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一担柴

我们小时候上学，中饭都是自己带了米到学校蒸箱里蒸的。早上每个人拎个饭盒子，里面抓上一把米，带包榨菜或是一撮霉干菜，急匆匆上学去。到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淘米，然后将放了水的饭盒及时放到蒸箱的分格里。

只要不是错过蒸饭时间，一到中午，准能从饭箱里找到自己的饭盒。饭盒大多是铝制品，盖子上或者盒子侧面会拿剪刀划上姓名或专属自己的记号，方便区分。蒸饭的费用是一学期十块钱，即使如此，我们那时候也常有人拿不出这笔费用。学校倒也人性化，允许家长们拿柴火来抵。因为那时候的蒸箱还是用火烧的，所以学校每年需要的柴火也不少，这样正好可以免去学校另行采购的麻烦。

我似乎从没为自己的蒸饭费操过心，当时家里不算富裕，但还不至于交不上蒸饭费。可事实却并没有那么乐观。

那天我正站在走廊上和同学们说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挑着一担柴跨进校门，和学校总务处的老师在说些什么。我看清楚了，那是我妈。可是我一点也不愿意承认那是我妈，她太狼狈了，乱蓬蓬的头发，皮肤也因为刚刚出过力而显得又红又黑，汗水和木柴的污渍使她浑身的衣服看起来肮脏不堪。她怎么能是我的妈妈，此刻她连街边乞讨的人都不如。我的心里微微愠恼，目光也尽量不去看她，害怕她突然抬起头来，也害怕旁边的同学看出她是我妈。

大概是谈妥了，妈妈挑着柴继续往厨房方向走。她一直低着头，佝偻着身子挑着沉重的担子，扁担弯弯的，那柴估计得有一百多斤吧。从她踉跄的步子，从她沾湿的额发，从她涨红的脸庞，我感受到了那担柴的重量，压得我脸火辣辣的，压得我眼眶酸溜溜的，压得我的心揪成一团。但我还是不敢跑下去跟她说句话，因为那么多同学看着，她又是如此的不体面！

晚上回家，妈妈没提今天她去学校的事儿，我也没说，但心里似乎有根刺，堵得慌。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还是提着蒸饭盒子上学校，心里却多了几分沉重感。父母不愿意我们过早地体会生活的苦，所以只有自己暗暗地吃更多的苦。我眼里的岁月安好，衣食无忧，不过就是父母给我们扛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