的小牧童。
小牧童被带到了王宫里,哈里发·许萨木高高坐在王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孤身一人的小牧童。
哈里发·许萨木劈头就说:“你小子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快点讲出来吧。再过一会儿,你就没有机会了!”
小牧童依然理直气壮地说:
“你这么霸道,蛮不讲理,仗势欺人,我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
那个长着八字胡的侍卫头领立刻就给了小牧童一鞭子。小牧童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一条很深的鞭痕。看来这将永远留在小牧童的脸上,很难消失了。但是,小牧童没叫一声痛,喊一声苦。
哈里发·许萨木心肠没有那个侍卫头领的鞭子硬,他埋怨自己的手下太不给他面子,说打人就打人,事先也不跟他打一声招呼,这不是明摆着没把他哈里发放在眼里吗?于是,他把那个侍卫头领臭骂了一顿,侍卫头领手中那条坚硬无比的鞭子也放了下来。
随后,哈里发·许萨木对小牧童说:“你看,刚才要不是我,你小子可能还得挨几鞭子呢。”
哈里发·许萨木比谁都得意,谁让他是哈里发呢,只有他才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然而,小牧童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说的话让我觉得比刚才的疼痛还要疼痛,如果不是哈里发您,我哪里会被别人鞭挞!”
这句话说得哈里发愧疚万分,但又放不下面子向小牧童道歉。如果真是那样,哈里发会觉得这个哈里发当得一点都不威风。别人肯定会在背后说,瞧,哈里发连一个小牧童都对付不了,那多伤自尊啊!一想到别人的风言风语,他的口气就又硬了起来。他可不愿在自己的仆从面前丢了自己的尊严。
哈里发发威了,他命令刽子手杀掉小牧童。因为,他现在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不肯向他屈服的小牧童,闭上眼睛看到的还是不肯向他屈服的小牧童,他简直被这个不尊敬自己的小牧童搅得头都大了。他认为只有将小牧童杀了,自己脑子里才不会出现小牧童的影子。
然而,刽子手是一个没有杀人经验的新手,他刚刚代替了一个老刽子手,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杀人的经历呢。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杀死小牧童。他一直在寻找小牧童的致命处。为了掩饰他的无能,他轻声在小牧童的耳边问:
“从哪里砍,才会把你小子砍死呢?”
小牧童听到这差点笑出来,他大声说道:“我是砍不死的,神灵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谁也没有办法杀掉我!”
哈里发继续警告他说:“你小子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待会你就老实了!”
小牧童说:“那你问问这个刽子手,他能不能杀死我?”
哈里发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也挺好玩的,于是他也摆出一副玩的姿态,问站在小牧童身边迟迟不下手的刽子手说:
“喂,你这个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刽子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也就是说他的脸被吓得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的脸本来就长,就这样在无形中一拉,脸长得跟马脸没有什么两样。他该怎样回答哈里发的提问呢,说自己能够杀死小牧童吧,这是假话,他连小牧童的致命处都找不到啊;如果说不行吧,搞不好自己的脑袋可能就得搬家了,于是他只能这样回答哈里发:
“这……这个,我也说不好。真的,我真是说不好。”
与此同时,小牧童不失时机地借题发挥道:“你瞧见了吗,连刽子手都这么说,这说明我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哈里发觉得小牧童非同寻常,只好将他痛骂了一顿,然后放他回家。听说后来小牧童还得到了哈里发的赏赐,发了一笔不小的财,不再放羊而改做贩羊了,买卖做得还挺大的。
助人不图报答的人
很久以前,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住着一群以狩猎为生的人,他们是百拉密克人。一天,百拉密克人的首领迈哈苏的儿子病了,急需用钱,于是他就向巴格达城的哈利发思借了100万元。由于种种原因,他迟迟没有归还这笔钱。
一年以后,哈利发思想起迈哈苏欠他100万元还没有归还,便叫来萨利赫说:
“萨利赫,迈哈苏欠我100万元,你去帮我讨回来,你如果在天黑前没有要到钱的话,我就剁掉你一双手,如果迈哈苏不还,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于是萨利赫赶紧去了迈哈苏那里,他对迈哈苏说明了来意。迈哈苏听完,顿时捶胸顿足,他叹了一口气道:
“萨利赫,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为了给儿子看病,花光了我所有的钱,现在让我天黑之前还钱,那是根本做不到的,即使我把家产全部卖光,也只能卖10万元,其余的90万元,叫我去哪里找呢?”
说完,他又长叹一声,眼泪流了下来,萨利赫看他如此绝望,很同情他,可又不敢违抗哈利发思的命令,他对迈哈苏说;
“你不能在这儿白白等死,你应该想办法凑钱才对,我也不愿意为难你,我只是奉命行事,如果到天黑之前你拿不出100万元,那么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
迈哈苏绝望地对萨利赫说:
“萨利赫,我死到临头了,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心愿,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尽管说,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萨利赫忙说。
“我想再见我的妻子和儿女们一面,他们现在都在我母亲的家里,你陪我回家一趟,然后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萨利赫觉得迈哈苏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于是陪着他一同去了他母亲的家,让他料理一下后事。在他母亲家,全家人抱头痛哭,哭得天地为之动容,日月为之叹气。在这生死离别的时刻,萨利赫禁不住也哭了,后来他觉得光有同情还不够,便拍拍迈哈苏的肩膀说:
“迈哈苏,别哭了,哭是哭不来钱的,我想,咱们应该去找找叶海牙·哈里德。他家比较有钱,还乐于助人,也许会帮助你解决问题的。”
有病乱投医,迈哈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与萨利赫一齐来到了叶海牙·哈里德家。叶海牙·哈里德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对迈哈苏也表示了深深地同情,他决定帮迈哈苏一回,以挽救他的性命。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妻子叫了出来,并问道:
“你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把它们都拿出来,我有急用。”
不一会儿,他妻子拿来了5万元,这是他家所有的积蓄。
随后他又写了两张便条,吩咐仆人马上去送给他的儿子——斐子禄和张尔番,让他们拿出所有的积蓄,救人性命。在给斐子禄的便条上写着:“由于我想买下一处房产,可是钱不够,望你能帮助我筹些钱。希望你们能鼎力相助。”除此之外,他还向诸位亲朋好友求助,求他们拿出钱来帮迈哈苏渡过难关。
再说斐子禄和张尔番收到叶海牙·哈里德的便条后,立即各拿出10万元,派人给叶海牙·哈里德送去。叶海牙·哈里德的亲友们也倾其所有,可是只凑了70万元,还差30万元。眼看天快要黑了,这时迈哈苏已失去了常态,他一会儿目光呆滞,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他跪在叶海牙·哈里德面前,求他再想想办法。叶海牙·哈里德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答应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叶海牙·哈里德低下头来沉思了一会儿,他非常同情迈哈苏,他知道哈利发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什么事都做得出,但现在能借到钱的地方都已经借过了,大家都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把自己最信任的仆人阿拉法斯叫了过来,对阿拉法斯说:
“你马上去趟戴丽莱娜的家,让她把以前哈利发思赏给她的那颗大宝石取出来,我有急用。”
说完,给仆人写了一张纸条。仆人阿拉法斯拿过纸条去了戴丽莱娜家里。不一会儿,只见仆人阿拉法斯手里拿着一颗光彩熠熠的巨大的宝石回来了。叶海牙·哈里德接过这颗令人惊羡的宝石,十分珍惜地对大家说:
“这颗宝石乃世间罕有之物,五年前,我花30万元的巨款从一个大珠宝商的手里买了回来,当时因为我有求于哈利发思,所以我就送给了哈利发思。这颗宝石晶莹剔透,样式美观,是难得的珍奇异宝,哈利发思见了这颗宝石后非常喜爱,经常拿出来把玩。”
有一次,他到我家里来玩,喜欢上了我家的舞女戴丽莱娜。为了讨得她的欢心,便将这颗心爱的宝石送给了她,并且想娶戴丽莱娜为妻。但是遭到了哈利发思父母的强烈反对,因为戴丽莱娜是个舞女,出身卑微,没有一点社会地位。因此哈利发思只好作罢,一年前,我把戴丽莱娜嫁了出去,她的丈夫是个做丝绸生意的商人。
“为了救迈哈苏一命,我只能厚着脸皮把这颗宝石要回来了,现在让迈哈苏把这颗宝石连同那些钱一齐送到哈利发思家里,哈利发思看到这颗宝石一定不会为难迈哈苏的。天已经黑下来了,萨利赫,赶紧领着迈哈苏回去交差吧,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赶紧派人通知我,现在你俩赶紧走吧!”
