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终结与新生
虽然有杀人放火、结亲坐席,恩怨得失纠纷成一团,然而整个说来,仿佛他们和村民们一样,都是自然的使者,就平平常常地尽生命的使命——像石头、像野草——在日月升降和春夏秋冬中开始、结束。我还是走吧!
土洞上绽放着血花。
在无比惆怅和通达中,我迈着四溪山的山路,走向自己的家。
天晴了,梦醒了,事实与印象在这一时刻纠结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日头才刚给大地戴上一顶血红的帽子,我就出发了。三水家的门紧闭着,仿佛并不欢迎我——当然不会欢迎我,我来的太早。但是,自私和好奇让我不愿意等待,我终于是敲门了,打扰了他的美梦。我知道这样不礼貌,但是也明白自己的自私。这让我后悔而又愧疚,因为我自始至终没有为他考虑。于是我又开始希望他没听见敲门声。
三水开门了,他头发乱得足可以孵出小鸡,眼睛迷迷登登的,赤裸着上身。这更让我后悔,我的话说不出口,到嘴边的“再讲讲”变成了“没吃呢吧,去我宾馆吃吧,我请你。”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打了个哈欠,捂了捂嘴,略略点头就回去了。
我在旅店门口,点好一碗面,很快就等到了三水。三水大步走过来,眼神却左右游离,像在欣赏艺术品:高高的房顶,大理石地板,洁白的墙。最终,他的眼光聚集在了我面前那碗面上。他坐在那里,却手足无措:“我没带筷子,不好意思。”
“啊?这里筷子都是干净的,随便用。”现在看来,我还是有些惊奇得过分了。
“啊!我不是嫌脏,我不懂。”三水说着,拿起筷子。他并没有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只是微微笑着,那笑完全是承认的笑,意思是:没错,换了别人我也笑话他,可惜这次是我。
三水头像埋在碗里一样,不时洒出些幸福的汤水。我看着他,不禁想到昨晚的梦,于是就讲给他听。他只是默默地听着,甚至没有抬头。我说到最后,回到村子里时,他吃完了面,抬起头来,对我说:“全对。但是我并没立即回村。”
“那你去了哪里?”我疑惑不解。但转而想到一种肮脏的可能。
他嘴边挂了一丝残忍、痛快、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脱口而出问他:“真的?不会吧!”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修成佛的原因。”三水不着痕迹地承认道,他不会撒谎,“老秃驴的脑壳里面净是些粪便,洒在地上,红白相间,毁灭的恐怖与美丽。”
“你就当我回村子了吧。”三水紧接着补充。我赶紧回过神来,点点头。
我问三水还吃吗。
他没说话,拉起我往外走,从空调到阳光里去,接受露水的洗礼。
老秃驴在几年前被开了瓢。
三水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他看我装出的呆滞,转而开口:
山路转一个弯,就到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