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285.有关正业
跟着姐姐开了一次眼界,几个少年就不再想着去别人家做客了。男孩子是觉得无聊,因为那些人就算是看在他们姓玉的份儿上对他们挺客气,可也没有深交的打算。上赶着不是买卖,玉家人深知这个道理,既然人家无意,那他们也就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没见小五在他们中间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吗?他还不姓玉呢,还不是因为他跟着六叔/伯学了许多本事,这才会被人高看一眼?
女孩子是觉得无趣,那些夫人们嘴里念叨的不是这家的戏子好就是那家的铺子赚,小姐们则明里暗里地争芳斗艳,对于她们两个国师府出来的人,竟是连点头之交都不想当,全然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原来在京城,嫡枝旁枝竟是如此泾渭分明。
六伯的地位再高也没用,她们的爹爹只是白衣,是不会被那些夫人们列为婚姻的考察对象的。
门户之见在铜庆也有,可远远没有京城这般明显。女子的地位不取决于个人的见识容貌,待字闺中时取决于父亲的官职;等嫁了人,便取决于相公有没有出息了。
也有少数靠儿子长脸的,可那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夫人了,就算是儿子给长脸,再打扮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不是?
几个玉家的孩子突然就自惭形秽了起来,还是铜庆好啊,在铜庆,他们玉家的人不管哪一个出去,都可以昂首挺胸地做人。可在京城,他们就得小心着。张狂了不是,太过畏缩了更不是。
不想赴宴跟那些人打交道了,他们还是自己玩自己的好了,反正国师府够大,逛够了还可以上街去逛。
玉锦兮又过了两天才回来,带着一家子去郭家转了一圈儿之后,又带着珍姐儿和小五去了欧罗巴。
这俩孩子这些天在家招待客人太辛苦了,她得给他们俩放个假。
小五道:“其实我没什么,就是姐姐累了些,几个舅母和妹妹有事儿都找她。”
玉锦兮立刻安慰闺女:“累坏了吧?不要紧的事情让北固去应付。”
珍姐儿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儿,不累的。”
她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咱们就把客人这么扔在家里,自己跑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玉锦兮:“他们算什么客人?都是咱们一家子,是半个主人。”
小五附和:“就是,他们也是咱们一家的。姐姐,你就是跟舅舅一样操心太多了,才把自己搞的这么辛苦。你看着吧,咱们一走啊,他们在家反而会自在。两个舅舅早就想看看京城的生意了,没准儿以后会在京城开个蜀绣铺子也说不定。”
这倒提醒了玉锦兮:“想着回来的时候去趟江南,苏绣样子好,多买些给你姐姐预备着。”
小五指着草地上摞成小山的丝绸:“这些还不够啊?”
玉锦兮摇头:“这些都是大路货,卖给欧罗巴的人也就算了,给你姐姐还不够。”
小五懂了:“那咱们在欧罗巴多买些钟表,宋师兄说内务司弄出来的钟表老走不准,正犯愁呢。”
珍姐儿补充:“还有眼镜,如今咱们大月还只能造玻璃,眼镜还弄不了。镜子呢?要不要再进些?”
玉锦兮:“镜子就算了,鲁地唐家已经弄出不错的镜子来,很快就能卖到京城来了。眼镜倒是可以多进些,还有什么吗?不能白跑一趟,咱们多备些货。”
小五嘿嘿一笑:“我倒是觉得那羽毛笔挺好的,可惜没几个人认。”
玉锦兮:“羽毛笔也就咱们家几个人偶尔使,买几根备用也就罢了。”
珍姐儿对香露念念不忘:“咱们多进些香露吧,玉珍楼的香露卖的可快了。”
玉锦兮没意见:“好啊,那东西制作起来也不麻烦,咱们可以顺便学一学,等回来自己做也成。”
一家三口说着生意经去了欧罗巴,路上不免在天竺停靠了两天时间,卖出丝绸,购买香料和宝石。然后便是天方,最后才是欧罗巴。
首当其冲的便是大船,玉锦兮先去找自己合作过的船厂,特别幸运的是发现了刚建造好的一艘大船,还是个没有主顾的。
船厂的主人也高兴得不成,主动提供了一个消息给她,离此地不远的船厂,也有艘大船马上下水。
“幸亏你来了,我的东方老朋友。爱默生家族突然破产,原本的订单作废,我正愁呢。”
玉锦兮扬眉:“爱默生家族?他们家不是挺阔气的吗?”