就这样,萨利赫和迈哈苏带着钱和宝石一同赶往哈利发思的家。迈哈苏因为不用担心自己被杀了,所以格外高兴,他一路上说个不停,也许是他高兴得昏了头,竟然说起叶海牙·哈里德的不是,他说:
“叶海牙·哈里德是个市侩小人,别看他现在人缘挺好的,那是他拿钱笼络人心的缘故,如果有朝一日,他变成了穷光蛋,我相信他会失去所有朋友的,我平日最痛恨这种虚伪的小人,如果不是为了活命,我才不愿跟这类人打交道呢!”
和他同行的萨利赫,听见迈哈苏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到现在才发现迈哈苏原来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停住了脚步,用手指着迈哈苏骂道:
“迈哈苏你这个无耻的小人,叶海牙·哈里德为了救你一命,四处借钱,现在你竟然说起他的坏话来,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个百拉密克人,我为百拉密克人中出了你这么个败类感到脸红。我真后悔带你去找叶海牙·哈里德帮忙,我认为应该把你的头砍下来送给哈利发思,我终于明白了哈利发思为什么向你要钱了,下次你再有什么困难的话,我绝不再帮助你!”
听完萨利赫这些话,迈哈苏也觉得自己刚才做得有点过分了,他脸色通红,不敢再说一句叶海牙·哈里德的坏话。就这样,两人默默地来到了哈利发思的家。在哈利发思家,萨利赫详细汇报了讨债的经过,并把叶海牙·哈里德无私助人的事大大夸奖了一番,接着又把迈哈苏卑鄙无耻的行径痛诉了一遍。
哈利发思见了那块大宝石大发感慨,他觉得叶海牙·哈里德是个难得的好人,尽管他非常痛恨迈哈苏,但看在叶海牙·哈里德的面子上,没有为难迈哈苏,于是让迈哈苏回家了。
哈利发思非常敬佩叶海牙·哈里德的为人,他决定把宝石再送回去,于是,萨利赫拿着宝石又到了叶海牙·哈里德家。在他家,萨利赫把迈哈苏的无耻之举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叶海牙·哈里德听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一笑,平静地说:
“萨利赫呀,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人在大喜大悲的时候,情绪是很不稳定的,经常会做些与平常不相符的事情来,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丝毫不怪迈哈苏说我的坏话。”
叶海牙·哈里德对此事的态度完全出乎萨利赫的意料,他不明白叶海牙·哈里德为什么不生气,反而替迈哈苏说好话。
萨利赫反复地分析着这件事,越分析越觉得叶海牙·哈里德的人格实在太伟大了。他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为别人做好事,却不图回报,而且还非常宽容地对待别人的缺点、错误,这样人的品德是何等的高尚!胸怀又是何其宽广!这种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确实太少见了。他甘于寂寞,不图名利,默默地帮助着别人。但愿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哈里发的故事
在哈里发比拉执政时期,老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民心安定,哈里发比拉是一个办事豪放而又意志坚定的人,虽然如此,同时也不失为一个善良、细致、体察民情的优秀执政者。
他所任命的大小官员,个个文韬武略,才华横溢,他们遍布全国各地,在城市、乡村,在上层阶级和民间,仔细察访民情,了解社稷状况,这样的官员在巴格达不下六百人。所以哈里发比拉对民间之事,不论大小,均了若指掌。
有那么一天,哈里发比拉忽然觉得应该出去走走了,于是,他和亲信哈姆德就仔细地化了化妆,打扮成商人的样子,溜出了宫。他们准备到百姓中去坐一坐,看一看,听一听,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
此时正是中午,烈日当头,非常闷热,他们热得浑身的汗水就像小河一样流淌着。他们汗流浃背地在大街小巷中走着,东张西望着。当他们路经一条胡同时,发现这个胡同打扫得非常的干净,胡同口有一座房子,看起来颇有点气势。单从这幢房屋的外观上看,就能断定,屋内的主人应该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
他们实在又热又累,便在这家人家的门前,找了个凉爽些的地方坐了下来。这时,看到从里面走出两个年轻的仆人,两仆人面目清秀,打扮不俗。只听他俩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怎么还不开饭呢,天都这个时候了?”
“主人好像在等两位客人,他们不来,是不能开饭的,但如果要有其他人前来造访的话,应该就可以开饭了。”
哈里发比拉听了两个年轻仆人的话,觉得很有意思,便对哈姆德说:
“你相信不相信,这里住着一位善良好客的主人?不信,你就随我进去,听一听,看一看,也许我们此番没有白来呢?”
