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三

西班牙塞万提斯学院将2018年这一年命名为“庞迪我年”，对一般读者而言，庞迪我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他对中国和西班牙文化交流史来说却是一个重要人物，因为，这位晚明时来到中国的耶稣会士是中国和西班牙文化交流史的奠基人，是第一位踏上中国土地的西班牙人。他曾久久地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这次塞万提斯学院的活动把他激活，让他重新苏醒，走出历史，走向今天的世界舞台，这实在是一个极妙的创意。

庞迪我（Diego de Pantoja, 1571-1618）1591年来到中国，1618年病故于澳门，他是意大利来华耶稣会士利玛窦“合儒易佛”路线的坚定执行者。由于儒家的书读得好，庞迪我所写的《七克》文采飞扬，被称为“谵而不浮，质而不理，华而不秽，至称引西方圣贤言行，有鸿实论衡之新，无郑圃漆园之诞”。《七克》受到了晚明士人欢迎，不少人“爱而读之”，认为是“洗心之圣水，对症之药方”。作为利玛窦的忠实助手，在利玛窦去世后所完成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协助叶向高等人为利玛窦在北京申请到一块墓地。如今，北京行政学院中的参天大树和几十通传教士墓碑已经被列为全国重点保护文物。

这次纪念活动受到了中国和西班牙两国政府的高度重视，习近平主席访问西班牙期间，在西班牙发表的署名文章中提到了庞迪我，他说：“西班牙是欧洲文明古国，这里人杰地灵、文化灿烂，曾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产生重要影响，中国和西班牙虽然地理位置相距遥远，但早在2000多年前，古老的丝绸之路就将古都长安同西班牙的塔拉戈纳联系在一起。中国的丝绸和茶叶在驼铃声中穿越亚欧大陆来到西班牙。明代，西班牙人庞迪我将西方天文、历法引入中国，高母羡将儒家著作《明心宝鉴》译成西班牙语。”北京塞万提斯院长易玛告诉我，在习主席访问期间，西班牙国王还将中国学者叶农、金国平首次整理出版的《耶稣会士庞迪我著述集》作为国礼送给了习近平主席。《耶稣会士庞迪我著述集》的出版极大地推进了学术界对中国与西班牙文化交流史的研究。同期，“中国与西班牙文化交流史国际学术研讨会：纪念庞迪我逝世四百周年”的研讨会也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如期召开，来到北京参会的学者都是中国和西班牙学术界的中流砥柱，许多论文掷地有声。

另一方面，整个“庞迪我年”活动组织得有声有色，会议期间北京外国语大学比较文明与人文交流高等研究院还举行了“儒家思想与欧洲文明的油画展”，庞迪我的形象第一次呈现在世人面前。年底我和杨慧玲教授又受邀请，到马德里参加塞万提斯总部的“庞迪我年”活动总结，总结会上西班牙艺术家们用二胡、琵琶、大提琴、小提琴混合搭配演出的音乐会奇妙无比，像一股清泉流过心田，使人沉醉在友谊的芳香之中。

“庞迪我年”活动总结会后，第二天西班牙汉学家达奇开车带我们去了庞迪我的家乡巴尔德莫罗（Valdemoro），这是一个很有西班牙传统的小城，小城中心就是斗牛小广场，庞迪我当年读书的学校小楼还在。当地人对这位曾牵起西班牙和中国友谊的家乡人也很重视，在城中古老的教堂墙上有着纪念庞迪我的标志。由于庞迪我生于一个重要的家族，至今在教堂的小堂的地板上仍保留着他的家族碑文和庞迪我受洗的文字。看着这些几百年前的文字，静静地坐在教堂中默想中国与西班牙文化交流四百年的历史风云，庞迪我的形象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他头戴儒冠，身着儒袍，温文尔雅，侃侃而谈……

“庞迪我年”纪念活动已经结束，由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比较文明与人文交流高等研究院全方位地参与了这次活动，西班牙驻华大使还授予了我“庞迪我年特殊贡献奖”。当一切繁华和热闹的庆祝活动都结束时，我们能看到的就是这本学术论文集，这里凝聚着学者的研究成果，两国友谊的历史，正是在这里，庞迪我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生活中。

张西平

己亥年四月十五日写于北京游心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