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迷城:雾中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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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惹小人引祸上身,寻旧迹初探古城

望江客栈毕竟是码头生意,即便是雅间,布置也比不上城中的大店,只是胜在干净、素雅,关上门后就只从密密的窗棂间看到外头,嘈杂的说话声也小了不少。

胡振请任西东和卢芳坐了下来,吴念娇吩咐小二拿两壶热酒,切一盘卤肉进来。任西东连忙摆手:“喝茶就好,酒就算了,我不会的。”

吴念娇笑着说:“任公子说笑吧,你刚才不是拿出那……那叫‘酒精’的东西,若不能喝酒,怎么随身带呢?”

任西东大笑:“掌柜的你搞错了,酒精并不是酒,那是消毒用的。”

“消毒?什么有毒?”

任西东解释道:“就是清洁皮肤用的,这个是根据德国的罗伯特·科赫医生的实验而来的,酒精又叫作爱斯洛,有杀菌的能力。我出门一般都要备一些常见病的药品,所以灌了一小瓶。”

他这么解释,吴念娇和胡振还是不太懂。胡振又问:“杀菌?什么是杀菌?这东西是有毒吗?”

任西东想了想,觉得从头开始介绍科赫医生的细菌学实在头疼,但他虽不喜欢愚民,却喜欢有求知欲的人,于是便简单说道:“杀菌,就是杀死细菌,这东西太小了我们看不见,却能令我们生病。这是西洋科学研究的成果,二十年前便已经有了,我不过是知道以后用了一用。”

那二人听他这么说,才算半懂地点头。

吴念娇说道:“任公子真是个细心人,又是古道热肠,刚才幸亏有你,才让蔺三娃露了真相。”

任西东摆摆手:“不过是低级的骗术,我不想那小姑娘傻乎乎地就被套了钱走。”

胡振也说:“能出手帮人,就是侠士。任公子这么做,其实也是帮了二姐一把。任公子若是愿意,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们。不知道任公子来重庆,是要做什么呢?”

任西东回答:“我祖上是重庆人,先去的广东一带做事,后来漂洋过海去了南洋,如今在当地做生意。陈济轩和林文庆先生在马六甲建立的橡胶园中,便有我父亲的股份。如今老人家年事已高,有些心病未去。说是离开重庆的时候,在故乡还有一些旧事未了,又有一些亲人联系不上,所以我求学回来后,他就要我回来一趟。”

胡振点头:“替长辈尽孝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不知贵府原址何处?”

任西东忙说:“请稍等,我得看看。”

他随即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牛皮本子,翻了翻:“只说是门前有一对高杆子,大门口站着一对石狮子,出门看得到一个老茶馆,上头的幌子写着‘徐记’。”

胡振皱眉:“这么说起来,尊上离开重庆的时候,应该年纪不大。”

“是的,家父说刚能记事。”

“那么尊上如今高寿?”

“七十有五了。”

胡振点点头:“那至少超过六十年了,找起来确实就困难了。这也无妨,只要有线索,总归是可以慢慢查访的。我也可以托兄弟们问问,何处有个徐记茶馆。任公子若是不急,也可以在重庆城内逛一逛,看看有无收获。”

任西东连忙感谢,于是又喝了些茶,打听了一些重庆的风土人情。吴念娇见他们聊了起来,便客套两句,出去招呼生意了。

任西东这才晓得,原来胡振也不是在重庆城内长大的,而是在合州。家里与洋教徒有仇,逃去湖北,十年后才又改名换姓回到重庆。他少年时遭逢大变,厌恶洋人,所以对任西东第一印象并不好,然而见他出手保护那少女,又觉得此人可以结交,这才请进来喝茶。

两人聊得十分投机,任西东又告诉他一些自己求学学到的西洋知识,胡振虽然不喜欢洋人,却乐意听一听这些实用的东西。于是几番下来,两人就算是熟了。

等茶添了几轮,吴念娇进来,说是有客房已经打扫干净,可以入住了。

于是任西东向胡振告别,胡振笑道:“我在兴隆街也有个茶楼,任公子不嫌弃,哪天空了也请过来坐坐。”

任西东连忙点头,这才带了卢芳出来,跟着幺师上楼。幺师一面走,一边指点客栈中的各处,讲明了厨房和茅房的位置。任西东别的倒还好,一听居然要出房间上茅房,顿时慌张地问:“房间内竟然没有厕所吗?”

