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案选介
一、风温
黄某,男,51岁,1962年4月25日初诊。
主诉:发热3天,咳嗽,吐粉红色痰2天。
病史:患者3天前贪凉饮冷后发热恶寒,头痛身痛,腹中不适,呕吐泄泻。1天后吐泻止,但仍发热恶寒,头痛,身痛,咳嗽,吐粉红色痰,不思饮食,尿黄便秘。
体格检查:体温39.9℃,脉搏80次/分,呼吸18次/分,血压116/8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体位自如。神志清醒合作,巩膜无黄染,全身皮肤无黄染、皮疹、出血点、蜘蛛痣。浅表淋巴结不肿大。头颅器官正常,咽红,气管居中。胸部无异常,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未闻杂音。腹软,肝、脾未扪及。膝反射正常,病理反射未引出。脉象弦滑,舌苔白腻。
化验:血红蛋白129g/L,红细胞456万/mm3,白细胞6750/mm3,中性粒细胞64%,淋巴细胞36%。胸片:右下肺炎。
中医诊断:风温。
西医诊断:肺炎。
辨证:外邪束表则发热恶寒,头痛,身痛;邪热壅肺则咳嗽;邪热伤及肺络,迫血妄行,则痰中带血;溲黄、便秘主热证;脉弦滑,主实,主热;舌苔白腻,主表主痰。故本证是表邪未解,热邪壅肺之证。
治法,解表清热,宣肺止咳。
处方:麻杏石甘汤加味。
麻黄1.5g,生石膏15g,杏仁9g,甘草6g,黄芩9g,银花15g,连翘9g,浙贝9g,芥穗4.5g。
3剂。
二诊:1962年4月28日。体温37.5℃~38℃之间,午后为甚,汗出,头晕无力,咳嗽,痰中带血,胁痛,脉沉滑,舌苔白,表邪有退却之象。原方去芥穗。4剂。
三诊:1962年5月2日。体温38℃左右,咳嗽,痰中带血,头晕乏力,胁痛,脉弦滑数,苔白腻,是痰热未清,宜清热化痰。
处方:鲜芦根15g,白茅根15g,连翘9g,银花15g,桔梗6g,甘草6g,冬瓜仁12g,炒薏米15g,滑石12g,茯苓12g,半夏曲9g,砂仁3g。
3剂。
四诊:1962年5月5日。昨日自觉良好,外出屋檐下,坐时感身冷,后复发热,体温40℃,头晕恶寒无汗,口苦心烦,脉弦滑数,舌苔白腻。此乃复受风寒之故,表寒外束,郁热不宣,宜大青龙汤。
处方:麻黄3g,桂枝3g,生石膏24g,杏仁9g,黄芩9g,甘草3g,生姜3g,大枣5枚。另紫雪散(冲服)3g。
3剂。
五诊:1962年5月8日。服药后汗出热减,体温38℃,仍身痛,头晕,口苦,咽痛。原方加麦冬9g,金灯9g。3剂。
六诊:1962年5月11日。汗出热退,体温37℃左右,口渴头晕,无力,稍咳,白黏痰,食少,夜卧不宁,脉细数,舌苔白。热病之后,气阴两伤,继清余热,兼扶正气。
处方:西洋参6g,芦根30g,银花24g,连翘9g,滑石15g,杏仁9g,浙贝母9g,黄芩6g,沙参9g,麦冬9g,炒麦芽、炒稻芽各9g。
3剂。
七诊:1962年5月14日。体温正常,头晕,乏力,食少,夜卧不安,脉弦细,舌红苔白。大热之后,正气未复,宜育阴清热,前方西洋参加至9g,加北秫米15g,半夏9g。3剂。
八诊:1962年5月17日。体温36.5℃,头晕,乏力,便干,脉弦细,舌苔白。热病之后,阴液未复,继予滋阴养液善后。
处方:沙参9g,阿胶(烊化)9g,麻仁9g,白芍9g,钩藤(后下)15g,菊花9g,生牡蛎9g,石斛9g,半夏9g,北秫米15g。
连服5剂,诸症若释。
【按】风温为新感温病。温邪上受,首先犯肺,肺合皮毛,故初起见发热、恶寒、头痛、身痛之表证。又患者贪凉饮冷,寒邪直中,故有呕吐、腹泻,但很快吐泻止,而主要表现为肺卫的病变,所以初诊用麻杏石甘汤,辛凉宣解以驱邪外出,病情顺利好转。后病人复感风寒,外寒里热,以大青龙汤而解。温病以保护阴液为第一要义,后期以养阴清热善后。
本例患者初期从表证开始,故为新感温病,时值春季,故为春温。又患者初起颇似伤寒袭表中里证,但很快吐泻停止,而表证犹在,并出现咳嗽、痰中带血之肺的证候。以后始终留恋在肺,且经久不移。正如叶天士所云:“伤寒多有变证,温热虽久在一经不移,以此为辨。”因此,本证并非伤寒。
病经多日,邪热耗气伤津,气阴两伤,“热病救阴犹易,通阳最难,救阴不在血,而在津与汗,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常谓温病忌补,而杨老认为,所谓忌补,当忌温补,而不忌清补。西洋参甘凉,补气生津,如《伤寒论》人参白虎汤(此处人参为野党参,张锡纯对此有精辟论述)。杨老在治疗温病气虚,正不胜邪时,常用西洋参扶正祛邪,取得良好效果。
二、春温
病案1
李某,男,19岁,工人,住院号118996,1962年3月24日急诊入院。
主诉:发热10天。
病史:患者10天前开始发热,体温逐渐升高,曾服解热剂治疗不效,发热恶寒,头痛,有汗,口渴,食欲不振,疲乏无力,尿黄,便秘。