接着,他又将头转向了两个仆人:“请二位去通报一声,说有两个人希望见见主人。”
两个仆人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进了房子。不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说是主人同意了,又过了一会儿,房子的主人也迎了出来。哈里发比拉打量了一下主人,只见他容貌俊俏,一身贵族打扮:尼萨福尔生产的名牌衬衫、织金丝的斗篷以及扑鼻的香水味,还有手指上闪闪发光的名贵戒指……他一见到客人就笑容可掬地说:
“请进!请进!欢迎光临寒舍。”
主人非常高兴地将客人请进了大门。一进大门,他俩更是惊异:
里面的建筑、陈设并不比王宫差!花园里生长着的各种花草树木,全是一些罕见的名贵品种;造型美观奇异的小桥下,流水潺潺;成群的各类小鸟儿,动人地歌唱着;在那片小树林中,还不时可见小白兔、小花鹿等小动物们活跃的影子……总之,花园里处处充斥着自由、欢快的气氛,一切都使人感到心旷神怡。再走进屋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所有的陈设,无不是举世驰名的奇珍异宝。
哈里发比拉落座后,情不自禁地打量起四周来。他看得仔细极了,甚至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陈设,他都会很认真地看。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极为复杂,感受颇深,因此,神态也显得有些不同往常。
哈姆德本来也很高兴,但无意之中,却惊奇地发现哈里发比拉的脸色不对,他不知这是为什么,而且,仅从脸色上,也很难猜出此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时,仆人进来了,还端着一个黄金脸盆,他请客人洗完手后,又摆上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请来客用午餐。哈里发比拉又观察到,藤编的餐桌、丝织的桌布,以及刚刚摆上桌的热腾腾的厨艺精湛的美味佳肴。这一切,都和自己在王宫里的水平不相上下。
正当哈里发比拉出神儿的时候,只听主人说:
“两位客人,请开用吧。你们不知道吧,我已等候你们多时了。”
主人热情周到地招待着客人,并亲手为他们夹肉夹菜,温文尔雅地陪他们吃着饭,他们时而高谈阔论,时而高声大笑,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吟诗作对,他们谈古论今,现在的,过去的,风俗的,高雅的……他们无所不谈。由于主人的健谈、风趣、慷慨、殷勤,使宴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等到客人们酒足饭饱以后,主人又邀请他俩到另一间客厅中就坐。仆人马上端来刚刚下来的时令水果和甜美的各色糕点和饮料,请客人随意取用,不必拘束。对一般客人来讲,如此盛情,恐怕足以令其忘记一切,以为自己是到人间天堂了。
可是哈姆德一直观察着哈里发比拉的脸色,却见他面对这一切,脸上却少见笑容,不但如此,而且还时不时地皱着眉头。哈姆德心中更加琢磨不透了:哈里发比拉的神态实在是太奇怪了,无论谁在这样幽雅的环境,欢畅的氛围中,都应该像自己这样感到无限的轻松和欢乐才对,可是他为什么还是那样严肃,紧锁双眉呢?哈姆德无论如何也不能弄懂国王此时的心理。
这时仆人又用托盘托上来一大盘子各种酒类,那些酒具极其名贵,而且式样繁多,有纯金的,有白银的,有水晶的,还有玉石的,大家随心所欲,随好而取。
当大家酒兴正浓时,主人又拿出来一个藤杖,往一个侧门上一敲,那扇门便应声慢慢地打开了。只见从里面姗然而出三位极其美丽的姑娘,其中的一个姑娘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另一个姑娘打着铙钹,还有一个姑娘则随着优美的乐曲翩翩起舞,她舞姿柔美,宛若天女踩风一般,一会儿舒曼如轻云,一会儿又激烈如飞星,真是让人目不暇接,欲随之而动。
这时,又有一群婢仆缓步上前,给每位客人的面前都摆放了各色水果、干果和各种小吃,还有一些婢仆将一张轻纱帐幔挂在客人和三个女郎之间,使舞女的身姿更加亦幻亦真,更加妩媚动人。看来,主人对客人的招待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心。
但是,哈里发比拉对主人如此别出心裁的招待却显得熟视无睹、毫无兴趣,甚至让人感觉,主人的热情似乎毫无价值。他的这种样子与热烈的气氛简直格格不入。正当哈姆德沉思之时,只听哈里发比拉问主人:
“我想,你应该是贵族世家吧?”
主人说:“不,尊贵的客人,其实,我只不过是一个商人的后裔而已。我的名字叫阿布·哈桑·阿里,先父叫伊本·艾哈默德,祖籍是呼罗珊。”
哈里发比拉又问:“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主人的回答也非常地坦率:“对不起,请问您是……”
这时,哈姆德赶紧介绍说:“您知道吗?我好客的主人,这位就是当今国王,哈里发比拉陛下,众穆民的领袖,他的祖父,就是先帝穆台旺克鲁·阿隆拉。”
主人阿布·哈桑·阿里听说,面对面坐着的,竟是哈里发比拉陛下,他一下子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说:
“我的老天啊,请陛下恕罪!我真的不知道是您驾临寒舍,假如有什么有失检点的地方、不礼貌的地方或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陛下宽宏大量,不要计较才是啊!”
哈里发比拉说:“你先站起来吧。坦率地讲,你对我们的招待,应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很满意。但是不知你看出来了没有,我对你从一开始就很起疑,如果你能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全部告诉我,那么,我必然也把我的疑惑告诉你;但假如你不能把全部的事实告诉我,而暗中隐瞒了什么的话,哪怕只是一点儿,我也会用最严厉的刑罚处罚你。你要记住!”
阿布·哈桑·阿里说:“指天起誓,我决不撒谎!但我和陛下素昧平生,不知陛下为何会对我起疑心呢?”
哈里发比拉说:“那好吧,我现在就可对你说。你知道吗?一进你家的院门,我就感到不对劲儿,好像曾经来过这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你家的家具,陈设和一切用具,以及你的服饰穿戴,所有这一切,无不留有先祖父穆台旺克鲁·阿隆拉的徽号,现在就请你告诉我,这徽号的来历吧!”
阿布·哈桑·阿里见哈里发比拉一语击中要害,就更加惶恐不安地道:
“众民的领袖啊,我最崇仰的哈里发,您就代表着真理,您也代表着诚实!我又怎么可能在您的面前不讲真话呢?”
哈里发比拉见阿布·哈桑·阿里吓成那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则断定他也不敢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便让他坐下来慢慢地讲。阿布·哈桑·阿里于是遵命,诚惶诚恐地落了坐,开始对哈里发比拉讲述了起来。
我最尊崇的陛下,愿真主保佑您。我一定把真实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全告诉您,事情是这样的:原来我和先父在巴格达城里,也应该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说来话长,恳请陛下别着急,听我细细地对您述说。
我的父亲是一个大商人,他的经营范围,几乎包括所有的行业,差不多在各行各业中都有他的铺面、委托人或股份。在金银街中的银铺后面有一间内室,是他经常休息的地方。
因为他做生意很有策略,又不怕吃苦,所以,生意日渐兴隆,利润不断增加,这样,很快就置起了一份家产。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所以,父亲爱我如掌上明珠。从我刚出生的时候起,父亲就像疼爱女孩子那样地疼爱我,唯恐我有一点儿闪失,在他走之前,对我还是不放心,他一遍遍地告诫我:要让我精心伺候母亲,敬仰安拉,做一个善良、正直、勤奋的人。
但使我很惭愧的是,我并没有听从父亲最真挚的教诲。父亲过世以后,我一点儿也不听母亲的话,而是在社会上随波逐流,一天到晚和一些无所事事的酒囊饭袋在一起鬼混,大肆挥霍父亲遗下的产业,使家境渐渐地衰落了下来。母亲见我不走正道,天天教导我,让我把父亲留下的遗产接过来,精心打理,别和那些坏孩子来往。可是我却把母亲的话当作耳边风,不听她的忠告,只管自己一个人快乐开心就好。结果不久,家里的钱财都被我给挥霍光了,只剩下了我们所住的那所房子。我已经养成了吃喝玩乐的坏习惯,所以想把我们住的这所唯一的房子也变卖掉,于是和母亲商量说:“妈妈,我没钱花了,我们能不能卖掉这所房子呢?”
母亲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耐心地劝我说:“孩子,你一天到晚不做正经事,把你父亲的产业全部折腾光了。如果你再不悬崖勒马,还要变卖这唯一的房屋的话,你就没地方住了,我们可就无家可归了!”
我强词夺理地说:“这所房屋值5000个金币,如果我卖掉它,可以用100个金币买一幢小房子居住,其余的钱我还可以用来做买卖呢。”
母亲说:“你执意要卖,那你愿意以这个价钱把这幢房子卖给我吗?”
我急忙说:“为什么不愿意?我愿意!”
没想到母亲真的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陶瓷罐子,里面装着5000个金币。我一看,心想,家里不是早就没有钱了吗?怎么忽然又冒出来这么多呢?一个陶瓷罐子里就装着5000个金币,那么家里的角角落落不知还存放着多少钱呢!
