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尿床的小舍

又是一个冷醒的夜，小舍习惯了，自觉的爬进拌斗里（打稻谷的四正方方的木斗）跟那只小灰狗卷一起，她并不觉得孤独，至少旁边还有小灰狗，她不是一个人。

小舍六岁多了，却总爱尿床，每每半夜尿了床，小姨就会把她丢在门外，等小舍冷醒了哭喊着求小姨放自己进去。那个时候是真害怕，外面一片漆黑，雾蒙蒙一片，连个星星也没有，竹林里响动着什么，让小舍想起了白天表哥讲的僵尸。

小舍哭打着门，又冷又怕，已是深冬，被尿打湿的裤子身上越发的冷。可不管小舍怎样竭力嘶吼，没有一个人出来给她开门，除了搭着板凳站在窗口里的姐姐，挂着两颗眼泪将手伸出来拉小舍的手，小舍踮起脚去拉姐姐的手，即使她身在外面也不觉得害怕了，也不觉得孤单和那么冷了。姐姐的眼泪是没有声音的，姐姐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窗口里守着小舍。

偶尔小姨会放自己进去，却免不了一顿揍。尿的时间长了任凭小舍怎么哭喊，夜总是沉寂一片。

有时杨乃武的奶奶听不过去了，会将自个喊到她家去睡，两家是对门，小舍隔三差五的夜哭大家也都知道。

大家说尿床是一种病，得吃猪肚补补，外婆也买过一两次猪肚，可不怎么顶用。

村里的娃都知道小舍爱尿床，不怎么跟她玩儿，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尿床狗。见着她就一路叫着玩儿，可他们没见她生气过，也没见她哭过。她不在乎，她有姐姐，姐姐不会嫌弃她，姐姐会陪她玩，做什么都带着她。

小舍抓过小灰狗身下的稻草，铺在身下，一屁股坐上暖暖的，湿湿的裤子很快就会干的。她抱着小灰狗想起了那天大队放的电影，那个找妈妈的小男孩，大伙都哭了，老人，小孩，妇女，还有些爷们，但小舍一滴眼泪也没流。

她抚摸着小灰狗沉沉的睡去，梦里她也会见到妈妈吧。她不想哭喊哀求让小姨放自己进去了，也不想每每姐姐都守在窗前陪着自己，她心疼姐姐，也不想吵着左邻右舍让大家同情。她觉得这样挺好，在外呆了几夜，僵尸也并没有将自己吃掉，自己也依然能睡着，而且她也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小灰狗呢。毕竟什么时候不尿床，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