体格检查:体温40.8℃,脉搏88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10/8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体位自如,急性病容,精神恍惚,表情呆滞。查体合作,皮肤无黄染,胸腹部皮肤可见散在玫瑰疹。全身浅表淋巴结无肿大。头颅器官正常。巩膜无黄染,双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双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88次/分,未闻及杂音。腹部平坦柔软,肝脏未扪及,脾于肋缘下一横指处,质软,无触痛。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正常。双下肢不肿。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脉象弦数,舌红苔薄白。
化验:血培养伤寒杆菌(+)。
中医诊断:春温。
西医诊断:肠伤寒。
辨证:时值春令,伏邪外发,虽有恶寒、苔薄白,但汗出,表证当解,而高热口渴、溲赤便秘、舌红、脉弦数是里热炽盛,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春温证,当以清里热为主。
治法:苦寒直折里热。
处方:黄芩120g,煎汤400mL,分6次分服。
服药7日,体温恢复正常。后黄芩60g,30g,18g,分别煎汤300mL,分3次服,各观察2日,体温正常,嘱节制饮食,出院。
病案2
张某,女,16岁,农村学生,住院号117967,1962年2月13日急诊入院。
病史:家属代述,患者高烧10日,恶寒无汗,口渴耳聋,神昏谵语。
体格检查:体温40℃,脉搏90次/分,呼吸22次/分,血压100/7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急性病容,神志不清,谵妄,查体不合作。皮肤无黄染、皮疹、出血点、蜘蛛痣。浅表淋巴结不肿大。头颅器官正常,巩膜无黄染,双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90次/分,未闻杂音。腹部平坦,柔软,肝未触及,脾可触及,质软。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存在。双下肢不肿。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脉象滑数,舌苔黄腻。
化验:肥达试验,1962年2月15日,“H”1∶640,“O”1∶320;副伤寒“A” 1∶40;“B”(-)。1962年2月28日,“H”1∶1280,“O”1∶80,副伤寒“A”1∶40;“B”(-)。
中医诊断:春温。
西医诊断:肠伤寒。
辨证:发热无汗、口渴是伏热外透,脉滑数、舌苔黄腻、耳聋、神昏谵语、舌苔黄腻是湿热熏蒸,蒙蔽清窍,热炽湿甚。
治法:苦寒清热,淡渗利湿。
处方:三仁汤加减。
滑石粉15g,竹叶6g,厚朴9g,薏苡仁18g,清半夏9g,白豆蔻6g,茯苓6g,豆豉9g,藿香6g。
另黄芩30g,煎汤300mL,分3次服。
服药3付后,体温降至37.5℃左右,至第6日体温恢复正常。
【按】以上两例,病人经化验检查,均确诊为肠伤寒,其治疗特点在于主要应用单味“黄芩汤”,或在辨证论治基础上重用黄芩。春温乃属伏气温病,即《内经》所言“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伏气温病以里热为主,若有表邪,属新感引动伏气,其治疗原则为“辛凉以解新邪,苦寒以清里热。若无表邪,可苦寒直折里热”。“有一分恶寒,便有一分表证。”前例虽发热恶寒,但有汗,表明表邪已解,故只用黄芩煎汤清除里热。第二例发热,恶寒无汗系表未解,口渴、脉滑数、舌苔黄腻是里热炽盛,并夹湿邪,故以三仁汤加藿香、豆豉解表清热化湿,重用黄芩清里热。
三、暑入心营 (产后中暑)
孙某,女,25岁,农民,住院号68930,1956年8月8日急诊入院。
病史:家属代述,患者于1956年7月31日顺产一男婴。产后6日,因天气炎热,室温过高,因而发热胸闷。次日症状加重,于同年8月8日来津就诊。妇科急邀杨老会诊,收住中医科病房。
体格检查:体温40.3℃,神志昏迷,烦躁不安,颜面潮红,全身布满痱子,瞳孔两侧大小相等,但缩小,颈无强直,心肺(-)。脉象濡数,舌红苔白腻。
化验:白细胞11200/mm3,中性粒细胞88%。淋巴细胞12%。
中医诊断:暑入心营。
西医诊断:产后中暑。
辨证:患者产后阴血大去,天气酷热,高热神昏,脉象濡数,舌苔白腻,乃暑邪直犯心包。
治法:急宜清暑开窍。
处方:鲜佩兰9g,鲜薄荷(后下)9g,鲜藿香9g,鲜荷叶9g,菊花9g,钩藤(后下)9g,丹皮9g,竹茹9g,香薷6g,厚朴6g,黄芩6g,益元散(包煎)15g,犀角粉(冲服)0.9g。
1剂。另加飞龙夺命丹2付,分2次化服。
二诊:1956年8月9日。服药后神志略清,体温39℃ ~40℃,晨轻暮重,烦躁,恶露少许,再予清暑安营。
处方:生石膏9g,佩兰9g,泽兰9g,豆豉15g,连翘9g,银花9g,茯神9g,石菖蒲9g,石斛9g,麦冬9g,益元散(包煎)15g,犀角粉(冲服)0.6g,羚羊粉(冲服) 0.6g,珍珠粉(冲服)0.6g,牛黄(冲服)0.3g,麝香(冲服)0.15g。
2剂。另牛黄清心丸1丸,化服。
三诊:1956年8月11日。体温降至37.6℃,神志清醒,倦乏思眠,血亦止,脉濡,舌苔白干,暑邪已去,神志清醒,阴液已伤,改用清暑养阴、利湿化浊之品。
