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刘大夫
云张着他的大眼睛看着；
风忍不住去摸了摸三个小娃子。
“仙姑······仙姑·····大哥哥把小哥哥大哭了，大哥哥也哭了·····仙姑你快来呀！”小云芝张大嘴喊着哑女；
一个妇人从冒着一缕炊烟的灶屋出来，一身布衣洗得发灰，原本丰腴的形体上添上了三分雅致，鹅蛋脸子涨了点肉，和顺的眼睛旁边偷偷爬出了几条水波；她假装发怒的像三个娃子走了过去，抱起小云芝，往兜里一掏，把一颗冰糖塞进一张小嘴儿里，小女娃子含住冰糖，咧嘴笑了；真甜！
“娘，我也要。”
“娘，我也要，娘。”两个鼻涕虫也过来拉住他的衣角，哑女蹲了下来，擦了擦娃子脸上的泪，一人嘴里塞了一颗等大的冰糖，哭着的脸笑了。
这两个娃子真是一模一样；旁人是分不出谁大，谁小的；可是哑女心里知道；老二要胖一点，这小子爱哭闹，小时候吃奶多点，而且老二更活泛；老大却是个闷葫芦，她心中没有说更爱哪一个，只是他自己不能说话觉着还是该多说点话。
哑女将三个娃子牵在一起，让他们自己玩儿。他可没有闲工夫理会这三个麻烦虫。灶上的吃食还等着她呐1！今天家里来了一个看病的；他婆姨扶着来的，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去了，住在这儿一切都得靠她，家珍给他们收拾了一张炕，炕留着女人自己烧。她现在得给她的男人——本柄做饭了。
他有个长大的身体，可就像一个娃子一般，需要她照顾！她乐意！哑女的心全心全意的的爱着本柄，娃子都那样大了，她还是喜欢久久的偎在本柄温暖的胸膛；那浓眉大眼，方正脸庞，哑女在少女时代就日思夜想！有时她只恨不得像螳螂一样将对方吃进肚子里。那他们就真正和为一个人了！
本柄离不开她，她给本柄洗衣做饭，男人的一切她都知道，脸上的一个细微的变化，他就知道男人要什么，讨厌什么；她就是男人的那只断腿，——
她愿意用自己两条腿换男人的一只腿。
之前他一直认为男人是那般高大。
——现在他们是一样的了，就像田里的两只青蛙·········
哑女掀开木锅盖，腾腾的热气喷了上来，看着一个个白白净净的脸子，她扭下一角，一尝；真甜！吃饭时她把这个尝过的馒头递给了本柄。她在坛子里摸了半碗泡菜，把筷子在碗上一敲；三个娃子跑了进来，围着她；他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让娃子们去交大人。
木皮瞧着木根嘀咕道；
”咱娘，咋不说话！“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老李头儿自从和家珍生活在一起了，越来越活泛了，一向逢人不说话的他，现在会开口和人唠上一唠；跟着家珍下地除除草；家珍之前的落寞，在不知不觉中就烟消云散了；两人闲下来就唠唠嗑，一人牵着木根，一人拉着木皮在村中散步，他这么好强的女人，多少有一点炫耀的成分1！看看我这两个大胖孙子！我们的可怜人哭了一辈子，也合该炫耀一下。他喜欢别人对她说；
“本柄他娘，你了不起，有福啦！”
“家珍啊，也该你享福的·······”
几句话就像冰糖一般，甜进她的心里；所有受过的苦，也都值了！谁叫他过着村人羡慕的日子呢？
本柄脸上挂着春风，看着两个越长越大的娃子，丰腴体贴的哑女，两个生活无忧的老人，他知足了！哪个馒头吃在嘴里甜丝丝的，心里也甜丝丝的。木皮摸到哑女身上；手开着他的扣子；
“娘，我要吃奶！”
哑女刚准备解扣子；
“不准吃了！今儿起，给我断了。”本柄板着脸说；
木皮犟着，还往哑女身上扑，本柄一手把他抓起来，放在地下，瞪着眼；
“大了，不准吃了。”
“木根你也不准吃。”木根点了点头。木皮气的饭也不吃了。
家珍看着这小犟牛；还不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牛脾气。哑女看着娃子心疼，只是碍于本柄不好做什么。
“云芝比你们小都没吃了，你做哥哥的还吃，丢人！”
“云芝她有小弟弟呐！”木皮气着说；
本柄瞪他一眼，他就低着头嘀咕·········
云看着这对父子忍不住笑了，风拂过这委屈娃子的脸，把他脸上的“狗儿尿'吹干1!蹲在门口的狗没趣的走开了，他不知道本柄为什么？它听见树田家的娃子八岁还拿着他娘的奶砸呢！你本柄是大夫嘛！只有你的道理！他屁颠屁颠的去找它的相好的——黄花儿；那条骚母狗，原来跟永贵家的大黄好，现在看本柄得势就跟自己好，调拨我和大黄的兄弟感情！哎·······现在谁还敢胡乱踢自己一脚，运气好还扔根骨头来······”它这样想着，走起路来也不禁大摇大摆的。
本柄背着手，在村子里散步；他丧失了劳动的能力，却学到了一门养活人的手艺。老李头儿的书让他开了眼，他看东西明晰了！想的东西飞出了临河村。他还是之前那个本柄，可是他脑子中装进了这一辈临河村人一辈子也无法理会的东西；修身！齐家！他不敢把脑子里的一切和这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人而说；
他们一定会觉着本柄疯了！他们知道的是；在临河村，你不干活，你就没有馍馍吃。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儿，饿你狗日的两天，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本柄知道自己发现的不过是常白山千万大树中的一两棵；这些好像真没什么用！可是知道了就很畅快！他心里有一股找人述说的冲动，一想到村人他就心怯。
有一个女人乐意听——哑女。
他那大眼睛的婆姨，满眼疑惑；他就反复的和他讲，他想到了什么，也和她讲，女人愿意听，没有一点烦腻；他心里无比畅快，愈加爱这个女人·········
他是一个闲人，是一个有用的闲人。现在村子里不能没有他，村人的病痛需要他来带走；
一双双充满感激的眼睛，使本柄感到无比受用，那感觉直比吃最好的饭菜还要香；比穿最好看的衣裳还高兴；比睡最暖和的炕令人心暖。
刘大夫，多好听啊！多让人心安啊！
本柄想；要是人们都不生病就好了，可那时自己就不没用了嘛？··········可是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他在心底给自己带上了这个称呼——刘大夫，他要做一个好刘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