船厂主人耸耸肩:“可是他们家的两个儿子一直在争公爵的位子,老公爵去世之后,他们争的就更凶了。争来争去,就把整个家族给争破产了。”
玉锦兮淡淡一笑,把与这个家族的恩怨埋进了海底。兄弟阋墙,不管是在哪儿都是破家的根苗,她才懒得管。
收了两条大船,又购进大量的钟表和眼镜,等把空间里剩下的丝绸都换成金币之后,玉锦兮直奔交趾。
交趾的密林里不缺参天大树,只缺能够成功抵达的伐树人。玉锦兮是来惯了的,还是找了原本的熟人,轻车熟路地带他们到了密林,他们伐木,她去海底给贝类治病捞珍珠。
小五提议:“要不要去南洲逛逛?”
玉锦兮摇头:“这回不去了,海产也不少了。”
珍姐儿则扒拉着盒子里的散碎珊瑚可惜地道:“这么漂亮的珊瑚,偏偏让那些欧罗巴人给弄碎了,真可惜。”
这是玉锦兮晚上去海底睡觉的时候顺手取的,虽然都是散碎小块,可磨成珠子做首饰正合适。
小五正在拨弄金币:“还是赚钱容易啊,比习武容易多了。”
把摞成金字塔状的金币拿一块金币砸倒,听那稀里哗啦的倒地声取乐。
玉锦兮一笑:“是啊,对咱们来说赚钱最是容易不过,不过对那些老百姓来说,赚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小五想起了上辈子老妈的选择,怪不得老妈致力于沙漠治理,原来赚钱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这辈子若不是为老爸积攒金子好修炼,没准儿她还是如上一世一样,一头扎进沙漠里不出来了。
不过这辈子好像这个苗头也已经开始了,她现在不就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黄河清淤上吗?大月的江河湖泊那么多,清完一遍还有第二遍,这是个没完没了的事业。
小五忍不住问:“舅舅,您以后是不是就跟清淤这事儿干上啦?”
玉锦兮一听就知道他的想法,安慰他道:“放心,我正找一劳永逸的法子呢,不会把时间全耗在那上头的。”
清淤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难不成她还想在黄土高原种树不成?
玉锦兮摇头:“那不成,种不过来。不过在黄河沿岸种些树啊草啊的倒是没问题,好歹能减少些水土流失。可惜我的巨菌草都没有了,那东西要是种在黄河岸边才合适呢,还能帮着当地的老百姓养菌菇发家致富。”
小五好像记得,那种草好像是一位了不起的教授从国外引进的,经过多年培育才养出来的。
要不,咱去海外找找?您还记得那玩意儿原产地在哪儿不?
玉锦兮皱眉:“时间太久,实在记不清了。这些年咱们也去了不少地方,都没发现这个草。看来是找得还不够仔细,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找就是了。只要找到它就不难,多培育几代,就能培育出适合大月气候的来了。”
有空间的进化功能在,不管什么作物,都能让她成功升级。
小五下意识地反对,满世界找一种草什么的,听着就耗时耗力,那还不如另辟蹊径。他想了别的主意:“那还不如多种些沙棘树,老百姓也能从中获益。”
玉锦兮失笑:“没错,还是你脑子灵活,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沙棘树不太合适,现在还没有这个市场。不过梭梭树是个好选择,沙柳也不错,都是我以前种惯了的。”
见珍姐儿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们俩,笑笑:“不过是随口一说,先不说这个了。黄河清淤跟岸边植树种草可以同时进行,正好可以歇歇,也能让周边的百姓参与进来。其实种芦苇也不错,还可以拿来编席子。”
小五拍手:“这个好,这玩意儿就是个野生的,好活又好种。”
玉锦兮:“知道你是怕我累着,放心,我不会的。活儿是干不完的,只要无愧于心,做什么都成。”
小五就怕她给自己找个苦差事当成人生寄托,老妈深信做好事有好报的道理,一个劲儿地积攒功德点数和信念之力,总怕这两个数值太小,不够他们一家子将来重逢所需要消耗的数值。
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她要把这两个数值积攒到何种程度,才能把一家人重逢的希望增加那么一点点。未来太过渺茫,最重要的是现在。若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就忽略了现在,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好在老妈不拧,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想法,小五略微轻松了些。