处方:大豆黄卷15g,鲜石斛15g,泽兰9g,佩兰9g,茯神9g,赤芍9g,鲜荷梗9g,半夏曲6g,竹茹6g,大腹皮4.5g,厚朴4.5g,枳壳4.5g,盖元散(包煎)15g。
连服3剂,体温恢复正常,痊愈出院。
【按】新产妇人,阴血去多,暑热直犯心包,昏迷而死者极多,其原因:一则不知居处卫生,对产室紧闭窗户,幕以帷帘,环侍多人,因而致病;二则不察天时之不同,人体之各异,拘于生化汤及蔗糖、黄酒成方,动辄杀人;三则遇产后中暑辄用冰袋、风扇寒凉强遏,热邪内闭亦多致死。此案治以清暑开窍,透解化瘀,既病情需要,石膏、生地、犀、羚、牛黄亦所不禁,总当辨证清晰,法度严谨,活人多矣。
四、热入心营 (重型脑炎)
病案1
王某,男,12岁,学生,住院号130629,1963年9月4日急诊入院。
病史:家属代述,患者头痛头晕,呕吐2天,双目失明7小时,神志不清4小时。
患者入院前2天轻度头痛头晕。1天前头痛头晕加剧,食欲不振,走路不稳,喷射性呕吐十余次,呕吐物为食物及水,下午来我院途中两目失明,晚10时神志逐渐不清,骚动不安,曾连续出现两眼球偏向右侧,口做咀嚼动作,面部肌肉抽搐3~4次,每次2~3分钟。病后有尿,2日无大便。
体格检查:体温39.7℃,脉搏80次/分,呼吸18次/分,血压170/11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急性病容,神志不清,烦躁不安,查体不合作。皮肤无黄染、出血点、皮疹、蜘蛛痣。全身浅表淋巴结不肿大。头颅器官正常,眼睑无浮肿,巩膜无黄染,球结膜稍充血,双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两唇沟对称,无变浅,耳鼻未见分泌物,牙关禁闭。颈部有抵抗,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80次/分,未闻杂音。腹部平坦,柔软,肝未触及,脾可触及,质软。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存在。双下肢不肿。腹壁反射、提睾反射、膝跟反射存在,但均较迟钝。柯宁氏征双侧(+)。
化验:白细胞22200/mm3,中性粒细胞84%,淋巴细胞16%。
西医诊断:高烧昏迷原因待查(流行性乙型脑炎、脑脓肿?)。
入院次日,神智更加昏迷,烦躁呈狂躁状,心率时而出现二联律,病情甚为危险,急邀杨老会诊。
初诊:1963年9月5日。痰涎满口,手足末梢微凉,烦躁异常,扬手掷足,神志昏迷,瞳孔微斜,口噤,壮热无汗,小便尚有,大便二日未行。右脉数大,左脉滑数,舌苔白。
中医诊断:热入心营。
辨证:邪热内闭,不能开透。
治法:辛凉解肌,芳香开窍。
处方:鲜芦根30g,生石膏18g,薄荷(后下)6g,菊花9g,钩藤(后下)15g,清半夏9g,佩兰9g,桑枝12g,桑叶6g,六一散(布包)9g,石菖蒲6g,郁金6g,竹沥水(兑入)9g,姜汁(兑入)5滴。
1剂,鼻饲。安宫牛黄丸1丸化服。
二诊:1963年9月6日。仍深度昏迷,高热不退,体温39.7℃,血压160~170/ 110~120mmHg,颈抵抗,心率100~120次/分,两肺有痰鸣,柯宁氏征双侧(+)。晨8时一度抽搐,当时心率200次/分,脑电波检查“全脑病变,符合脑炎诊断”。大便4次,棕色稀便,大便潜血“强阳性”,四肢厥冷。下午8时,体温38.2℃,血压130/ 110mmHg,心音弱,左肺鼾音,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脉象虚滑,舌苔白。此乃热闭心包,肝风内动,正不胜邪之危象,急以人参白虎汤、羚羊钩藤汤、局方至宝丹三方化裁救之。
处方:西洋参6g,生石膏24g,鲜芦根30g,清半夏9g,天竺黄9g,忍冬藤30g,连翘15g,钩藤(后下)15g,菊花9g,鲜荷叶半张,六一散(布包)9g,羚羊粉(冲服) 1.2g。1剂,鼻饲。局方至宝丹上下午各1丸,化服。
三诊:1963年9月7日。仍深度昏迷,体温38.6℃,血压130/90mmHg,瞳孔较昨日略小,直径约5mm,对光反射未恢复,颈抵抗,四肢肌肉紧张,肺部鼾音,呃逆连声,四肢逆冷,脉滑无力,舌苔白。依前法。
处方:西洋参6g,生石膏24g,清半夏9g,橘皮6g,炒竹茹9g,钩藤9g,菊花6g,六一散(布包)9g,鲜荷叶半张,羚羊粉(冲服)1.2g。2剂,鼻饲。局方至宝丹、苏合香丸各1丸,分二次化服。
四诊:1963年9月9日。病情较前略稳,但仍未清醒,体温38.3℃,已不再打嗝,瞳孔散大及对光反射恢复,时有咳嗽,两肺仍有鼾音,颈抵抗,四肢已有痛觉,血压130/70mmHg,脉细,但较前有力,舌苔白。体温虽有下降,正气亦有转复,病情虽有好转,但神志仍未清醒,再以清热涤痰,芳香开窍。
处方:西洋参6g,生石膏24g,清半夏9g,石菖蒲6g,郁金6g,天竺黄9g,丹皮9g,钩藤(后下)15g,菊花9g,鲜芦根30g,竹沥水(兑入)12g,姜汁(兑入)5滴,六一散(布包)9g,鲜荷叶半张,犀角粉(冲服)0.6g,羚羊角粉(冲服)0.9g。1剂,鼻饲。局方至宝丹上下午各1丸化服。
五诊:1963年9月10日。体温37℃,但仍未苏醒,血压110/70mmHg,脉细,舌苔白。邪热虽退,神志未复,着重涤痰开窍。
