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孔子辅卫论卫政
孔子失望于楚国之后,几位在卫国做官的弟子,邀请孔子返回卫国。孔子对卫国比较熟悉,对卫国又怀有特殊的感情。公元前488年,孔子率领弟子一行离开了楚国负函,前往卫国而来。
在卫国执政的宰相孔文子,期待孔子来卫国,帮助解决他遇到的“两难”问题。
卫国当时在任的国君是卫灵公的孙子辄,即卫出公。三年前卫灵公去世,灵公的夫人南子推太子蒯聩的儿子辄继了君位。而太子蒯聩,因当年谋诛南子未遂,出逃宋国,后又转往晋国,流亡在晋国的戚邑。
蒯聩心里极度不平衡,我太子健在,为什么让我儿子继位?因此爷俩这个梁子就结上了。蒯聩一直虎视眈眈地要回国夺取君位,卫出公拒绝其回国,父子之间的矛盾就这样僵持着。
卫出公继位后,任命孔文子为相。孔文子的妻子是蒯聩的大姐,所以蒯聩是孔文子的郎舅,而卫出公是孔文子的外甥。对于蒯聩与其儿子辄之间的君位之争,宰相孔文子是左右为难,既不能袒护外甥,也不便私通郎舅。
外界对这场君位之争,无论是从伦理上,还是从道义上,多支持蒯聩。晋国掌权者赵简子,有意把蒯聩安置在卫晋边界的戚邑,支持蒯聩回国夺权,父子相残的悲剧随时会发生。于是,孔文子盼着孔子能与他同理朝政,帮他解决这个棘手难题。
孔子在返回卫国的途中,见到一种成群结队的鸟,问了当地人才知道,这种鸟名叫“意怠”,飞时由头鸟引路,栖时按头鸟指令,进不敢向前,退不敢落后,食不敢先尝,常列群鸟之中,张网捕者,援弓射者,均不容易伤害到它。
禽鸟尚且知合群以增力,藏身以避害,更何况人呢?孔子深受启发,跟弟子们强调,大家要象这意怠鸟一样有团队意识,方今诸侯争霸,我们师徒紧密团结,才能成就大事业啊。弟子们深有所悟。
子路、高柴自告奋勇先到帝丘去打听消息,看看卫出公与孔文子的态度,是否欢迎孔子回去。请老师带领弟子们在宋卫边界的仪邑暂住,视情况再做决定。
孔子在仪邑居住期间,当地一位叫封人的官吏来拜见孔子。封人对夫子说:“我虽系风尘小吏,然素仰慕君子贤人,凡经过弊邑之君子贤人,未曾不见。”
封人向孔子提出一个问题:“夫子您访遍列国,欲以仁政、德治救万民,可是奔走十年,大道仍莫能行。夫子博学多能,相必通达事理。您一路处处枝节横生,被困于匡、宋、陈、蔡等地,侥幸得脱伐树、绝粮等危险,应该觉悟在心,何必再东奔西跑呢?”
封人有意请孔子在仪邑住下来,在这里养老也不错。
孔子说:“丘之道,乃效仿圣贤,居上位者,以职权化民,收效较易;如世不用我,就以口舌说法,以道启民。丘之所以走遍天下,结交士大夫,游说诸侯,旨在借言语传古圣贤之道,以济天下,至于个人功名富贵,丘视之若浮云蔽履。”
封人告退后感叹:诸位不必忧虑天下无贤君,世道昏暗日久,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故而周游四方,施政设教,遍徇于道路,时时有振聋发聩之效。
在卫都帝丘,孔文子见到子路、高柴,得知两位是孔子派来了解情况的,便说:“卫国正当多事之秋,内无贤才相助,外有世子树敌,所以急待孔夫子还朝,解决疑难。”
当时卫国军权已交王孙贾,孔文子为表态度,把府中三千家卒交子路统率,并要推荐子路为大夫,请高柴官复原职,仍任士师。一切禀告卫出公批准后,孔文子便与子路、高柴驾御豪华马车,到仪邑迎接孔子。
数日后,孔子在众弟子簇拥下到达帝丘。卫出公率领满朝文武郊迎孔子返卫。从此,孔子在帝丘居住下来,一呆又是五年。
卫出公与其父蒯聩之间的君位之争,不仅是卫国人的大难题,还沦为诸侯之间的公案。各国诸侯倾向蒯聩,屡次指责卫君辄。卫国上下都在议论此事。辄面临国内外双重压力,对此事相当敏感,内政外交都要看对方对此事的态度,再作因应。
孔子曾说:“鲁、卫两国的政事,真是兄弟一般的情况。
子路对卫国的情况很熟悉,他判断,卫出公蒯辄很可能谋求孔子支持自己。因而前来问老师:“如果卫君让夫子您来主持政事,您打算从什么做起呢?”