母亲看出我的想法,便对我说:
“孩子,你以为这笔钱是你父亲留给我的吗?不是的,它是你外祖父留给我的,我一直悄悄地收藏着它,舍不得用,就是为了应急用的。你父亲活着的时候,他勤快又善于理财,家中的经济状况一直很好,我们的生活一直很宽裕,因此这笔钱才得以保留下来,一直都没有机会动用。”
我从母亲手中接过5000个金币后,却并没有像对她所说的那样去做什么生意,而是又耐不住享乐的欲望,又把钱吃喝玩乐,挥霍掉了。将这5000个金币花光后,我依然舍不得告别那种酒肉生活,所以还需要钱。于是我又对母亲说:
“妈妈,对不起,我还得卖这幢房子。”
母亲说:“我的孩子,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将这房子卖掉,你就得住到大街上去吗?你真是气死我了,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很不高兴地说:“您说那么多也没有用,我一定要把它给卖掉。”
母亲很无奈地说:“要不然的话,还卖给我吧,这次我给你15000个金币,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由我来替你管理这笔财产。”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母亲的条件,恬不知耻地又把房子卖给她。母亲找来了父亲在世时的代理人,给他们每人1000个金币,委托他们继续经营管理。她把大部分钱全都攥在自己的手中,妥善保管,不再任我随意挥霍了。不仅如此,而且她还给了我一些本钱,对我说:
“这些钱给你,用来继续经营你父亲的铺子,一定要小心谨慎,把生意做好,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你的父亲啊!”
这时,我也才稍稍有所觉悟,知道父母为了这个家庭是多么的不易,如果自己再像以往那样胡混下去,确实对不起父母啊!于是我就拿着父亲的血汗钱,真的去了父亲留下来的铺子中,开始了生意人的工作。我虚心地向商人们学习做买卖的经验和窍门。我细心经营,生意慢慢兴旺发达起来。
母亲见我一改往日的恶习,学好了,也走正道了,不仅认认真真地做买卖,而且还非常勤奋,生意也搞得不错,于是高兴极了,对我又恢复了信心和希望。她高兴地把她一生的积蓄、珍藏着的珠宝、玉石和金银全拿出来给我看。
家境好转了,我的心情也特别畅快,做买卖时就愈发的尽心尽力了。而且,感谢真主,赢利非常可观,把我过去挥霍掉的那一大笔钱财,也逐渐地赚回来了。后来我的财力,终于恢复到父亲在世时的境况了,过去与父亲交往甚密的代理人们,也恢复了同我们家的交往。我非常信任他们,把货物批发给他们去经营,这样不断地扩大经营,因此使营业额突飞猛进地上升。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照看着铺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女郎,她走到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马上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只见她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我从来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的女郎。她问我:
“这是阿布·哈桑·阿里的铺子吗?”
我说:“是的,我就是阿布·哈桑·阿里,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女郎落落大方地坐下后,从容不迫地跟我说:
“请你给我称300两金子吧。”
我只顾一门心思地贪看她姣好的姿容了,听到她的指令后,想也不想,就顺从地让仆童去称好300两金子,交给了她。她接过金子后,转身就走了,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说。当时,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对于发生的事情,似乎全然不知,只管下意识地听从着她的命令。仆童当时就感觉到不对劲,他非常奇怪地问我:
“老板,你们熟吗?”
“不,从未见过。”我回答着,两眼仍紧盯着她那美妙的倩影。
仆童更加疑惑地问:“那么,您刚才是不是糊涂了?既然不认识她,凭什么给她那么多金子呀?”
我像是刚从梦中被惊醒过来,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刚才我完全被她的姿色给迷住了,至于她对我说了什么话,我如何回答的,都做了些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仆童一听这话,赶紧跑出去追那位神秘的女郎去了。可是,等他回来后,却哭哭啼啼,满脸泪痕。而且,脸上明显地印着红红的五个手指印。我问他:
“怎么回事,是谁打了你?”
仆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去追踪那个女郎,被她发现,没想到她回过身来走到我面前,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都疼死了。”
虽然是这样,我却依旧怀恋着那位神秘的女郎,总是期盼着能够再见到她,可是她一天、两天都没出现,仿佛忽然从天上掉了下来后,发现走错了路,又赶紧回去了一样。直到快一个月了,她才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见她姗姗地向我的铺子走过来,走到我面前时主动地打招呼说:
“阿布·哈桑·阿里,你这些日子可好吗?你是不是一直在琢磨,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呀,耍的是什么鬼把戏呀?怎么拿了钱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我一见到她,又快活得忘记了一切,忙不迭地对她说:
“小姐,您如果说这种话可就见外了,我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钱财和生命,全部听您的安排!”
女郎听完后就笑吟吟地坐了下来,她揭开面纱,露出美丽的容颜,在她佩戴的首饰、项链、手镯等饰物的衬托下,她真同人间仙女一样美丽动人。她似乎对我的大献殷勤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说:
“老板,请再给我称300两金子吧。”
“好的,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了下来,连问也没有多问一句。
她接过金子后,又什么话也没说,就扬长而去了。这回,我真的很想知道,她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于是就让仆童跟踪而去。仆童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却不知为什么,什么话也没说。
又过了一些日子,那女郎又出现在我面前,她依然如故,依然那样稳重大方地和我聊起天来,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任何事情发生过一样,话说得差不多了,最后她又说:
“再给我称500两金子吧。”
我心里想问:“你几次来称金子,我都不知道原因何在,你莫明其妙地到我这铺子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是不好意思问。我在她面前,紧张极了,脸色苍白,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知说什么才好。我下意识地给她称500两金子后,她又转身就走了。我这回亲自出马,跟在了她的身后,一直跟到了珠宝市场上,看见女郎走进了珠宝店,正在向珠宝商人买项链,她看到跟在身后的我以后,依旧不慌不忙的选好项链后,干脆直接的对我说:
“这钱由你来付,好吗?”
珠宝商人把我当成了他家里的人,便起身向我致意。
我说:“就这样吧,钱记在我账上,项链请为她包起来。”
女郎拿着项链就走,连一个“谢”字也没有说,就扬长而去。我远远地跟着她,一直走到底格里斯河畔,河边停着一只小艇,她迈步走进小艇,飘然而去。我痴痴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一直到小艇在对岸停下,女郎上岸后就走进一座宫殿。我远远地打量着这个宫殿,不知道这是何种样的人家,也不知道房屋的主人姓什么?
后来才知道这原来是哈里发穆台旺克鲁·阿隆拉的一个行宫。知道了这个情况,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觉得这世间一切苦恼都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了。这个女郎是哈里发行宫里的人,也就是说,她是属于哈里发的,是属于国王的。对于她,我是不可以有任何非分之想的,但她已经从我这儿拿走了3000两金子,对此,我十分懊悔。这些事搅得我头昏脑涨的,说不定,接下去就会为爱她而断送前程甚至性命呢!
我闷闷不乐、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把所发生的一切,一点不漏地全说给了母亲听。她听了,心情比我还要沉重,她非常担心我的状况,反复告诫我说:
“我的宝贝,这种人咱们可高攀不起呀,以后就别再跟她交往下去了,要不然的话,你和咱们全家恐怕都会大祸临头呢!”
听了母亲的话,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照常到铺子中去做买卖,好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一天,香料行中的代理人来看我,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到我后,他感觉出我有什么事情似的,对我说:
“不知怎么,我总感觉你现在的精神大不如以前了。你以前是那样的活泼好动,而如今却又是如此的沉闷忧郁,寡言少语,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办的事情啦?”