处方:鲜芦根30g,佩兰9g,藿香9g,桑枝15g,忍冬藤15g,石菖蒲9g,郁金9g,天竺黄9g,清半夏6g,橘红络各6g,带心连翘9g,六一散(布包)9g,鲜荷叶半张,西洋参3g,生石膏9g,茯苓15g,紫雪散(冲服)3g。
1剂。鼻饲。
六诊:1963年9月11日。神志虽未清醒,但病情已大有好转,有吞咽、四肢屈伸动作,对刺激亦有感觉,但二日来无大便,颈仍有抵抗,生理反射迟钝,脉细,舌苔白。已渐脱险,着重开窍醒神,兼清余热。
处方:鲜芦根30g,佩兰9g,忍冬藤15g,带心连翘9g,茯神15g,石菖蒲9g,郁金9g,清半夏9g,天竺黄9g,橘红络各9g,六一散(布包)15g,鲜荷叶半张,竹沥水(兑入)12g,姜汁(兑入)5滴,紫雪散(冲服)3g。1剂。鼻饲。安宫牛黄丸,上下午各1丸,化服。
七诊:1963年9月12日。病情较昨日减轻,四肢均能活动,有吐痰及伸舌动作,大便一次,为正常便,颈仍抵抗,原方继服1付。鼻饲。
八诊:1963年9月13日。患者自昨日能谈话,但思考问题较迟钝,视物仍不清楚,原方去安宫牛黄丸,再服1付。鼻饲。
九诊:1963年9月14日。神志清醒,能正常对话,脉细,舌苔白。患者已进入恢复期,继续清热化痰。
处方:鲜芦根30g,佩兰9g,忍冬藤9g,带心连翘9g,郁金9g,石菖蒲9g,茯神15g,天竺黄9g,橘红络各6g,鲜荷叶半张,竹沥水(兑入)12g,姜汁(兑入)5滴,六一散(布包)15g,紫雪散(冲服)3g。
服上药两剂后,诸证若释。复以清热祛痰剂调理善后,痊愈出院。
病案2
张某,男,28岁,工人,住院号131469,1963年10月2日急诊入院。
主诉:发烧3日。
病史:患者3天前自觉受凉后开始发热,呈持续性,伴有恶寒、头痛、身痛、四肢酸痛,恶心、喷射性呕吐两次,内容为胃中未消化食物。2天来未进食,常吐黄色苦水及黏液,两眼发胀。一日来头痛加剧,有尿,大便3日未行。
体格检查:体温38℃,脉搏88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00/6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急性病容,神志清醒,痛苦表情,呻吟不止。体位自如,查体合作。全身皮肤无黄染、出血点、蜘蛛痣。右下腹部麦氏点处有一6cm手术瘢痕,左侧颈部可触及活动性淋巴结2枚。头颅器官正常,巩膜无黄染,结膜微充血,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颈部稍有抵抗,咽微红,扁桃体不大,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88次/分,未闻杂音。腹部平坦,柔软,肝未触及,脾可触及,质软。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存在。脊柱四肢无畸形,双下肢不肿。生理反射存在,柯宁征双侧(+)。
化验:白细胞15550/mm3,中性粒细胞83%,淋巴细胞17%。
西医诊断:无菌性脑炎、结核性脑膜炎?
入院后病情逐渐加重,急邀杨老会诊。
初诊:1963年10月9日。患者体温40℃,神志时清时昏,颈抵抗。10时许四肢突然抽动1~2分钟,痰声辘辘,两肺鼾音,牙关紧闭,四肢末端发凉,呼吸停止,经吸痰后呼吸恢复,继则呃逆频频。脉象细滑数,舌苔白黄腻。
中医诊断:热入心营。
辨证:热深厥深,内风已作。
治法:辛凉透邪,芳香开窍。
处方:鲜芦根30g,佩兰9g,藿香6g,生石膏24g,清半夏9g,陈皮6g,竹茹6g,菊花9g,钩藤(后下)15g,生石决明24g,六一散9g,荷叶6g,石菖蒲6g,远志6g,紫雪散(冲服)3g,苏合丸、局方至宝丹各1丸,化服。
1剂,鼻饲。
二诊:1963年10月10日。人工冬眠,体温36.5℃,脉108次/分,呼吸28次/分,血压126/80mmHg。瞳孔极小,对光反射甚微,脉细数,舌苔白黄腻,再拟清热解毒、芳香开窍剂,恢复神志。
处方:西洋参6g,生石膏18g,鲜芦根30g,清半夏9g,天竺黄9g,忍冬藤15g,连翘15g,钩藤(后下)15g,菊花9g,橘皮6g,竹茹9g,竹沥水(兑入)12g,姜汁(兑入)5滴,紫雪散(冲服)3g,局方至宝丹、苏合香丸各1丸,化服。
1剂。鼻饲。
三诊:1963年10月11日。人工冬眠下体温35.5℃ ~35.9℃,脉搏100次/分,血压120~140/80~90mmHg。鼾声,咳出粉红色及黄色痰。前方再服1剂。鼻饲。
四诊:1963年10月12日。停止人工冬眠,体温37℃,脉搏100次/分,呼吸24次/分,血压120~140/80~90mmHg。痰多,呃逆频频,四肢厥冷,但有活动,稍显有知觉,脑脊液检查找到“阴性双球菌”,脉象滑数,舌苔黄腻。痰热闭塞心窍,宜清热化痰,芳香开窍。
处方:鲜芦根30g,清半夏9g,天竺黄9g,生赭石9g,橘皮6g,竹茹6g,连翘15g,金银花藤各15g,钩藤(后下)15g,石菖蒲6g,远志6g,菊花9g,竹沥水(兑入)12g,姜汁(兑入)5滴,紫雪散(冲服)3g,苏合丸、局方至宝丹各1丸,化服。
2剂。鼻饲。
五诊:1963年10月14日。体温37℃ ~38℃,神志不清,痰多,黄白痰,大便4次,黏溏便极腐,脉细滑数,舌苔薄黄腻。依法再服1剂。鼻饲。