“那我必定要先端正名分吧!”孔子说。
子路很不以为然:“有这个必要吗?老师你太迂腐了!为什么要花气力去正名?当今卫国之政,端正名分如何行得通呀?”子路认为,卫国父子正在互争君位,为谁正名都不合时宜。
孔子不高兴:“由啊,你说话如此粗野浅薄,不懂之事,君子应保留态度,不可妄言。名分不正,则言难成理;言不成理,则事难有成;诸事不成,则礼乐难兴;礼乐不兴,则刑罚难以公允推行;刑罚不公,百姓则行为无所措。君子对于名分,不可不言,言则必正之。”
孔子的逻辑是:卫出公是卫灵公的孙子,是太子蒯聩的儿子,卫灵公死后,理应由蒯聩继任君位。但是因为他谋杀其母南子未成,逃亡在外。南子想立小儿子郢为君,郢不受,让位给辄,于是辄继位,并拒绝其父蒯聩回国。这不论在“君臣”的名分上,还是在父子的“名分”上,似乎都是不“正”的。国内外对此正议论纷纷。
但是,卫出公辄既受其祖母南子之命而立,即使将父亲排斥在外,并不影响他的君位名分,因为“父子”关系是从属于“君臣”关系的。为了平息国内外的反面舆论,首先要肯定卫出公的君位名分是合乎周礼的,所以必须端正名分。
子路单纯地认为,要正名就得反对卫出公,迎接蒯聩回国,这在卫不仅难以立足,恐怕还要招惹大祸,所以骂孔子迂腐。
消息也传到了鲁国,任季氏宰的冉有问回鲁国小住的子贡:“你认为我们的老师会帮助卫出公蒯辄吗?”
子贡说:“这个问题,我正想去问老师。”子贡在齐国、鲁国、卫国、吴国等国家之间做生意,是位跨国企业家,经常来往于各国之间。他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受到各国诸侯的尊重。
子贡来到卫国,进见了孔子后,巧妙地问:“伯夷和叔齐是什么样的人?”
孔子回答:“是古代有贤德的人啊!”
子贡又问:“他们互让君位而出走,最后饿死在了首阳山上,他们心里有怨恨吗?”
孔子说:“他们一心谋求仁德而又得到了仁德,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子贡由此理解了老师主张礼让,不会支持卫出公同父亲争夺君位。就回复冉有:“夫子不为也。”
孔子周游列国十余年,后期年纪老了,不适合继续颠沛流离,在弟子们的建议下,在卫国安稳地住下来。
因为孔子没有明确表达对卫出公的支持,同时出于对孔子师徒势力的担心,蒯辄模仿祖父卫灵公的做法,礼待却不重用孔子。每年给孔子两千石的俸禄,只是让孔子做一个宾客,一位公养之仕。
孔子见卫出公轻率地使用国力,劳役百姓,刑杀人民,刚愎自用,不体恤别人的言语。心想,自己说少了不济事,说多了会招致怨恨,“不可则止,毋自辱焉”,于是无意参与卫国的政事,专注于讲学著书。
周游列国表面上没有取得明显的成就,但孔子并不心灰意冷颓丧不振,由于历尽沧桑,胸襟眼界开阔,意志更加坚强。他曾对弟子们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想要到海外去实现自己仁政的理想;继而又“欲居九夷”行道。
弟子劝阻他,说那些地方偏僻、落后,他说:“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意思是,君子居住的地方,不在意物质条件,哪会感到简陋呢?
后来,鲁哀公、季康子派遣使臣携带厚礼来召请孔子回国,孔子才改变了主意,带弟子回到了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