我便把自己同那个女郎几次相遇的情况,详细地对他诉说了一遍。他听了以后,对我说: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我对你讲吧,那个女郎原是王宫中的一个宫女,后来成了哈里发的宠妃了。她骄奢淫逸,挥霍无度,花钱从来都没有数,她花你的钱,你就当作是你为安拉所做的贡献吧。今后你必须中断和她的所有交往,并把情况及时地告诉我,让我来给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免得因她而影响了你日后的工作和生活。”
老人家的话语重心长,让人深思,我非常感激他。但是,送走他以后的这段时间里,我依然难以抑制对她的渴望之情。这种感情越来越强烈,非但没因为老人家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而退减,反而使我越发的不能自制了,仿佛坠入了无底的黑洞一样,不能自拔。到了月末,女郎又翩翩而至,对我说:
“请问,你那天为什么要跟踪我呀?”
“我跟着你,是因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我简直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才那样的。”我很痛苦,一边说着,一边不觉地流出了泪水。
女郎见我如此动情,也跟着我洒下了同情的泪水,她抽泣着说道:
“告诉你吧,其实我早已觉察出了你的这种情意,而我对你的情意,实际上与你相比,可能还要深得多吧!而且我心中的苦恼,无论如何你是无法了解的,现在我除了每个月抽空来看你一次,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说完,她递给我一张字条,说:“在这张字条上,写着我的委托人的名字,我欠你的钱,你随时可以向他去结账,他是不会拒绝的。”
我生气地说:“你难道不明白吗?我需要的不是钱!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难道还会心疼那些钱吗?”
女郎说:“让我来安排一个你可以接近我的机会吧,当然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真有可能会丧失性命!”
女郎走了以后,我就去找我的代理人——那位老人,我在香料市场上找到他后,就把那位女郎又来找我,以及我们会面的全部情况,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全部告诉了老世伯。并且,在我的再三央求下,老人无可奈何地跟着我到了底格里斯河畔,我将上次女郎从何处乘船离去,到什么地方下船,进入哪幢宫殿,都详细地告诉了他。
我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他能从中受到一些启发,从而能想出一个解救我们俩人的好办法。但是,老人家跟我转了半天,却依然一头雾水,理不出个头绪,更甭提什么好主意了。后来无意间,他发现附近有一家裁缝铺,裁缝店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它的窗户正好对着河对岸的宫殿。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想出了好主意,指着裁缝铺喜出望外地对我说:
“有办法了,你的目的可以达到了!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你现在先将衣服撕破,然后到裁缝那里,让他给补好。等到他补好后,你就给他10个金币。或者拿布让他做衣服。”
“行,就照您的话去办。”终于有了一线希望,我兴奋地答应着,就与代理人分了手,然后我先回到家里,取出两匹罗马锦缎,又赶紧拿到裁缝铺中,对裁缝说:
“请您用这两匹布料给我做四件衣服,两件对襟的,两件套头的。”
裁缝按我的身材为我量体裁衣,又按我的要求替我做好了衣服后,我给了他比他的一般收费要高几倍的工钱。只是,当他将新衣包好要给我带走时,我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并且极有礼貌地对他说:
“对不起,这几件衣服我又不想要了,就把它送给你的帮工们穿吧。”
看到我如此慷慨、仁慈,裁缝便开始和我近乎起来,他觉得我是他的朋友,于是,我就成了他家的常客,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有时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我不断地让他做衣服,而且,也不拿走,还给他出主意说:
“你把为我缝制的衣服都挂在铺子前,让大街上南来北往的人们都能一眼看到,这不就方便他们购买了吗?”
这样一来,他挂在铺子里的衣服,还真招引很多顾客前来购买。而且,凡是从行宫里出来的人,只要对这些衣服感兴趣,我都会让裁缝送一件衣服给他,不管是谁,都一视同仁,连门卫也不例外。我持续不断地这样做下去,时间长了,那裁缝可就感到有问题了。有一天他对我说:
“你这人真奇怪,你到现在已经在我这里做了上百件的衣服了,每一件衣服的成本都不低,你花那么多钱做了那么多的衣服,却白白地送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们。像这种只有傻子才做的事情,连一般人都不会做,更何况是商人呢?商人的天性就是赚钱,而你却要赔本儿赚吆喝,你这又是何苦呢?”
“谁像你呀,你这样慷慨施舍,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呀?你有多少本钱能让你不停地这样做?再说你一年中又能赚多少钱呢?我看你这么做,肯定是有极为特殊的原因。如果有的话,你就应该把其中的缘由全都告诉我。这样,我也许能帮你解决问题,起码,也可为你分担忧伤啊!如果你真把我当作朋友的话,现在就请将你的难处告诉我吧。要明白: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无论如何,我对你的事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了他的话后,我不好意思地说:“是的,让你猜对了,我的确有一个不好说的原因,既然您这样够朋友,我也就坦诚地直言吧。我恋爱了。您说,这个原因是不是够特殊呢?”
裁缝极为关切地问:“那么,她是谁呢?”
我说:“哈里发行宫里的一个宫女。”
裁缝一听,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他嘀嘀咕咕地说:
“行宫里的这些宫女,不知勾引了多少男人,愿安拉惩罚她们,让她们一个一个地都没有好下场!那么,再告诉我,你说的这个宫女叫什么名字呢?”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说。
裁缝想了想说:“那你就描述一下她的样貌吧。”
于是我便把那女郎的装束、打扮、身段、模样详细地描绘了一番。他听后,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说道:
“你这个家伙,可真是活腻了!你怎么会爱上她呢?你知道她是谁?她是哈里发穆台旺克鲁·阿隆拉最喜欢的一个歌女,也是行宫里弹琵琶的能手,她是一位极有名的佳人,对于她的美名,天下皆知。你要想结识她,谈何容易?不过,我倒知道她有个仆人,你可以通过他来接近她。如果你同意这样做的话,我会想尽办法介绍你们相识,但以后的事情,就全看你自己了。”
裁缝正和我说着话的功夫,恰巧那个女郎的仆人正从行宫里出来。裁缝便指给我看,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人生得一表人才,而且相貌堂堂,潇洒倜傥。我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仆人看,见他从裁缝铺门前经过,一眼看到裁缝刚刚为我做成的绸缎衣服,便很感兴趣地站下来在那里仔细地欣赏起来。我一看,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于是赶快走上前,跟他打招呼,问候他。他看了看我,然后问道:
“请问您是谁?”
我说:“我是个商人。”
他问:“这些衣服做得不错,你卖吗?”
我说:“卖。”
他认真地挑选了五件衣服,然后问我:“这五件衣服,一共多少钱?”
我笑着对他说:“算了,几件衣服而已,什么钱不钱的,送给你,就算交个朋友吧。”
他先是一愣,继而高兴地笑着收下了衣服。我请求他稍稍等我一会,然后我赶紧跑回家去,为他拿来了一套绣花、镶珠玉,价值3000个金币的名贵衣服。他越发高兴了,欣然收下了我送给他的衣服,还主动提出让我进宫里去,到他的住所去玩赏、聊天。最后,他还是说出了他的不解:
“您说您是个商人,可是我觉得您不像是一般的商人,您的行为举止使我觉得太奇怪了。”
我故意问他:“这话我该怎样理解呢?”
他说:“我们素不相识,可你如此慷慨地送给我这么多的礼物,让我感到非常奇怪,我想,你肯定是有事要让我帮忙。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一定是阿布·哈桑·阿里?”