六诊:1963年10月15日。体温38℃左右,痰仍多,神志逐渐清醒,欲言,呃逆,脉细滑数,舌苔白。依法再服3剂。鼻饲。
七诊:1963年10月18日。体温37.5℃,神志清醒,思虑颇多,脉细滑数,舌红苔白。大热之后,津液亏损,余热未清,继清余热,安神宁心。
处方:青蒿9g,胡黄连3g,朱茯神4.5g,菊花9g,钩藤(后下)9g,生石决明24g,炒枣仁9g,柏子仁9g,远志6g,鲜芦根24g,炒稻芽9g,益元散9g。
3剂。
八诊:1963年10月21日。体温正常,头晕少寐,便干,脉细滑,舌红中黄苔。热病之后,阴液未复,宜养阴安神。
处方:沙参9g,生地9g,木香6g,生石决明24g,钩藤(后下)9g,菊花9g,朱茯神15g,夜交藤12g,炒枣仁12g,柏子仁12g,远志6g,白芍12g,北秫米15g,甘草3g。
服药3剂,痊愈出院。
【按】以上两例都是重型脑炎患者,在中西医密切合作积极抢救下,均获痊愈。在抢救过程中,西医展现了支持疗法、鼻饲给药的优势,中医展现了辨证论治、恢复神智的优势。
两例患者都属热入心营、肝风内动的危重证象,前者以热为主,治以清热通透、芳香开窍为主,治疗过程中出现正不胜邪的情况,及时加入西洋参补气生津,达到扶正祛邪的目的;后者为痰热蒙蔽心窍,治以清热涤痰开窍恢复神志,达到驱邪扶正的目的。后期皆以恢复阴液善后。
五、湿温
病案1
杨某,男,36岁,职员,1931年9月9日初诊。
病史:发热1周,教会医院诊断为“肠伤寒”,服药1周,病势未退。
初诊:体温40℃,痰多,谵语,间有撮空,小便深红短少,大便秘结。脉象洪数,舌苔黄腻而厚。
中医诊断:湿温。
西医诊断:肠伤寒。
辨证:高热稽留不解,病于秋季,湿热当令,湿温病也,湿邪未透,痰湿素盛。
治法:清热涤痰,开窍安神。
处方:鲜芦根30g,丝瓜络6g,竹茹6g,豆豉6g,焦栀子6g,连翘6g,金银花12g,厚朴花6g,苏子6g,小木通3g。以陈萝卜、海蜇皮煎汤代水,并送服紫雪散3g。
1剂。
二诊:1931年9月10日。脉滑实,舌短谵语、撮空均有好转。痰仍多,小便赤红,大便稀黑,体温39.2℃。
处方:生石膏24g,浙贝6g,芦根24g,丹皮6g,焦栀子6g,连翘9g,花粉9g,竹茹6g,小木通3g。海蜇皮、陈萝卜煎汤代水,送服紫雪散3g。
3剂。
三诊:1931年9月13日。体温上午38.4℃,下午回升至39.2℃,痰多欠利,夜微有谵语。继服原方加瓜蒌9g,枳壳6g,竹沥水12g兑入。
2剂。
四诊:1931年9月15日。上午微烦躁,继而汗大出,脉转细弱,嗜睡,连进滋阴清热化痰药而先烦躁继汗出,是正邪交争。病已13日,乃战汗之象,体温降至36℃以下,以其体质素虚,恐正不胜邪,急以扶正。
处方:西洋参15g,浓汤频服。而后汗敛神清,其病若释。
五诊:1931年9月16日。体温36.2℃,小便不通,遂导尿一次。
处方:西洋参6g,橘红络各6g,浮小麦15g,远志6g,竹茹6g,茯神9g,糯稻根须6g,朱灯心1撮。
2剂。
六诊:1931年9月18日。体温36.3℃,舌红少苔,气微短,痰多易吐。能食米粥4次,藕粉2次。继服原方加冬瓜仁9g,杏仁6g,炒薏苡仁9g。观察二日无变化,温证已愈。
【按】此证温邪失于透解,留恋气营之间,先后服辛凉解肌、甘寒清热、滋阴化痰、芳香开窍剂,战汗而解。战汗本不宜补,但正气虚弱,洋参甘寒生津扶气,故服之汗敛而神清。是战汗后虚弱者,并不禁清补,唯决不能温补尔。
病案2
陈某,女,18岁,农民,住院号116005,1962年11月12日初诊。
病史:家属代述,患者20天前开始发热,伴恶寒,头痛,耳聋,口渴,便溏。曾服用牛黄解毒丸,大便转溏而热不退,食少,腹部不适,近2日精神恍惚,继而神昏谵语。
体格检查:体温39℃,脉搏90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20/8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急性病容,神志不清,查体不合作。全身皮肤无黄染、出血点、蜘蛛痣。浅表淋巴结不肿大。头颅器官正常,巩膜无黄染,结膜微充血,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咽微红,扁桃体不大,颈部无抵抗,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90次/分,未闻杂音。腹部平坦,柔软,肝未触及,脾可触及,质软。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存在。脊柱四肢无畸形,双下肢不肿。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脉象滑数,舌苔黄白腻。
化验:肥达氏试验“H”1∶1280,“O”1∶640。血培养:伤寒杆菌(+)。
中医诊断:湿温。
西医诊断:肠伤寒。
辨证:湿热互结,失于清透,热入心包。
治法:辛凉清化,芳香开窍。
处方:鲜芦根30g,生石膏15g,连翘15g,银花15g,竹茹6g,石菖蒲6g,郁金4.5g,豆豉9g,栀子9g,滑石12g,竹叶6g,紫雪散(冲服)3g。
1剂。
二诊:1962年11月13日。汗出热势减轻,体温38.3℃,神智稍清醒,亦能张口伸舌,但二便仍不能自理,胸部出现白,为数不多,脉象滑数,舌质红苔薄白糙。湿热已有外透之势,拟柴葛解肌汤加减以托邪外出。
