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牙疼

小时候朝阳经常会做梦，别人是做各类不同的梦，光怪陆离，但朝阳不是，她总是重复做梦。

做三个梦。

她一直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老做这三个梦，可惜长大以后，那三个梦愈发模糊，她只能记得些细节，并不能记得太清楚。

朝阳十五岁那年，她在书店的架子上看了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看完后她更加不想回忆那三个梦，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想追究了，一个正常人，是不应该被三个莫名其妙的梦影响的。

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接连问她的腮帮子怎么肿了。

朝阳就戴起了口罩，一整天都不摘，她不是怕丑，是真不想再回答同一个问题。

她想，既然还能忍忍，不如就不要花那些钱在牙齿上，看牙费钱，她晓得这个。

她在快餐店夜间兼职，这个月赚到了一千二百块，在学校帮学姐学长送资料，代课，商业街服装店导购……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千，这就是两千二百了。

朝阳看着手机里的钱，心底还是在敲鼓。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疼得厉害，半边脸疼得麻木了，牙缝里的肉发出一种铁锈的腥味，闭了眼还是眼泪直流，她想忍住，可后半夜还是在梦中疼得直哼哼，枕头上都是眼泪。

咔擦一声，对床的同学陆应佩按开了床帘里的灯，掀开个小小的角，透出一丝微光，问道，“朝阳，你的牙没事吧？”

朝阳已经被彻底疼醒了，睁着两个眼睛发蒙，她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忍得住，怎么睡着了还能疼醒。

陆应佩指了指她的脸，示意她摸摸。

她知道肯定肿得发面一样，但也不敢上手去摸。

大学宿舍，一个宿舍六个女生，此时已经半夜两点四十，都睡得沉。

陆应佩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看牙可以报销？”

朝阳有点困，嘴和牙都有些干燥，“真的？”

“嗯，你明天先去看，回头报销的手续我查一下告诉你，今天我听一个学姐说的，看牙可以报销，我明天上午就一节课，下了课去教务处问问。”

朝阳舔了舔自己那颗牙龈肿痛的后牙，说，“谢谢。”

“没事，睡吧。”她关了灯。

朝阳听见她极微小的叹息声，隐在黑暗中。

她觉得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可又挠不到痒处。

学校三公里外就有一个牙医诊所，朝阳乘了地铁，又走了五百多米才到那家牙医诊所，旁边是一家英语培训机构，正好是下午小孩子放了学，身穿白蓝衬衫的年轻女孩子叫着“Jack， Linda， Paulinne……”诸如此类的英语名，将孩子排成两队，送他们出了培训机构。

朝阳看了一小会儿，在一个黝黑的小男孩脸上多看了几眼。

牙医诊所离培训机构太近，朝阳就等那些小朋友都走了，才慢慢吞吞朝里面走。

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潮潮的，来时候就下了雨，但她又没有带伞，刘海上还有水滴子往下滑。

她像是树懒一样后知后觉，怪不得那些培训老师给每个小朋友身上都披了黄色雨衣。

朝阳在诊所外面犹豫，到底自己还能不能忍几天呢？也许，很快这牙齿就会好起来，那就白白花了这钱。

她一思考，就总想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像小时候蹲在厕所里面罚蹲一样，但现在她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再说蹲就蹲，说捧脸就旁若无人地捧脸发呆，况且这是学校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