幺师稀奇地看着他:“客官,这里都是这样啊,哪个旅店会每个房间弄个茅房啊,要解手都需要移步的。”

任西东又看看卢芳:“那……女子如厕也需要去茅房吗?”

幺师看他眼神透着惊奇,若不是见多识广,处理的事情多,只怕就要笑出来:“客官说的好玩,哪个解手不去茅房?不过因为咱家掌柜的是个女子,倒是比别处多设了一个女子专用的茅房。”

卢芳在旁边淡淡地说道:“我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干净就成。”

幺师忙道:“干净干净,每日都有人打扫,还熏香去味,比任何一家都干净呢。”

卢芳又指着任西东说:“我家少爷有怪癖,最不能跟别人共用厕所,你家有马桶吗?送一个去他房间,让小二帮忙勤换,我们多给赏钱。”

幺师愣了一愣,连忙说:“可以,可以,我会指派人手来做的。”

“那就有劳了。”

到了房间门口,幺师推开房门,又说了开闭店的时间,卢芳掏出几文钱给他,他谢了赏就离开了。

两人把行李提进房间里,任西东不无感激地对卢芳说:“阿芳,还是你了解我。没有想到这看上去光鲜的客栈还是跟我们之前看的那些一样,对卫生状况如此不讲究。”

卢芳却白了他一眼:“少爷,不是人家不讲究,是你要求太高了。这又不是在德国,有你先进的冲水马桶。”

任西东瞪着眼:“做人怎么能降低对生活的要求?”

卢芳早知道他喜欢揪住这些细节不放,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刚才为什么对那位胡先生少说了两条线索?咱们对重庆不了解,人生地不熟的,而他看起来人脉颇多,万一真能帮咱们找着呢?”

任西东一面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寻找衣帽架,一面对卢芳说:“傻阿芳,虽然咱们跟胡振结识还算愉快,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胡振知道了我们的真正目的,说不准就有异心呢!”

卢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还是先自己试试,实在不成再考虑,也可以多跟他接触,看看他是否可信。”

任西东点头,忽然又皱眉:“你是不是看他长得不错?”

卢芳刚刚还觉得这人考虑得周到,一听这话,简直大大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正要回嘴,就听得有人敲门。她咽下要吐的刀子,打开门,却看到春华和那个男装女子站在门外。

春华对她做了个万福说:“请问任公子在这里吧,方才多蒙出手相助,才让我二人免于被骗,现在特来感谢。”

她脆生生地说完这几句,粉脸透红,卢芳忽然生出幸灾乐祸的心情,对她说:“正是在此,姑娘稍等。”

随后走进房间,对任西东说:“少爷,你当英雄救的美来了,我看人家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你可别多掺和哦。”

任西东被卢芳噎得说不出话来,然而门口又有来客等着,只好平心顺气地出去接待了,问道:“姑娘客气了,请进来坐一坐吧。”

春华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这怕是不大方便,只是在这里站着说说就好。刚才那个蔺三娃吓唬人的一手,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人可真是坏——”

春华话没说完,身后的人就扯了扯她衣袖,春华连忙咳嗽两声,又圆回了话题:“哎,之前我们见公子跟那位大哥去雅间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出来,就想走了,不过出门就看见那个骗子站在街那头看着这边,不免担心他会对公子不利。于是我俩还是回来等着,一来还是想亲口给公子道个谢,二来想请公子千万小心。”

任西东点头谢了她,说:“请小姐不必担心,我好歹也是学过一些搏击术的,一个大烟鬼倒不怕。”

春华笑起来:“那就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姐,任公子真客气。”

任西东也笑了:“你是,你背后这位也是。”

这下不但春华吓了一跳,她背后那乔装的女子也吓了一跳。猛一抬头,原本宽大的圆黑眼镜就滑下鼻梁,露出一双极清亮、秀丽的眼睛。然而这双眼睛跟任西东的视线一对上,立刻就慌里慌张地移开了,白皙的手还推了一下眼镜,重新把自己遮挡起来。

春华连忙摆手:“啊呀,公子,可不敢乱说啊!”