处方:柴胡9g,葛根9g,连翘12g,银花12g,蝉蜕4.5g,豆豉12g,栀子9g,佩兰9g,鲜芦根24g,生石膏24g。
1剂。
三诊:1962年11月14日。白已出数批,神志已清醒,体温正常,舌光红无苔,脉象细数。原方去柴胡、葛根,加鲜生地15g,鲜石斛9g,以滋养营阴。
1剂。
四诊:1962年11月15日。神志清醒,体温正常,脉细数,舌淡红少苔。拟甘寒养阴以清余热。
处方:鲜生地18g,石斛9g,连翘9g,银花9g,佩兰9g,鲜芦根24g,滑石12g,焦稻芽15g,炒薏苡仁12g,通草3g。
服3剂痊愈出院。
【按】本例患者经化验检查证实为湿温肠伤寒,初期失于通透,热传心包,神志昏迷,经辛凉清透、芳香开窍治疗后,汗出,白多次显现,而热退神清。白的出现是湿热外透之象,白发生的原因有两种:一为湿热之邪逗留气分,失于清泄,郁久而成白;一为温热夹湿,误用滋阴,致汗出不彻,湿郁热蒸。本例患者属于前者。
病案3
王某,女,18岁,农民,住院号115997,1962年10月6日急诊入院。
病史:家属代述,高热7日,自服退热剂,大汗出而不解,转为神昏,牙关紧闭,手足厥冷,二便失禁。
体格检查:体温39.9℃,脉搏92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10/8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神志不清,查体不合作。全身皮肤无黄染,胸腹部可见散在赤疹,隐而不透。浅表淋巴结不肿大。头颅器官正常,颜面红赤,巩膜无黄染,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牙关紧闭,双鼻唇沟对称。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92次/分,未闻杂音。腹部平坦,柔软,肝未触及,脾可触及,质软。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存在。脊柱四肢无畸形,四肢端厥冷。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脉象滑细数,舌质红苔白而腻。
化验:肥达氏试验“H”1∶80,“O”1∶80。血培养:伤寒杆菌(+)。
中医诊断:湿温。
西医诊断:肠伤寒。
辨证:高热1周,汗出而不解,病发于秋季,湿热当令,黏腻之邪其来也渐,其去也迟。再痰浊交相酝酿,舌质红苔白腻,肠胃湿热之邪胶固甚深,身现赤疹,隐而不透,邪热深陷心包,以致昏厥。表既不解,又不可下,惟有清化宣泄,芳香开窍,以冀邪热外达,神志清醒。
治法:辛凉通透,芳香化浊开窍。
处方:生石膏15g,淡豆豉9g,焦栀子9g,连翘15g,金银花15g,石菖蒲6g,郁金6g,鲜芦根30g,滑石12g,薄荷(后下)3g,紫雪散(冲服)3g。
2剂。
二诊:1962年10月8日。仍高热神昏,体温39.7℃,口内多痰,大便溏泄,日3~7次,色黑,舌质红,苔白腻,脉细数。为湿热内侵营血,劫伤阴络,而大便下血。
处方:鲜生地30g,鲜石斛12g,生石膏24g,葛根9g,淡豆豉15g,连翘12g,川黄连3g,通草3g,鲜芦根30g,滑石12g,佩兰12g,羚羊粉(分2次冲服)1.2g。
1剂。
三诊:1962年10月9日。热势稍减,体温38.1℃,已见白,神志仍不清,大便如前,脉象、舌苔如前。原方加透托斑之品。
处方:蝉蜕4.5g,鲜生地30g,石斛12g,生石膏15g,葛根15g,淡豆豉15g,连翘15g,川黄连3g,黄芩6g,鲜芦根30g,通草3g,滑石15g,佩兰9g,广郁金6g,羚羊粉(冲服)0.9g。
1剂。
四诊:1962年10月10日。热度大减,体温37.1℃,但白出而不爽,神志仍不清,不语,脉细数,舌苔白厚垢腻。仍宜清热育阴透。
处方:鲜生地24g,金石斛12g,生石膏15g,葛根6g,淡豆豉6g,连翘15g,金银花15g,鲜芦根30g,蝉蜕4.5g,荷叶6g,广郁金4.5g,炒神曲6g,紫雪散(冲服)3g。
1剂。
五诊:1962年10月11日。身热已退,体温37℃,仍神昏,但较前进步,能张口,二便不能自理,大便转黄色,口有痰涎流出,舌质淡红苔白厚腻,脉细滑数。是热邪虽减,痰浊蒙闭仍甚,宜涤痰开窍,使湿热无所依附。
处方:鲜芦根30g,佩兰叶6g,天竺黄9g,半夏曲9g,石菖蒲6g,广郁金6g,竹茹6g,金石斛12g,滑石粉12g,橘红6g,金银花15g,连翘15g,木通3g,紫雪散(冲服)3g。
1剂。
六诊:1962年10月12日。痰涎仍盛,呻吟连声,神志仍未清醒,舌质淡红,苔白而腻。痰浊蒙蔽心包,继以芳香开窍,清化痰湿。
处方:鲜芦根24g,佩兰6g,藿香梗6g,清半夏9g,天竺黄9g,石菖蒲6g,广郁金6g,竹茹6g,金银花9g,连翘9g,橘红9g,茯神9g,远志4.5g,竹沥水(兑入)12g,生姜汁5滴,紫雪散(冲服)3g。
1剂。
七诊:1962年10月13日。痰涎已少,仍有呻吟,大便二日未解,舌苔白厚而腻。舌质淡红,脉沉细而滑,治以芳香开窍,佐以通泄。
处方:鲜芦根24g,连心连翘15g,金银花12g,忍冬藤12g,钩藤(后下)15g,竹茹9g,金石斛12g,木香9g,石菖蒲6g,广郁金6g,焦稻芽9g,黄连3g,六一散12g。安宫牛黄丸(化服)1丸。