一家三口在海外飘了半个月,再回京城的时候,正好赶上魏相正式致仕。
这位老爷子都已经上了好几道折子了,光熹帝做足了君臣相得的模样之后,最终批准了他乞骸骨的折子,还给他在京郊赐了个庄子。
魏相乐呵呵地在家摆了宴席,说是要跟过去的老朋友们好好道个别,然后他就要到庄子上种庄稼去了。
没人信,但也没人蠢到当面拆穿,还都拖家带口地上门赴宴。
玉锦兮回来的时候正合适,北固正愁家里没人去呢。这么大的事儿,只送礼过去不合适。
玉锦兮对魏相的印象不好不坏,不过后来这老爷子对她的主张同意的多反对的少,又加上有魏杭生这个弟子在,倒不好不去一趟。
她还给老爷子带了些良种过去当礼物,尤其说明要多种些向日葵,又能看花又能嗑瓜子,正是归隐田园的上佳作物。
魏相乐呵呵地受了,还说这是他今儿收到的最可心的礼。
众人心中腹诽,面上却都显露出国师太懂魏相了的表情。
玉锦兮送了值不了几个大钱的礼,混了一顿美味佳肴,其中还有不少是从她的玉萃斋定的食材。和几个阁老闲聊半日,觉得这一天过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送走了客人之后,魏相却拿着那一荷包生瓜子出了神。
魏杭生不放心祖父,特地到书房来看一眼,见祖父正对着挺眼熟一荷包出神,想起来了,这荷包是国师府里送人时的常用花色,他自己就有好几个。
魏相见最有出息的长孙过来,问:“何事?”
魏杭生恭恭敬敬地道:“祖父可是累了?回去歇着吧。客人们都送走了,东西管家正看着人收拾呢。”
魏相让他坐下,把那个荷包往前推了推:“这是国师大人送来的,你可看出其中蹊跷来了?”
魏杭生拿起荷包来端详,没什么蹊跷啊,就是国师府里最常见的花色。
难不成是里头的东西有古怪?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生瓜子吗?
魏相叹气,问道:“国师可曾问过你金凌江的事情?”
魏杭生想了又想:“只在蜀王就藩前说过金凌江清淤的事情,别的时候也只是在绘制疆域图的时候偶尔提起,都是跟大家一起说的,从未单独跟孙儿提起过。祖父此问何意?”
魏相摇头:“这个你不用管,下去歇着吧。”
魏杭生满腹疑惑,却也只能憋在心里,行礼退下了。
魏相继续端详着桌面上的金色荷包,荷包上绣的是几朵白色的四瓣花,不是一般人会用在荷包上的图案,那是菱花。
金色荷包,白色菱花,不是暗指金凌江又是什么?
想起他去年在金凌江清淤的事情来,那么大的事儿,真的只是因为要打通蜀地和外界的水路吗?
魏相忍不住想起自己多年前示意心腹做的事情来,当时李相初入内阁,来势汹汹,陛下偏又站在了他那一边,非要开海禁。自己用尽了各种法子,也不能打消他的主意,只好剑走偏锋,做了一件错事。
国师姓玉,就是蜀地铜庆玉家的人,还是跟着第一批海船出海的人。而蜀地出海的商家,就活下他一个。
自从玉锦兮初入他的视线,他便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得罪了他,就怕把他惹急了,让他掀出自己的老底来。
别人不知道为何他当时对玉锦兮一个小小的散官那般在意,甚至会主动示意把他放在蕃育署,只当他是谨慎惯了使然,哪里知道他心里有鬼?
只是后来,此人越来越扎眼,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眼看他的势头再也阻挡不住,他当机立断,命令属下只可与此人交好不可交恶,又亲自出面多方安抚,甚至不惜以国师之位酬之,这才觉得心中稍定。
好在此人是个心有乾坤的,也不知道他对当年的事情到底了解了多少,但见今日他能来,就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幸好当年腆着一张老脸,愣是让长孙拜入此人名下,坐实了师生的名分。就算是看在长孙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魏家赶尽杀绝。
只是以后,魏家能出头的,怕是只有长孙一脉了。
那也无妨,反正其他的子孙资质都有限,有个长孙能撑起魏家来,足以了。
魏相颤颤巍巍地把那荷包揣在怀里,至于他这个风烛残年之人,还是去庄子上吧,归隐田园,也是极难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