他竟然能够叫出我的名字,这倒使我很震惊,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如果他知道我的名字,就一定会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想到这里,我不禁伤心起来,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颇有感触地说道:“虽然你如此难过,但不知有人比你更难过呢!你为她而哭泣的那个人,她思念你的心情,比你思念她的心情更深切、更动人呢。你们俩人相恋的事情,早已在宫中悄悄地传开了。所以,请你不要奇怪,我对你如此了解。”他停了一会儿,问我:“那么,您希望我能帮您什么忙呢?”
我急切地说:“为了早日解除这种情苦别怨,我还真得请您帮忙!”
“好吧。”他答应了后,就约我第二天见面。
第二天一大早,我如约来到那个仆人的住处。他对我说:
“昨天晚上,她伺候完哈里发之后,我立即去找她,把你目前的这种状况全都告诉了她。她听后,真的很感动,她流着泪对我说,无论怎样,也要见你一面不可!这样吧,今天你就待在我这儿,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时,然后再随机应变。”
我听后,既心焦,又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天黑。好不容易等到那个仆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件金丝绣的衬衫和一套哈里发的御用宫服,让我穿戴起来,并且还给我熏香,把我打扮成哈里发的模样。然后,他把我带到一个走廊上,指着两排门户相对的房子,对我说道:
“你看,这些房屋里都住着受宠的妃子。你拿着这些蚕豆,一路从这儿走过去,每经过一道房门,就在门前放一粒蚕豆,因为这是哈里发的习惯。记住,当你走到右手边的第二道走廊时,就会看见一间有云石门槛的房间,那就是你所钟情的女郎的卧室,你什么都不用想,尽管推门进去。以后我会帮助你离开这里的。”
仆人将一切细节都仔仔细细地给我说明白之后,便匆忙离去。我按照他说的办法,数着房门向前走,边走边在每道门前放下一粒蚕豆。我死盯着那个以云石为门槛的房间,迅速地向它奔过去,就在马上快到它面前的时候,忽然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片喧哗声,我回头一看,发现有灯火在闪烁,并且正一点点地向我这边靠近!
我赶紧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躲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看,大事不好了!在越来越近的灯光辉映下,若隐若现地出现了哈里发的身影!坏了,是真的哈里发来了。在他周围前呼后拥着无数个宫娥彩女。这时,我耳边隐约地传来一些宫女的议论声:
“真是奇怪极了,刚才应该已经有一个哈里发从我的门前过去了,他身上的熏香味我都闻到了,在门口我也看到了他放的蚕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可是,现在前面闪光的,不也正是哈里发的烛光吗?这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我们有两个哈里发吗?”
“这件事确实太奇怪了,哈里发是众穆民的领袖,我们只能有一个哈里发,又有谁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死假充哈里发呢?”
听了她们的议论,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因为我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宫女的怀疑,也就是说,我已经处于极端的危险之中,随时都有杀身之祸。此时,光亮依然在向我逼近,距离我藏身之处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吓得打起哆嗦来,两腿直发软,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瘫在地上了。
这时,哈里发突然停了下来,一伸手推开身边的一道门,走了进去,宫娥彩女们也随之一拥而进。我趁机飞快地溜到一处哈里发已经走过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哈里发和宫娥彩女们又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还接着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我正要去找的那个宫女的房前,说道:
“叫顿鲁出来吧。”
宫娥彩女们一声呼唤,顿鲁随即开门走了出来,她向哈里发行过大礼后,又跪下去吻哈里发的脚。哈里发问:
“今晚上你能陪我喝几杯吗?”
顿鲁含笑答道:“亲爱的国王,您大驾光临,使寒舍蓬壁增辉,我即使是今晚毫无酒兴,也应该陪国王您喝几杯。”
哈里发听了,非常高兴地大笑起来,然后命令一个侍从到库中取一串名贵的项链赐给她,接着走进她的卧室。这时有一个站在后面的宫女一回头,刚好发现了角落中的我在窥视,便跑到我跟前,问: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赶紧将她拽到了屋角里,跪下去向她求饶,说道:
“尊贵的小姐呀,请看在真主的份上,救我一命吧!”
宫女说:“你这样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不是刺客,就是窃贼!”
一听这话,我吓坏了,就哭着说:
“小姐请小声点,您听我说,您看我像刺客吗?您看我像是一个贼吗?”
她看了看我的装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
“你还真有胆量,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伪装成哈里发!我问你,你有几个脑袋?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告诉我吧,你这是为什么?”
我说:“我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痴情人,是爱情使我不顾一切地如此打扮冒死跑到这儿来的。”
宫女听我这样一说,似乎明白了。她对我说:
“看起来你倒像是一个正派人,不过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这样吧,你就躲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她去了,没过多一会儿,回来了,还拿来一套女人的衣服。她很善良地在前面为我遮挡着,让我赶紧换好衣服,然后让我跟在她的后面走。她把我带到她的卧室里后,对我说:
“你不必再紧张了,在我这里很安全。我问你,你是不是那个阿布·哈桑·阿里?”
我很奇怪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宫女说:“你和顿鲁之间的恋情,我已听说了,所以看你这模样,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你这人也真有胆量,居然敢装扮哈里发到这儿来。难道你不知道吗?此事如果被哈里发知道了,你可就真的活不成了。现在好了,你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危险,因为你是顿鲁的恋人,她又是我们的好姐妹,我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跟你讲吧,顿鲁实在是太痴情了,她常常忍不住在我们面前提到你的名字,所以我们都知道你。她告诉我们,她如何到你的铺子里看你,她每次都拿你的钱,你怎样跟踪她到河边,等等。虽然看得出来,你也非常地爱她,但你却不知道,她对你的爱意比你对她的爱慕要强得多。但你怎么在这里?是她叫你这么做的吗?还是你自己偷偷跑进来的呢?你真的不知道,你这是拿生命来冒险的呀!即使是把你当刺客或窃贼抓起来的话,你也是必死无疑呀!”
我说:“尊敬的小姐,促使我到这儿来的动机,是我心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是我自己甘愿冒生命危险,前来看她,听听她说话,为了能见到她,就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宫女说:“你们男人啊,向来说话都是这么好听。”
我忙说:“小姐,有真主作证,我说的全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我从未对她产生过一点点的非分之想,而仅仅是一种无法自拔的感情而已。”
“这么说,”宫女沉思一会儿,怜悯地说道,“你是真心地爱她了?看来,我也不得不同情和帮助你了。”
紧接着,她就推门出去,对她的丫环说:“你去到顿鲁小姐那儿,先向她问好,然后,说我今晚上心情不好,如果她有空闲的话,请她到我这儿来玩。”
丫环去了一会儿后就转回来说:“小姐,顿鲁小姐说她很愿意到你这儿来玩,但是不巧,哈里发此时头疼得厉害,她必须赶紧到哈里发那里,好生侍候哈里发,所以没有时间来玩。而且,大家都知道,哈里发身体不好,如果自己不到他身边服侍他的话,是很不礼貌的。”
宫女听后,脸上有点变了色,她又对丫环说:“你再去一趟,看看没人的时候,悄悄地对她说,我有十分紧要而且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必须让她今晚过来一趟才能解决,所以务必请她尽快过来一下。再告诉她此事与她密切相关。”
丫环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去请顿鲁小姐。过了一会儿,顿鲁小姐真的跟着丫环迈着小方步,款款地来了。宫女让我躲在屏风后面,然后起身去迎接顿鲁。两个好姐妹一见面,就欢天喜地地相互拥抱、亲吻,亲热了好一阵子。顿鲁问道:“好姐姐,你这么着急地叫我来,到底有什么紧要、机密的事情呀?”