2剂。
八诊:1962年10月15日。神志清醒,诸恙若释,脉细数无力,苔薄白。继清余热。
处方:鲜芦根24g,连翘9g,莲子心9g,鲜生地24g,石斛15g,竹茹叶各9g,天竺黄9g,菊花9g,钩藤(后下)15g,石菖蒲6g,焦稻芽9g,六一散9g,丹皮9g,灯心草1.5g。
连服3剂,痊愈出院。
【按】本例为湿温肠伤寒,热入心营,则昏迷动血,高热汗出不解。对于温病的辨证论治方法,叶天士说:“卫之后方言气,营之后方言血。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入血就恐耗血动血,直须凉血散血。”但临床上病证发展往往不能将各个阶段截然分开,常常卫气、气营、营血同现,因此治疗时亦应随证而变。本例初诊是气营同现,宜辛凉开泄,清营开窍;后营血同现,宜清营凉血开窍。又患者舌苔厚腻,痰涎壅盛,湿热夹痰,故重用涤痰开窍,始豁然而愈。温病夹邪(如痰、水、食、血等实邪)必先清其夹邪,温邪始易透解。
病案4
王某,男,24岁,工人,住院号116217。1962年10月23日初诊。
病史:患者入院前10天开始发冷发热,周身乏力,食欲大减,呕吐不止,腹痛腹泻,日4~5次,水样便。入院前1日始腹痛剧烈,腹硬拒按,急诊入院,西医诊断为肠伤寒肠穿孔,当即手术缝合肠壁。术后5天,高热不退,腹胀不减,大便自流,急请杨老会诊。
体格检查:体温39℃,脉搏94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10/7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中等,神志清醒合作,痛苦病容。全身皮肤无黄染、出血点、蜘蛛痣。浅表淋巴结不肿大。头颅正常,巩膜无黄染,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94次/分,未闻杂音。腹部腹带保护未查。四肢无畸形,四肢端厥冷。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脉细滑数无力,舌红苔薄白。
中医诊断:湿温,热入血分。
西医诊断:肠伤寒,肠穿孔。
辨证:术后5天,高热腹胀,大便自流,脉细滑数无力,舌红苔薄白。是邪热尚盛,中气已虚。
治法:补中益气,清热解毒。
处方:生黄芪15g,银花15g,连翘15g,白芍12g,生牡蛎12g,苏梗4.5g,大小蓟各6g,滑石9g,竹叶6g,灯心1撮。
3剂。
二诊:1962年10月26日。腹胀已消,大便成形,精神好转,唯仍有低热,体温37.5℃,脉浮滑细,舌苔薄白。余热未清,拟清热解毒以肃余邪。
处方:鲜芦根15g,银花30g,连翘15g,大腹皮9g,黄芩6g,知母6g,焦稻芽9g,厚朴4.5g,枳壳4.5g。
3剂。
三诊:前方连进3剂,热退,食欲增加,脉象弦数,舌红苔薄黄。仍以前方3剂,病愈出院。
【按】本例患肠伤寒肠穿孔,由于及时手术,挽救了生命。术后中医药调理使患者机体迅速恢复,两者结合,相得益彰,充分显示出中西医结合的优越性和生命力。杨老曾参与救治此类患者5例。
病案5
宋某,男,21岁,学生,住院号健499,1962年2月19日初诊。
主诉:发热3天。
病史:患者发热前曾于澡堂洗澡。3天前发热恶寒,头痛身痛,汗出,口渴,胸闷,食欲不振,尿短赤,大便4日未解。曾自服银翘解毒丸2次,未效。1天前腹痛,呕吐,胸腹背部及四肢出现红疹。
体格检查:体温40.6℃,脉搏80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20/80mmHg。发育正常,营养一般,神志清醒合作,体位自如。全身皮肤无黄染,胸腹背部及四肢散在红疹。浅表淋巴结不肿大。头颅器官正常,面红,巩膜无黄染,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存在。双鼻唇沟对称,甲状腺不肿大,气管居中。胸廓对称,叩诊清,两肺呼吸音清晰,未闻啰音。心界不大,心音规律,心率80次/分,未闻杂音。腹部平坦,柔软,肝未触及,脾可触及,质软。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存在。脊柱四肢无畸形,四肢厥冷。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脉象洪滑,舌红苔厚。
化验:血红蛋白136g/L,红细胞479万/mm3,白细胞5950/mm3,中性粒细胞69%,淋巴细胞31%。外裴试验1∶40,1962年2月23日,1∶80,1962年2月17日1∶640。
中医诊断:湿温。
西医诊断:斑疹伤寒。
辨证:新感温邪引动伏气,表证未解,侵及气营。
治法:辛凉解肌,透营清气。
处方:生石膏24g,广角9g,山栀9g,黄芩9g,鲜芦根30g,牛蒡子9g,大青叶9g,银花15g,连翘9g,蝉蜕3g,丹皮9g。
1剂。
二诊:1962年9月20日。体温39℃ ~40℃,晨轻暮重。前方加赤芍9g,神曲9g,紫雪散3g(冲服)。1剂。
三诊:1962年9月21日。恶心汗出,热势略见减轻,一度降至38.6℃后又回升至39.6℃,脉洪大,舌红苔薄白,未再出现斑疹。是伏热未解,再以化斑透邪。