任西东笑道:“莫怕,莫怕,我知道你们出趟门不容易,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你们也要当心点,像刚才那种骗术只怕不少,并不是回回都能碰到我这样的好心人。”

春华又是一阵感谢,这才告辞离去。那男装女子转身要走,却还是在任西东跟前站了一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多谢”,这才快步跟上了春华。

任西东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回了房间。

卢芳正将他行李中的外套挂出来,看他神情,撇嘴道:“干吗呀,搞得跟个色狼似的,你再逗也没法把人家娶回家啊。”

任西东有些得意:“可那两位小姐明显对我很有好感,可见我还是很讨女士喜欢的。”

卢芳歪着头看他:“嗯,就这副皮囊来看,女人倒是不会嫌弃,然而也就是脸还能讨人喜欢,一旦过日子可真没法待在一起。”

她泼来的冷水任西东都自动加热了,喜滋滋地只当好话听。

卢芳将行李箱打开,拎出几个分装的小箱子,问道:“少爷,这些都放在客栈里安全吗?”

任西东却点点头:“你把密码锁重新设定到八位数,没有人能很快解开的。就放在这里吧。”

卢芳点头,就又把那几个小箱子都放了回去,她摸摸衬布,感受到下面硬鼓鼓的东西,说:“少爷,这次专门把‘刺猬’带来,也是太夸张了,老爷很不放心你啊。”

“带上它不就是为了让老爷子安心吗?这个密码锁没问题吧?”

“没问题,咱们这可是双重保障,解得开外头的八位数,也解不开‘刺猬’外头的环形锁嘛!”

“那就更放心了。”任西东从行李箱翻出一些小物件放到随身包里,“既然找到了住处,咱们等下就去城里逛逛。”

于是二人各自在房间中安置妥当,关好房门出去。楼下吃早餐的人陆续减少了,吴念娇也闲下来一些,站在柜台里面翻看着账本打算盘。见任西东下楼,忙笑道:“任公子要出去啊?”

“是啊,想去城里头,吴二姐可有什么建议吗?”

吴念娇笑着说:“哎哟,我也不过是地皮熟一点儿,哪有什么建议啊,就看任公子是想尝尝本地的美食呢,还是瞧瞧市井风俗?”

“都行都行,特别是老房子什么的,有掌故的,都想去看看。”

“那顺着咱们这条半边街走,往前就是马王庙和三元庙,再前头就是接圣街、字水街和圣旨街,八景宫和八蜡庙就在一路上。”

任西东又问道:“字水街,是文字的字,水流的水吗?这名字好稀奇啊,却不知道有什么典故?”

“正是。”吴念娇笑道:“公子是外地人,不知道重庆从乾隆爷那会儿起就有‘巴渝十二景’了,其中一景叫作‘字水宵灯’。因为绕着重庆的两条江弯弯曲曲,如同老天爷在这里写了一个‘巴’字,所以叫字水,而晚上这山城的灯火就倒映在水面上。别的地方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色,公子既然来了,可千万不要错过。”

她这话惹得任西东心痒痒的,于是便磨着吴念娇一定要选日子带他去最好的观景处看看。吴念娇掩口笑:“行啊,公子既然都吩咐了,怎么敢不从命?不过我这店里忙,说不定得深夜关了店才能去。”

任西东毫不在意:“客随主便,我就等掌柜的有空了。”

又安排好了代步的车马,任西东这才喜滋滋地出门了。

现在天已经大亮了,清晨的迷雾正在慢慢地被阳光驱散。这阴霾一退,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任西东看到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为木结构,修得低矮,加之日晒雨淋,显出一种老旧的模样。街道中央虽然也铺设了一些石板,但因为码头上来往的人多,灰土和垃圾不少,有些石板凹陷下去,还积了些水。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有穿草鞋的,有穿布鞋的,在这水洼处踏来踏去,搞出一摊泥泞。

