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难缠的要命
云湄,云湄,周云湄。
焉得凌霄翼,飘颻登云湄。
前世,她本只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自我与灵肉的嗜血者,有的只是满目疮痍的杀戮。
是个就连名字都没有的亡命徒。
可自从被他救下,他让她不仅有了名字,还有了所谓的家。
就连她的灵魂也被逐渐唤醒。
他为她取名为云湄,并赋予她了一个姓氏,‘周’。
那时,他说‘周’是他母亲的姓,母亲是极度温柔且温暖美丽的人,他之所以冠以她此姓,只是想让她从今往后做一个同他母亲那般温暖的人,远离无辜的杀戮。
而‘云湄’之由来,也是他曾亲口对她说,这是他见过最美的两个字。
适合她。
自那之后,他的存在就像是一束光照耀在她黯淡闭塞的心房,哪怕是伴在身侧一辈子,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周以恩蜷缩在香港酒店的沙发里,只要一想到他将‘云湄’二字念出口的那个画面,心内的情潮便蠢蠢欲动。
落地窗帘像是夜神张开的羽翼,其万种内韵,尽收于香江的臂弯。
手机在桌上震响,周以恩淡淡瞟了眼,真煞情绪。
是慕容聪,他的一连串来电完全将青花的来电挤到了最下面。
“不接电话?关机?!”
一开始便是连着两句的质问。
语气愠怒,明显话还没说完,却被周以恩以懒散的躺姿阻绝了接下来的话。
“慕容少爷,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我没说过将我一天内的24小时全权交给你吧?而且我最讨厌别人打扰我的私人空间,谁也不例外。”
被压制住的慕容聪再度欲想反口,谁料又被周以恩不冷不淡语气截住。
“解释一下,合作关系的性质是非从属,非雇佣。所以谁也别想控制谁,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被连续性语言压制的慕容聪只得忍耐住焦躁的情绪,似讽非讽的轻呵一声。
“行内规矩,只要接了活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而这次你也没有例外。况且我给你的酬劳高出了你以往的不知多少倍,你也是胸有成竹么不是?关键时候也还是得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我们现如今也算是自己人。”
“是啊,自己人。”
各取所需罢了。
“明天冷暮尘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布你是他的未婚妻。”
“新闻发布会?”
周以恩猛地坐起,心一慌。
这样一来,以冷家在香港的权势,岂不是满城风雨了?
到时候……傅南琛肯定也会知道。
“不行。”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冷暮尘对你很满意,今晚准备一下。”
说完,慕容聪便挂断了电话,就像是一道不可违逆的圣旨。
那时,周以恩握着手机心头竟止不住的发慌,瞬间失了方寸。
以往,凡是周以恩遇到了在逻辑上较为棘手的事情,就数青花鬼主意最多,也往往剑走偏锋,旗开得胜。
她回了青花电话,却是没人接。
紧接着又打了四五个,还是依旧没人接。
周以恩看了眼时间,晚上的十点多钟,按常理来说,一般过去这么久,青花早已经完活飞回她身边了,怎么这次却这么久?
不合常理。
她又拨了另外一个电话,响了五秒就被接听。
“喂,阿宅,青花有跟你联系吗?”
“没有啊,自从上次她说去澳门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怎么了?”
另一边的声音十分嘈杂,男男女女的混杂的声音格外清楚又格外刺耳模糊,周以恩蹙了眉头,将手机从耳朵边拉开距离,摁了扩音键。
“我联系不上她,打电话也没人接。”
“这个时间,怕不是又去哪鬼混了吧!”
电话另一端的背景音由嘈杂突转为安静,周以恩知道,阿宅这家伙不知道又在泡哪个风月场所,跟青花俩人一丘之貉。
不过这次,周以恩有预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这边有些事走不开,你注意一下青花的动向,上点心,我怕她出什么事。”
“放心吧!那你……”
阿宅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便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周以恩掐灭了通话,若有所思。
继而起身朝落地窗处走过去,因为楼层较高,恰好可以俯瞰半个香港的夜景。
新闻发布会……
傅南琛……
冷暮尘……
未婚妻……
她突然心乱,无意间低眼瞧去,竟发现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正在好奇,门登时被扣响,她则警惕回身望向门口。
枪还在包里,她赤手空拳,也可以以一敌三。
虽存着警惕性,周以恩还是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开了门。
眼前一幕仓促间使得她怔然。
只见房间外左右两侧分别立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而周以恩眼前则站着的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周小姐。”
是冷暮尘的人。
她实在没想到冷暮尘的控制欲竟这么强,棋差一步。
不想大动干戈,必得顾全大局,明显在地势上处于劣势,则然只得顺着回流走。
数小时后……
周以恩环视着屋内陈设,装修色调全是压抑的灰色,就连桌上搁着的喝水杯,都是毫无情调的灰。
杯里的水亦是黑黢黢一片,就像是碎了一滩墨汁在罅隙处,瞧不见底。
倏时,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裙的女人,她的手臂上挂着一件白色蕾丝纱的高级定制礼裙,优雅的朝周以恩而来。
她错愕,带着十足的防备心和警惕性。
“周小姐,冷总让您今晚务必试一下这件裙子,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换改。”
女人语调温柔轻缓,姿态俨然像极了古时候伺候小姐公子衣食住行的丫鬟。
周以恩低眸盯着女人递过来的礼裙,心内惴惴不安,这个冷暮尘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之前合同里不是说好了,不办新闻发布会,不张扬,只是逢场作戏给冷家人看,给冷氏上上下下所有虎视眈眈的人看而已,又何必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下这般功夫?