处方:生石膏30g,鲜芦根30g,大青叶9g,牛蒡子9g,金银花15g,连翘15g,竹茹9g,赤芍9g,丹皮9g,砂仁1.5g,犀角粉(冲服)0.9g。
1剂。
五诊:1962年9月22日。体温恢复正常,自觉无不适,原方再服1剂。
六诊:1962年9月23日。体温正常,夜有汗出,鼻干流血,脉象和缓。乃病后余热未尽,继养阴清余热。
处方:鲜芦根15g,桑叶9g,生白芍9g,黄芩6g,青蒿6g,麦冬9g,炒稻芽9g,石斛9g,竹茹9g,滑石9g。
3剂。痊愈出院。
【按】本例患者经化验检查确诊为斑疹伤寒,与肠伤寒同属中医湿温病,但两者证相类而症不同。肠伤寒之病源主要在于肠部,最大之危险在于肠出血;而斑疹伤寒之病源主要在于血液,最大之危险在于毒素入脑。肠伤寒之病程较长,约4周;斑疹伤寒病程较短,仅为2周。肠伤寒最易伤肠,宜食流质,至第二周亦不宜用攻下药,第三周则更忌用攻下剂;斑疹伤寒初期即可攻下,以清涤肠垢,至第二周有积者亦不忌攻下,第三周转愈时,更不忌攻下剂。再斑疹伤寒应用凉血药,愈早愈重愈好。
六、烧伤
赵某,火碱厂工人,住天津第一中心医院,因病情危重,邀请杨老会诊。
第一阶段:患者烧伤面积89.5%,多为Ⅲ度烧伤,高热40℃左右,神志濒于昏迷。脉象滑数,舌红苔白干。
中医诊断:烧伤。
西医诊断:烧伤。
辨证:火热之邪外伤肌肤,内侵营血,正气受损。
治法:扶气和血,清热解毒定痛。用白虎汤合犀角地黄汤加减,佐以安宫牛黄丸,外用黄连地榆粉,香油调敷。
处方:原皮参9g,金银花30g,连翘8g,佩兰6g,藿香梗6g,生石膏60g,黄连6g,穞豆衣9g,冬瓜皮15g,大生地15g,玄参12g,六一散15g,鲜芦根30g,鲜茅根30g,羚羊粉(冲服)1.2g,犀角粉(冲服)0.9g。
第二阶段:患者呕恶,腹泻腹胀,脉细,舌红苔白。是火毒侵及消化道,治疗以健脾清热,用藿香正气散合清肠饮加减。
处方:藿香6g,清半夏6g,广陈皮6g,川连6g,厚朴6g,白扁豆15g,广木香6g,金石斛9g,竹茹6g,黄芩6g,神曲6g,滑石15g,生甘草6g。
第三阶段:患者气血衰弱,外伤恢复迟缓,脉细,舌红苔白,有趋于衰颓现象。治疗以健中解毒,使营卫畅通,良肉皮肤容易成长。
处方:生黄芪15g,野山参6g,当归9g,稻芽9g,陈皮6g,天花粉12g,金银花24g,生甘草6g,茯苓9g,紫草15g。
第四阶段:患者已入恢复期,脉细,舌红苔白,炉烟虽熄,灰中有火,故补虚生肌之中,仍须参以清凉解毒。
处方:金银花15g,连翘12g,原皮参6g,牡丹皮12g,生山药12g,生苡仁15g,龟板15g,生地15g,当归12g,赤芍12g,白薇12g,川连6g,黄芩6g,佩兰6g,竹茹6g,生甘草6g,夏枯草12g,生谷麦芽各9g,鸡内金9g。
以上四类方随证斟酌采用,并参以牛黄丸、至宝丹之类成药。
【按】杨老应用上述方法,参与我院、第一中心医院、254医院等多名烧伤患者的救治工作,取得了满意疗效。虽属外伤,仍突出了辨证论治的特色。
七、癌瘤
病案1
宋某,男,35岁,工人,1958年10月21日初诊。
主诉:癌症转移,西医建议中医药治疗。
病史:患者自1954年开始上腹不适,1956年发生泄泻、腹痛,大便4~6次/日,曾服用中西药治疗不愈。1958年10月初因咽干,声音嘶哑,左颈部淋巴结肿大,来我院内科诊治。全消化道检查未见异常。胸部X光检查:“符合两肺转移癌”。
化验:1958年10月21日,左颈淋巴结病理:转移癌。
辨证:脉证合参,此乃脾肾阳气素虚,气机不畅,运化失调,气血瘀滞成癌。
治法:健脾补肾,软坚散结。
治疗经过:采用四神丸、海藻散坚丸、黄芪建中汤、地榆槐角丸、参苓白术散、化核丸、海螵蛸雄黄粉加减治疗4周,腹痛、腹泻好转,大便减少至2~4次/日,但仍为稀便。同年11月17日内科再次进行左淋巴结病理检查,诊断同前。
继续应用前法治疗,1959年1月10日胸片复查:“符合两肺转移癌”,最后确诊为“肺癌、淋巴结转移”。
仍用前法治疗半年,病情逐渐好转,声音嘶哑消失,左侧颈部淋巴腺肿块消减,食欲增进,精神体力亦佳,惟大便仍有时稀,伴腹痛,每日大便2~3次。于1959年5月恢复半日工作,1960年做轻工作,后依前法断续治疗至1962年。1967年7月随访,病人仍健在,并恢复原司炉工作。
病案2
徐某,男,51岁,工人,1959年2月16日初诊。
主诉:阴茎癌,不愿手术切除。
病史:患者1959年初发现阴茎包皮内有乳头状肿物,至同年2月,冠状沟上面、下面及右侧皆有肿瘤长出,呈乳头状。西医建议半切除,患者不同意。当时肿物已破溃,流臭水,疼痛不堪触及。脉象弦滑,舌苔黄腻。
化验:病理示“鳞状上皮癌Ⅰ级,尚无明显侵润”。
辨证:湿热之毒败露。
治法:清热解毒,消瘀化瘤。
处方:土茯苓24g,金银花15g,紫草根15g,龙胆草12g,夏枯草12g,贯众24g。煎水送服犀黄丸1丸。每日2次。
另苦参60g,煎水冲洗患处,外擦消癌散。
治疗5月后,溃烂处已不流臭水,伤口日渐愈合,后改服连翘败毒丸,每日2次,每次1丸。仍以苦参汤冲洗,身体日渐强壮。至1961年秋季,每月复诊,不断服前药,溃烂基本愈合。1967年7月随访,患者健在。
【按】以上两例患者均有病理证实,又经北京协和医院鉴定,并请胡正详教授复查,确定原诊断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