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七岁之前,喻安年都和母亲一起生活中在S市,当然还有他的亲生父亲。
时隔久远,他已经完全记不起父亲的长相和职业,只模糊的记得父亲是一个温柔的人,和人说话的时候永远面带笑容,语气温和,不管面对的是母亲、朋友、甚至是不怎么友好的人,他都永远面带微笑。
他很喜欢侍弄花草,家里花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一年四季总是飘散着各种各样的花香。
而他最喜欢的,却是种在墙角的一株素馨花,浓绿的叶片,细碎的紫白色花朵,一到春天藤蔓便爬满了花墙,肆意张扬的散发着它的香味,似乎是要全世界都知道它的存在。
他常说,素馨是一种很特别的花,他生平最爱素馨,因为素馨的花期场,容易栽种,香味浓郁而且香味令人愉悦而放松,更是因为素馨是喻安年母亲的名字——许素馨。
喻安年不知道父亲究竟有多爱母亲,只知道他的记忆里,父亲可以为了母亲倾尽所有,原谅她所犯下的所有的错。
童年的每个午后,父亲总是抱着年幼的喻安年,给他讲故事,告诉他,“小安年和素馨是我一辈子的骄傲,我会永远做你们的天使,守护着你们,让你们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一直到喻安年六岁的时候,父亲突然病倒,需要长久的住在医院里。小安年和母亲一起去医院看过父亲,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医院里没有素馨花,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小安年怯生生的拉了拉父亲的手,问父亲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给自己讲故事,可是父亲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睡着。
很多天以后,家里来了个外国客人,说是父亲的生意伙伴,从国外给父亲带来了特效药。
父亲吃了药,果然好了很多,只是依然需要躺在医院里,不能回家。
那个外国客人来家里拜访越来越频繁,更多的时候,是小安年自己在客厅玩,母亲和外国客人的房间里交谈。
再然后的某一天,母亲和外国客人一起去医院见了父亲,可是那天父亲睡得很沉,母亲他们在病房里待了很久。父亲醒来以后,病情突然急转之下,没过多久,便永远的离开了小安年。
父亲的丧期还未过,母亲便移除了院子里所有的花,说是不愿意睹物伤人,却很快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小安年嫁给了那个外国人,并离开了S市,一起移民去了芬兰。
芬兰终年寒冷,他再也没有见过素馨花。
母亲又生下了其他的兄弟姐妹,生活仿佛什么都没变,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重新。
只是被分割了的爱再也没有了记忆里的温馨,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独自磕磕绊绊的长大。
记忆里依然有那些阳光温暖的午后,却在也没有了花香飘散的花园和那些细碎的紫白色花朵,如梦似幻,亦假亦真。
小安年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母亲最后一次去见父亲的那天,他躲在门外,看到那个外国客人,在父亲的病床前抱了他的母亲,还吻了母亲。
只是那时尚且年幼,不懂这些代表什么,所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在那个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给“性”打上了不洁的标签。
“锦和,我明天就要离开中国,回芬兰去了。”
喻安年看着厨房里暖热的灯光,安锦和忙碌着的身影,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开怀、失落、温暖、平淡。
他犹豫了很久,却开始质疑自己对安锦和的感情,或许,只是一种错觉。只是因为素馨花的味道,让他在她的身上错误的感受到了童年在父亲身上感受到的温暖和安心。
“或许,我不会再回来。”他看着厨房的灯光,声音有些沙哑,他其实也在期待着,如果安锦和挽留……
安锦和的心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又酸又疼。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厨房切菜的声音突然停下了,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以为只是安锦和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她总是这么不小心,做事毛手毛脚。
然后又听到水声,水流持续冲洗。
“锦和!”
心里紧张了一下,他跑进厨房,看到菜板上都是血,安锦和正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
她切伤了左手小指,之间整个被切掉了。
“怎么弄成这样!”他有些慌了,“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不,不用了。”锦和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继续强装着镇静,“我房间床头柜里有医药箱,你帮我拿过来就好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看了看安锦和压着伤口努力忍痛的样子,一阵心痛,只能先去找医药箱过来给她包扎。
医药箱里只有这简单的消毒水和纱布,包扎好不到两分钟,血就将厚厚的纱布浸透。
喻安年看着被血染透的纱布,脸色阴沉的滴水,拉起安锦和就走,“去医院。”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开车也要半小时,加上挂号排队看诊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不如到小区外面的私人诊所,这个时间段应该整好空闲。”安锦和忍着疼,声音很轻,却让人心底发酸。
最后喻安年还是听了安锦和的建议,在小区门口的诊所清洗包扎。喻安年全程陪着,看着她咬着嘴唇忍着疼,眼眶红却努力眨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又有一点后悔,自己就这样离开到底对不对?
回来的路上两人都静默着,相互不去看对方。
“等下我做饭。”
出了电梯,喻安年习惯性的往安锦和家走,安锦和却站住不动。
“其实,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的。”安锦和停下脚步,看着喻安年,“那些无聊的电影、雷雨夜里的陪聊、特意去学做菜、打篮球,那些不过是我很多年前无聊的时候写着玩的东西,实在太幼稚。人的审美是会变得,从前喜欢什么并不代表现在。而且,喻先生,你的睡前故事,真的讲的很烂。”
决绝的语气强忍着颤抖。
喻安年看着她,像看看她现在的表情,是嘲弄还是难受,她却低着头不看他。
“我们真的不合适,就像我喜欢火锅,而你喜欢西餐。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强融在一起,既委屈你,也让我不痛快。”
“不去试一试,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适合。”喻安年紧紧握着拳,压抑着自己怕泄露情绪,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卑微得近乎乞求。
“曾经也有人这样和我说过,为什么不试一试,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给你想要的一切,可是直到最后分开,他们却连我穿多大的鞋码都不知道。多讽刺。”
安锦和大步越过喻安年,开了门,关门的一瞬间,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努力挤出笑,对门外的人说。
“祝你幸福啊,喻先生。”
“安锦和,你开门。”喻安年疯狂地敲着门,感谢她的名字,他后悔了,他还没有决定离开,就已经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