宫女只是咯咯地笑个不停,也不回答她的问话。顿鲁被宫女笑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宫女见到她这种样子后,就对着屏风后面的我,轻轻地叫道:
“喂,里面的朋友,请出来吧。”
我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顿鲁一见到我,先是一怔,继而便不顾一切地扑到我的怀里,激动得泪流满面,过了半天,才想起来问我: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于是我便把自己受到爱情的折磨,实在不能忍受这种痛苦,所以才冒死进宫来看她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她一边听,一边流泪,哽咽着说:
“你为能和我见面,这样冒死前来,担惊受怕,吃苦受罪的,真是让我既感动,又难过。我要赞美真主,是他使你转危为安、如愿以偿的。”
说完,她谢别宫女姐姐,然后把我带到她的寝室里去。正当我和她坐在屋里,互相倾诉离愁别绪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喧哗声,顿鲁一听,便知道是哈里发为偏爱她,又一次亲驾光临她的寝室了。
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束手无措,连门都出不去了,又没有地方躲,也没有地方藏,怎么办呢?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心爱的人招来杀身之祸呀!还是顿鲁有办法,在她的屋角有一个地道,她让我钻了进去,又盖好地道的门,伪装了一下,这才出房迎接哈里发。她请哈里发进房,坐下后,又吩咐丫环拿好酒来,她自己则侍立一旁,不时地为哈里发夹菜、斟酒。
提起哈里发最初最宠爱的妃子,名叫芭芝突,是王子比拉的生母,后来,不知为什么,哈里发和芭芝突之间发生了矛盾,感情破裂了。芭芝突生性倔强、高傲、自负极了,凭她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向哈里发低头服输的。所以,她只有等待哈里发首先主动与她和解才肯罢休。而哈里发则认为自己是众穆民的领袖、一国之君,所以,他也只有等待。于是他与她针锋相对、僵持良久,互不相让。
哈里发是一个好色之徒,决心从众嫔妃中找一个比芭芝突的姿色更好的,最起码是不相上下的妃子来,以取代芭芝突的地位。哈里发发现顿鲁不仅人长得美,而且能歌善舞,所以在闲得无聊的时候,常常把她唤来,让她歌舞一番,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次,哈里发又来找她,让她弹唱,以解自己的头痛之苦。顿鲁应命,怀抱琵琶,略调琴弦,玉指轻动,引吭高歌,她略带忧郁地唱道:
命运使我和他两相依令人称奇,
感情的破裂痛使恋情销声匿迹;
我不愿意听你在人前说我痴傻,
只盼望你对人说我是缺乏耐力;
对她的渴望使我难熬日日夜夜,
翘盼与她消遣娱乐到世界末期;
她的皮肤如丝绸头发柔软奇异,
适度悦耳的辞令使人难把话提;
秀眉明目传情披露着内心隐秘,
豪饮之后理智不清我掩面痛泣。
顿鲁那美妙动人的歌声,迷人的曲子,使哈里发心里非常高兴。我躲藏在地道里,却只听到哈里发一阵阵的大笑声,从上面传了下来。可以想得到,他那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而我也不禁轻轻拍手称道。我此时真想揭开地道的门,钻出地面,当面向她表示自己的激动之情。这时,上面又徐徐传来顿鲁的歌声:
度过漫长的恋期我把他拥抱怀里,
但愿这期盼将结束从此朝暮相依;
痛吻他的嘴唇但心中烈焰却不熄,
更为炽烈的痴情让我们无法别离。
胸中的怨忧依恋与日俱增共朝夕,
若想心满意足除非两个灵魂合一。
听完了顿鲁的弹唱,哈里发高兴得已经忘记了头痛,高兴之余,哈里发问顿鲁:
“你唱得实在太好了,你使我减除了病痛,说吧,你想得到什么呢?”
顿鲁见哈里发高兴了,要奖赏她,忙趁机说:
“亲爱的陛下,请恕我冒昧,如果我现在想要得到自由,您能否同意赐给我吗?”
没想到,哈里发真地笑着说:“看在真主的情面上,我同意你从此解放了,自由了!”
顿鲁梦寐以求的自由,如今终于得以实现,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她跪倒在地吻着陛下的双脚,对哈里发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哈里发还想听她弹唱,便对她说:
“起来吧,不过,你要抓紧时间再给我弹唱一曲,把我所迷恋的女人描绘一番。”
顿鲁知道哈里发的心事,便又抱起琵琶,唱了起来:
使我心满意足的美人儿,
你离不开我主权范围儿;
你要我对你卑躬屈节儿,
与你共叙旧情和好如初;
我的君主帝位将泡汤儿,
其实并非真是你心意儿。
哈里发听了这段弹唱后,兴奋得又是拍手顿足,又是高声叫好。但他仍不满足,还想听一曲,所以又说:
“再弹一曲,其中要包括三个女人的情节。我这里所说的三个女人,其中有你,还有跟我翻脸的那个人,至于另外一个么,我暂不提她的姓名,因为和她类似的人是找不到的。”
顿鲁略微想了想,便抱起琵琶,唱道:
三个歌姬牵着我的马缰前进,
在我心中留下不可磨灭印记;
我对宇宙间英雄豪杰不满意,
若依顺她们只能是随意放任;
爱的威力任何力量难以抵御,
至高无上王权也会威风扫地。
哈里发听了,觉得歌词中的含意与自己的心境际遇是很吻合的,他感慨颇多,顿时情动于衷,决心与那个非常美丽又无比高傲的芭芝突重修旧好。他离开了顿鲁后,就径直去找芭芝突主动和解去了。
而他刚刚动身,眼疾腿快的奴仆就抢先到芭芝突那里去报喜抢功去了。芭芝突听说哈里发一会儿会主动前来她的寝室,真有点喜出望外,以前的积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赶紧梳妆打扮一番,迎出门来,跪下去吻了地面,又吻了哈里发的脚。表现了自己的崇敬和诚心诚意和解的态度,以及渴望恢复往日爱情的愿望。
顿鲁见哈里发真的还给了自己自由,自己不再害怕私情败露后会有任何恶果了,她真是高兴极了,所以,哈里发刚一走出她的寝宫,她就急不可耐地揭开地道盖,让我赶快出来。我出来后,还没来得及舒展一下身体,她就把我紧紧抱住了,说道:
“我真是高兴死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哈里发已经同意给我自由了,我已经是自由的人了!从此以后,我们可以真诚地、专心地相爱了,真主保佑,我们不必再担惊受怕,或为离别而愁苦了,让我们共同感谢真主吧!”
这时,顿鲁的仆人回来了,我们赶忙对他讲述了事情发展的新动向,他对我们说:
“愿你们平安无事!现在的问题是还要设法让你平安地出去,到那时,事情才算是尽善尽美呢。”
顿鲁的姐妹们都很关心她,见哈里发离去,全都不约而同地来到她的寝宫。顿鲁请她们坐下,又拿出许多好吃的招待她们。她向她们亲切地求助道:
“我的亲姐妹们,请你们给我出个好主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送出去呀!”