任西东打量了一阵,转头对卢芳说:“在南洋的时候,父亲一直向往故乡,说是故土难离,但是他记得的东西也不多。说起来,也不过是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那些茶馆的幌子、家门口的石狮子、照壁上的一个缺口,或者是一块红糖糍粑和姨娘养的黄猫这些东西。他还说重庆的房子是修在半空中的,人们来去的步子是上坡下坡,好像踩在云端。让我小时候真是充满了羡慕,恨不得自己也长在这里。特别是最闷热的时候,橡胶园里没有风,他又给我说江风如何凉爽时,我连做梦都梦到了自己在半空中乘风飘飞。但现在看来,人越老啊,小时候的事儿就越拣好的记。”

卢芳问道:“怎么,公子对重庆失望了吗?”

任西东说:“失望谈不上,但就像是听一个老饕说某某菜好吃得很,然而真尝到却发现不过是厨艺平平的家常菜。”他又顿了一下,“你看这些路上的行人,有不少面露菜色,一边走一边打哈欠,一眼就看得出是大烟鬼。就像刚才在客栈里弄些小手段骗钱的那个,身体到脑子都病了。这才是最败胃口的……”

卢芳知道他这么说,心里也不好受,正要出声劝慰,却突然停下了步子,一把拉住任西东。

任西东脚步一滞:“怎么了?”

卢芳朝前面抬了抬下巴,只见在不远处的岔路口,有四个人朝这边张望,领头的正是刚才教他们戳破了骗术的蔺三娃。

“来者不善啊,少爷,”卢芳说,“怕是要动手了。”

她话音刚落,蔺三娃就看到了这边,对同伙一说,几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他们几个围住任西东和卢芳,似乎在预备着阻止两人逃跑。

“小子,跟我们摆谈摆谈嘛!”蔺三娃对任西东偏了一下头,“走,到巷子里去!”

任西东却依然笑嘻嘻的:“行啊,不过我丫鬟不用跟着吧?”

有一个粗矮的汉子不耐烦地说:“不行,你想让她跑去找人帮忙啊?走,不然在大街上估计面子不好看哦!”

任西东也点头称是:“没错,没错,那就走吧!”他又转头对卢芳说,“你看,即便是这种人,也是要面子的。”

他这话让蔺三娃几个更是怒火中烧,于是挟持着两人就拐进了不远处一个窄巷子里。虽然有人向这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但教这几个人一瞪眼,又赶紧扭头,加快步子跑走了。

一行人站在巷子里头,这两边是高墙,上头的雕花木窗都关着,石板地面微微倾斜,到不远处就变成了台阶,一直向下延伸,远远地看到一个人正背着背篼走下去。

蔺三娃对任西东冷笑:“不要看了,没人来救你。你个狗日的,地皮都没有踩热,居然敢坏我的事。咋?想英雄救美?跟你说,我今天跟兄弟伙是好意,教你点规矩。”

任西东仔细看了看蔺三娃,关切地说道:“这位先生,我今天早上没有仔细打量你,现在细看了,觉得你最好去看看医生。你眼睛有点儿发黄,瞳孔收缩不自然,皮肤发青,嘴角有疱疹,一看就是生了重病。”

蔺三娃对他前面那一堆并不完全理解,但最后一句听得大怒!当下就恶狠狠地说:“兄弟们,把这小子的手脚都打断!”

他这一发话,其他三个人立刻扑上来,当先就朝着任西东的脸把拳头砸过来了!

