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雪吟（陳烺）

《海雪吟》，《玉獅堂傳奇》第八種，《玉獅堂後五種傳奇》之三，《古典戲曲存目彙考》著錄，現存光緒十七年（一八九一）刻《玉獅堂傳奇十種》本（《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一〇〇冊據以影印）。

（海雪吟）序

楊葆光

嗟乎！抑塞磊落，王郎有斫地之歌；搔首問天，謝脁①多驚人之句。而況姿由神授，數遇時艱。演秋駕於故鄉，遂遭白眼；值冬烘之學使，幾黜青衿。四壁無歸，惟聞琴嘯；三河十上，祗嘆囊空。卒之舊日師資，猶廣絕交之論；盈年城守，不虛授命之心。以古方今，會心不遠，而此猶非我叔明先生意所慊然也。

先生胷抱驪珠，手披鴻寶。登髙能賦，皆六代之文章；吐詞爲經，述先士之盛藻。而乃乍探祕府，遽就卑官。能如柳下之和，不嫌裎裼；善讀《花間》之集，悉協宮商。然必推本性情，激揚孝義。蒼涼恣其遐矚，胷目偏孤；山川觸其沖襟，琴尊妙合。此《玉獅堂》諸曲，俱有遙情，而《海雪》一吟，淒涼獨絕已。

方其摩挲柔翰，跌宕清流。季女斯飢，守貞不字。齷齪隸何知愛士，空作蹇脩；守財虜竟辱斯文，遂圖下石。乃使白雲贈客，青山招人；映被靈巖，潛蹤嶺嶠。歷峻阪而足繭，懷故國兮神傷。靈均放而作《離騷》，賈生窮而賦《服鳥》，豈復有過於此乎？昔人遨遊洛汭，邂逅陽臺，半屬寓言，非眞奇遇。然而宋玉工愁，必藉東鄰白慰；相如作賦，不以長門爲嫌。借閫內之風流，瀹胷中之磊磈。於是席尊上客，禮備土司。出愛女以絃詩，重才人而進爵。平羌樂奏，信麗質之知兵；竹引詞工，聽雲裳而顧曲。闡魚媵鰅鱅之祕，證子規王母之篇。將以解其牢愁，足可消其阨塞矣。無何而時逢鼎革，室盡暌離。父子爭願爲國殤，夷齊義不食周粟。而詞中旣全令嗣，復假神威。此則先生覺世之苦心，憐才之盛意。

葆光生平綺語，自信天眞。羅袖拂衣，難負香閨之知己；氈包嚙雪，親嘗亂日之景光。聞此清歌，能無隕涕？美人香草，四絃傳猺洞之音；羌笛孤城，一曲賭旗亭之酒。

光緒庚寅閏花朝後五日，紅豆詞人雲間楊葆光蘇盦序。

（海雪吟）題詞

劉鼎等

五嶺孤忠獨抱琴，女蘿山鬼託知音。中年哀樂黃門感，亂世蕭騷《海雪吟》。秋老骷髏同入甕，帳前裙釵亦推襟。名山一卷留嶠雅，悽斷投荒萬里心。

牂牁西溯客心憂，才美誰貽紫鳳裘？幾見蟲魚分五體，可無杵臼共千秋？殊方草木因時變，頹俗文章與鬼謀。我爲畸流向天泣，莫將甘露降南州。

譜入平羌絕妙詞，青袍紅粉不勝悲。戲編《爾雅》箋王母，更搨殘碑訪藥師。碧軫磨穿琴教授，蠻鞾飛出女軍諮。英雄至竟輸兒女，石砫當年亦土司。

蕭蕭白髮滯閒曹，老去看花首重搔。銀燭夜塡《金縷曲》，玉簫春唱《鬱輪袍》。紫裘腰笛江東去，紅袖翻歌席上豪。獨惜《陽春》嗟和少，祗憑朱格寫霜毫。_南城劉鼎履塵

書記翩翩信軼倫，美人巨眼識風塵。一編《赤雅》搜羅盡，不負征途歷苦辛。

短衣匹馬歷幽燕，羞澀囊空劇可憐。典到南風與綠綺，行廚連日斷炊烟。

東林異己盡誅鋤，植黨營私憤莫攄。要使乾坤存正氣，絕交早寄大鋮書。_涇縣朱澐廉昉

絲桐自賞髙音，天涯奚屑求知己！瘴江綿邈，蠻酋清雅，暫投棲止。地主雖嘉，鄉心難割，言旋故里。嘆中途梗阻，身琴合命，只同付，東流水。 借著這般奇氣，好消磨、冷官閒吏。輕敲鐵板，低吹玉管，澆開塊壘。多少精神，咀宮嚼羽，偷聲減字。要移情渢渢，揚清激濁，力①挽人世。_{（調寄【水龍吟】） 平江陳祖昭}子宣[3]

庭垂甘露，堂開海雪，罡風吹墮蠻方。才大數奇，曲髙和寡，一身人海難藏。熱淚灑灕江。有天涯知己，雲嚲岑孃。《赤雅》書成，桂林三嶠壓歸裝。 半生潦倒名場。只夜泉硯守，_{（君有《天風吹夜泉硯銘》，八分書下小行楷“鄺湛若”三字，並“明福洞主印”，爲王蘭泉先生所得。）}綠綺琴張。_{（有二琴：一曰南風，宋理宗宮中物；一曰綠綺臺，明康陵御前所彈也。綠綺歸某錦衣子。）}書遺_（去）絕交，_{（少嘗師事阮大鋮，洎阮羅織東林，乃貽書絕交，侃侃千言。）}名傳死節，_{（父子均殉國難，《南疆繹史》失載。）}休教認作_（去）詩狂。遺事軼《南疆》。有詞人憑弔，譜入《伊》、《涼》。試鼓鵾絃，潮聲終古咽斜陽。_{（調寄【望海潮】） 受業劉炳照}光珊

（以上均《傅惜華藏古典戲曲珍本叢刊》第一〇〇冊影印清光緒十七年刻本《玉獅堂傳奇十種》所收《海雪吟》卷首）

---

① 脁，底本作“眺”，據人名改。

① 力，底本無，據文義、詞律補。

[3] 陳祖昭（？—一九〇三後）：生平詳見本卷《甕中天》條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