周以恩怀着揣摩的心思接过礼裙,眼瞧着女人离开屋子,她则随手将礼裙扔在一旁。
照此情况来看,周以恩再度环视着整间屋,他这是欲将自己圈禁起来了?
突然手机震响,是一个陌生来电。
“周小姐,怎么样?裙子还合身吗?”
是本尊,语气寡淡倨傲,夹着丝丝戏谑意。
周以恩怔愣,又强作淡定收拾好情绪。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况且我想冷总也是识趣的聪明人,不至于弄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吧?”
周以恩忍着憋闷的火,尽量使得语气舒缓。
她警惕性高,戒备心强,临危不乱的本事更是顶流,她知道即便束缚自己的人是冷暮尘,自己想走,他也绝对留不住,哪怕是鱼死网破。
不过,这件事情牵扯的利益甚多,慕容聪给她的酬劳也不少,再甚者,如若不是因为傅南琛,区区一个新闻发布会办了就办了,她才不在乎。
可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差就差在多了一个傅南琛。
她不想这么快折灭在他心里的印象,她也怕吓着他。
这一世,他还只是一个学霸高中生,一个看上去家境优越的大男孩而已。
更怕他知道自己竟是一个这么晦暗不堪的人。
可周以恩不知道的是,坐在监控器跟前的冷暮尘幽幽的翘着腿,一双黯淡含着烈光的眸紧紧的盯着监视器里的她,薄唇微启。
“周小姐的本事我自然清楚,既然是合作关系,既然是演戏,自然得逼真一些,我想周小姐也是识趣的人对么?我的未婚妻。”
周以恩心‘咣当’一声,竟一时哑了口。
干这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最初时,她就已经抽丝剥茧的分析好了这其中利害,而这绝对不是简单的一件替雇主解决掉一条性命的事,这件事牵扯到她的未来,她的生活,以及她众多,错综复杂的利益网。
报酬丰厚只是一项附加值,而接近冷暮尘,挖到冷家最深层才是她想要的。
于她,百利而无一害,是招险棋,那也得看怎么走。
可周以恩唯独没料到的是,自己的生命里会竟然再次出现傅南琛这个人。
自那晚初见,再到他突然转学到她还没退学的学校,又一瞬成了学校风流人物,再度闯进了她的世界,以美好不可侵犯的姿态不经意走了进来。
给她惊喜,让她乱了阵脚。
乱了方寸。
“你如果还没缓过来,新闻发布会这件事可暂且往后推一推。不过小羊羔闯进大灰狼的洞穴,即便是它再有想法,也只能在原地挣扎么不是?你有你想要的,而我也有我想要的,就像你说的各取所需,我的所需只有你能帮我,而你的所需也只有我能帮你。”
怕,她倒是不怕,只是极讨厌事情变得复杂。
“所以,这算是圈禁?”
“不,是保护。”
断了电话的周以恩倒在陌生且压抑房间的沙发里,全然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冷暮尘的监视下。
除了卫生间,卧室,其余地方都有监控。
卧室衣柜里全是崭新高档的女人衣裙,她拉开仔细挑选着,倒是将那件白色高级定制礼裙忽略在一旁。
洗了澡出来,裹着浴袍,头发微微湿漉,她又陷进沙发里,品着客厅酒橱里唯一一瓶82年的拉菲。
周以恩抬眼,仔细审视着屋内的每一寸角落,倏时一声冷笑,她发现了。
观察着周以恩的观察,冷暮尘唇角浅淡扬起,他喜欢这样的游戏,喜欢这样的掌控,尤其是掌控周以恩这种像狼一样的女人,让她清楚自己受控,看她怎么挣扎,怎么越狱,怎么欲而不得。
“冷暮尘,这样玩很刺激么?”
她缓缓站起,紧盯着微型摄像头,继而勾唇又道:
“那我就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