然而任西东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格挡住左右的两拳,身子略向后倾,正面的一拳也落了空,接着他一脚踢出去,正中前面那个人的裆下。那人立刻发出惨呼,蜷缩了下去。左右两人一愣,又再次同时出拳打过来。任西东这次移步转身,一把抓住右边那人,接力一带,就将他甩到对面那人身上。趁着两人乱成一团,他一阵快拳,打在那两人的肋下和背部,趁着他们呼痛,又连踢膝窝处。两个打手还没有来得及反击,就单膝跪地。

这一串动作快捷干净,直接把三个人打蒙了。等任西东再看向蔺三娃时,对方举着拳头,却微微发抖。

任西东叹口气:“你别怕,我现在不是要动手。我是想跟你说,大烟这玩意儿伤身得很,你身体一糟糕,没有劳动能力,还会染病,能戒就戒掉吧。”

蔺三娃脸上抽搐,觉得这假洋鬼子真是古怪至极。他见同伙爬起身来,原本凶狠的表情都已经没有了,脸上带着戒备,就知道自己这边斗志已失,却又不愿意失了阵势。便又对任西东喊道:“小子,你地皮都不熟就敢惹我们!你娃已经跟袍哥结了梁子了!你等着,只要你在重庆,就给我小心点。”

卢芳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了:“哎,怎么到处都是同样的台词,咱在法兰西和德意志的时候,当地的流氓都这么说。”

她这一笑,站得近的那个人顿时涨红了脸,他被揍得不轻,脸上虽然没有青紫,但肋下痛得很。原本就被打得窝火,现在还被一个女流之辈嘲笑,顿时恶向胆边生,竟一巴掌向卢芳扇过去。

任西东惊慌地招呼:“慢来……”

然而毕竟隔得远,来不及阻止。

眼见着那只大手就要拍上去了,卢芳嫩脸一沉,突然双手夹住那人的手掌,接着握住手腕,一个反扭,只听得“咔啦”一声,那人骨头里发出轻响,接着杀猪似的号起来!

任西东忙上前将卢芳推开几步,向这几个人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阿芳手重,各位打我就是了,不要惹她嘛!”

接着他蹲下去摸了摸惨叫者的胳膊,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脱臼,马上就好。”

说着一手扶住那人手掌,一手将前臂放在肘窝上,几个用力,那人又惨呼两声,然而手肘已经复位了。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看得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再也不敢有动手的念头了。

蔺三娃脸色简直黑如锅底,恨恨地道:“你……你等着吧……”

随即跟那几个流氓急匆匆地逃走了。

卢芳看着他们的背影,“哼”了一声:“少爷,你真是好心,要是我,还接什么骨?这几个无赖就该统统打断手脚。”

任西东摇摇头:“我就说你出手太重,这习惯应该改一改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结了仇麻烦多。”

卢芳却嘲笑道:“咋了,这个时候突然懂道理了?那之前就不应该救客栈里的姑娘们哦。”

任西东斗嘴从来甘拜下风,只好装傻。两人掸掸衣衫上的灰尘,走出了巷子。

两人在重庆城里闲逛了半日,从半边街一路走到了一条交叉大街口,问路人地名,说是叫作“小什字”,倒也十分贴切。右拐进入了打铜街,再往前左拐就是兴隆街。任西东记起胡振说他有茶馆开在那里。任西东对卢芳说:“走了大半天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一坐。”

卢芳也觉得腿乏了,点头同意。

于是两人又往前,进入了兴隆街。只见这里比码头那边的半边街要繁华许多,石板路铺得平整,有几步上下台阶都是条石,被往来的行人踩圆了边沿,磨出了下凹的弧线。这街道也不能算宽阔,但两边开满了门面,多为饭馆、酒楼、绸缎庄、客栈和当铺等营生。来来往往的人中,不单有穿着华丽的生意人,也有踩着草鞋、背着背篼的穷苦人,还有身披袈裟的和尚,带着拂尘的道士,可谓三教九流尽皆齐全了。然而他们看别人稀奇,别人也觉得这一男一女都身穿洋服,更是稀奇。

卢芳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随口问道:“少爷,那胡先生的茶馆在哪里啊?”

任西东原本也正四处打量,听她这么一问,忽然愣了下:“嗯……似乎确实没有说店名,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少爷我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的。”

他这么说,卢芳只想翻白眼。然而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两人这话说了不一会儿,就看到前面一个二层小楼矗立着,门口一个大大的幌子,上面写着“胡记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