有一个叫法蒂尔的宫女说道:“其实这事很简单,让他平平安安地出宫,就让他男扮女装,蒙混过关就行了。”
大家都说这是一个好主意,便七手八脚地把我打扮了起来,不一会儿,我就成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了。顿鲁看我打扮好了,便打开房门,探出头去,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过往的人,便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快走,立即出宫。我小心翼翼地从她的寝室里走出来,迈着轻盈的脚步,像个姑娘一般,径直向王宫大门走去,而且觉得这太有意思了,穿着哈里发的宫服混进了王宫,现在又装扮成一个宫女的模样走出王宫。我正高兴地这样想着,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断喝:“站住!说你呢,站在那里,不许动!”
原来,在我离开顿鲁的寝室后不久,路过一个小亭子时,正巧哈里发和许多宫女也坐在那里,他无意间发现了我,看出我形迹可疑,便吩咐侍从把我叫住,带过去。侍从们将我喝住带到哈里发面前,然后揭开了我的面纱。哈里发一看,便知道我是个假冒的宫女,就命令我将我男扮女装混入宫中的原因坦白出来,否则,将把我作为刺客斩首。
我急忙跪倒在地,毫不隐瞒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如实地讲了出来,说到动情处,止不住泪如雨下。哈里发仔细地听着,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脸色有些灰白地向顿鲁的寝室走去,见到了顿鲁,便很严厉地责问她道:
“原来你要求自由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商人。难道王宫里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平民百姓吗?”
顿鲁见事情已经败露,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和自己的真实情感,全都吐露出来。哈里发听了,也觉得两个可爱的年轻人相互爱恋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也真是感人至极了,就像这样泣天地,动鬼神的恋情,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的国王,最后终于下决心,放弃自己的虚荣心,成全这一对恋人的生死恋情。于是,他欣然赦免了我和顿鲁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死罪。
哈里发走后,顿鲁的仆人前来安慰她,对她说:
“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了,阿布·哈桑·阿里在哈里发面前所讲的,与你对哈里发所讲的完全一样,陛下是位仁慈、善良的明君,而且也是性情中人,所以,他一定会宽恕你们的。”
哈里发从顿鲁的寝室里出来后,又回到了小亭子,把我叫到他的跟前,问我:
“你这个大胆的年轻人,竟敢到王宫里来捣乱,你怎么就不怕死呢?”
看来国王还是余怒未消。一听这话,我又跪倒在地,把自己对顿鲁的强烈感情又至真至诚地表述一番,说得非常动情,连哈里发的眼眶也都湿润了。
“好吧,我宽恕你们二人的行为了。”
他让我起来,又赐给我一个座,而且还吩咐人找来法官,为我们办理订婚手续,让我和顿鲁真正的结为了夫妻,并在她的寝宫里举行婚礼,哈里发还十分慷慨地将顿鲁寝宫中的所有摆设、家具,统统作为嫁妆送给了我。
我们结婚后,在宫中住了三天,然后便把她的嫁妆全都搬到了我的家中。
现在陛下您所看到的、并引起陛下怀疑的这些摆设、家具,全部是哈里发穆台旺克鲁·阿隆拉陪嫁顿鲁的嫁妆呀。
我与顿鲁过着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的生活。有一天,顿鲁对我说:
“哈里发穆台旺克鲁·阿隆拉是个宽宏、仁慈之人,但是他对我一向十分看重,对我的弹唱艺术又是那样地欣赏,说不定他会在什么时候,闲得实在无聊时又会想起我来;再说了,他周围的人那么多,难免会有一些奸诈小人和嫉妒我们自由自在生活的人。我觉得,为了今后不再有人打扰我们平安、踏实的生活,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和宫中断绝一切往来,这样,便可防患于未然了。你看,好不好呢?”
我问:“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达到这一目的呢?”
她说:“我打算请求哈里发恩准我到麦加朝觐,借此机会忏悔一番,并且,弃艺折弦,永远也不再弹唱了。这样,就可以彻底地断了国王再叫我进宫操艺的念头。我们也就不可能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了。”
我同意顿鲁的说法。正当我们在认真地讨论此事时,哈里发果然派人来了,说是哈里发又想听顿鲁弹唱了,让她马上过去。顿鲁不敢违抗哈里发的命令,她立即动身随来人进宫去了。哈里发见到后,非常高兴,他说:
“你的弹唱总是使我不能忘怀,我感觉我还真是离不开你。虽然你已出宫,成了自由人,但我依然希望你以后能够常进宫来,为我弹唱你那天堂的仙乐。”
顿鲁一听这话,很是为难,但当时又别无它法,只好先答应下来,待以后有机会再另做打算。以后的日子,哈里发再请她时,无奈中,她只能有请必到。不料,有一天她刚走不久,就又哭哭啼啼地回来了,衣服也撕破了,我大吃一惊,以为是哈里发龙颜大怒,责打她了,或者是我们做了什么错事,下令要抓我们,于是忙问她: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难道是我们做错事情了吗?国王为什么会生气呢?”
而顿鲁却哭着说:“快别提哈里发了,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江山就更别提了!”
“你在说些什么?”我被一下子闹懵了,问她:“你再说详细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说:“事情糟透了。当时哈里发穆台旺克鲁·阿隆拉和他的宠臣正在帐幔后面吃喝,听我为他们弹唱。正当他们酒兴正浓,忘乎所以时,忽然,王子木台隋鲁和一群土耳其士兵冲了进来,当场将他杀死了。”
“宫中顿时慌乱一团,刚才还是舞乐笙箫、狂歌乱舞的场景,一下子就变得鲜血淋淋,哭声震天了,快乐被悲痛所取代,幸福被不幸所替换,刚刚还眉开眼笑的人们,全部都号啕大哭起来。因为我和丫环非常熟悉王宫,就趁动乱从小路逃了出来。”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太意外了,对于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我顿时晕头转向,于是草草收拾了行李,就和她一起落荒而逃,乘船顺流而下,逃到了巴士拉避难。
不久,我听到京城传来消息,说是木台隋鲁王子和穆斯台永努王子之间为争夺哈里发位置,大动干戈,致使整个京城乱成了一团,强盗和窃贼到处游荡,百姓民不聊生,一片混乱。我一看城里是这种局面,知道这里实在是不能住下去了。于是就把顿鲁和财物全都迁到巴士拉来,先保住性命和财产,以后的事情再慢慢地做打算。
就这样,阿布·哈桑·阿里把自己的这段很不寻常的故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给哈里发比拉讲了一遍,最后说:
“陛下,这就是我的全部经历。我在陛下面前所说的全部都是真实的经历,一点也没有任何的保留和隐瞒。陛下您在我这里所看到的这些摆设、家具什物上全都留有先帝穆台旺克鲁·阿隆拉的徽号,因为那些就是他赏赐给我们做结婚嫁妆的珍贵礼物。可以说,我们今天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全是陛下您的家族赏赐给我们的。这一切,我们全家都会没齿难忘的。”
哈里发比拉听了阿布·哈桑·阿里的叙述后,感到又快乐,又有趣。毕竟,这是自己家族所做的有益于人的一件好事,而且,这个故事又是那样地美丽动人,曲折离奇,他感到很愉快。接着,阿布·哈桑·阿里叫妻子顿鲁及子女们出来叩见哈里发。
哈里发见顿鲁确实生得美丽动人,一时高兴,让笔墨侍候,挥笔为阿布·哈桑·阿里写了一张免收20年房地产税的免税执照。从此阿布·哈桑·阿里就成了哈里发比拉的朋友。哈里发比拉经常邀他进宫去陪他聊天、喝酒、娱乐等,阿布·哈桑·阿里从此享受着皇亲国戚的待遇,一下子就飞黄腾达起来,开始过着享受不尽的富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