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杀鸡敬候
父亲想念他的外孙儿，准备去云南耍一些日子，家里的养鸡场正需要人手。
临走的时候，父亲交代:南房里存有大量的谷物杂粮以及防治鸡病的中草药，要注意防鼠防霉。有时间，多去姑妈家走动走动。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给姑妈讲。
姑妈一家和安东家都住在福县郊区一个叫官家湾的地方。安东家有十几间土墙瓦房，一部分房间养鸡，一部分房间住人。自从奶奶仙逝以后，安东就住在奶奶的房间里。
后山有一大片竹林，父亲和母亲用竹子做成竹篱笆，把家和养鸡场围起来。鸡的数量不多，大大小小三百来只，安家坚持不喂复合饲料，又加上散养的缘故，销售倒不是问题。对于在农村长大的少年来说，养鸡也不算难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三儿，你明天中午过来吃饭嘛，你七表哥回来了。”姑妈来了，她把一大包表哥上大学那个地方产的榨菜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安东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招呼姑妈坐下。“四保，我就不过来了，这里还要守着呢。”
“四保，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我爸爸和您是亲姐弟。为什么您跟着奶奶姓候，而不是姓安？”
四保沉默了一下，说:“哎，这是您奶奶那边传下来的家规。女儿随母姓，儿子随父姓。说是她家祖上有什么香术秘籍。传女不传儿。只是你爷爷死得早，你奶奶气出了病，得了失心疯，说话神神叨叨的，反正我没发现你奶奶会什么香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奶奶在世的时候，安东听她讲过。奶奶的妈妈的妈妈，一直往上数，大概有六七代人，都是会香术的。她们的祖师是建文帝身边的女官，名叫候越楣，香术精湛到了能隐身的水平。据说永乐帝派郑和下西洋，暗中目的就是寻找建文帝，却一直没有找到。大概就是候越楣在使用隐身术保护建文帝。
奶奶没有姐妹，奶奶没有了，这个传说也随着奶奶一起埋葬进了土里。也许旁人也听过奶奶讲，但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他们都认为奶奶是疯子。
姑妈回去了。因为连续干旱了几个月的福县的天空乌云密布，感觉快要下雨。姑妈要急着回去料理家务。她走时嘱咐安东，这次的雨应该是暴雨，天气预报也说了，要注意土墙倒塌，特别是鸡场挨后山那堵墙。
暴风骤雨一直持续到天明，房顶掉了不少瓦片，鸡场挨后山那堵墙果然塌了，小部分土鸡砸死砸伤。姑妈一家早早地就过来帮忙了。
“牛保、四保、七表哥，等一下你们就在这里吃饭嘛。”
“要得，你这里也忙，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七表哥放下大学生的架子，放开膀子干活。姑妈的几个儿子都不错。安东的父亲是他们的亲娘舅。自古娘舅为大。娘舅家有困难，干活对他们来说是义不容辞的。
“四保，我骑自行车去一趟我舅舅家，把砸伤这几只鸡送到天真饭店去，请舅舅帮忙处理了。”
天真饭店在福县算得上档次了，生意兴隆，宾客满朋。砸伤的鸡，不影响口感，便宜点卖给舅舅，舅舅会很高兴。安东心里想。
秦凡正在后堂磨刀。做点心的师傅周师是他的姨太，周师看见安东提着几只宰杀好的鸡，满脸堆笑。“哟！秦总，你外侄儿来看你来了，还提了几只鸡。你看你辛辛苦苦带个徒弟，他还没忘师恩。”
秦凡放下手中的菜刀，急忙出来，快步将安东迎进大厅。“小王，去给三老师泡杯茶来。”
少年毕竟没有舅舅老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吧，反正也是砸伤了的鸡。自己的舅舅，就不说要钱的事了。
秦凡提起地上的鸡，掂量掂量，足足有二三十斤。“安东，就在这里吃饭嘛。昨天我这里有包席，还剩好多菜。肘子都有整个的，客人只是用筷子随便动了几下。”
“不了，舅舅。我要回去了，您也知道，昨夜的暴雨……”
安东不想说什么了，骑着自行车往回赶。雨还在下，比昨夜小了很多。秦凡目送着外侄离去，一直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周师，你以为这个傻小子是给我送鸡来的吗？他是想卖给我。”“嗨，我怕不知道哟。想钱想疯了吧？学个手艺吃不了苦，半途而废，要回去养鸡。苦日子还在后头。哈哈哈……”
雨停了，夜深人静。少年躺床上，细细的品味着姑妈白天讲的话，辗转难眠。记得奶奶临终时，拉着他的手说“三儿，奶奶要走了。以后你一定要睡奶奶这个雕花大床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奶奶糊涂了一辈子，临死的时候，大脑应该是清楚的，她最后说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孙子睡在这张床上。
奶奶对家人讲过，说她的床底下有一尊“坛神”，任何时候都不能在她的床下动土，否则会遭天谴的。坛神是迷信的说法。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少年，安东自然不会相信这些鬼神的东西。记得母亲病重的时候，家里病急乱投医，请巫婆在家里做法，安东放学回家看见了，一脚踢翻巫婆做的把戏，至今也没有因为这个事情，受到任何惩罚。
但是既然奶奶这样说，这个床下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不容易熬过这个不眠之夜，安东吃过早饭，打理好鸡场的事务。
他今天的早饭吃的很多，足量的。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准备揭开奶奶床下的秘密。奶奶的雕花大床很重，要挪开需要大力气，所以一定要吃饱。
农村有个烧香拜祖的习俗，在安振眼里，的确可笑。如果死了的人，能保佑活着的人。那他们又为什么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呢？
算了，就算是对奶奶的尊重吧。安东宰杀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清水煮了，捞起来。用大碗盛上放在奶奶床前，既不烧纸也不点香。
“奶奶，既然您走的时候对孙儿这样说，孙儿现在开始动土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