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康雍乾三朝與俄國交涉

西、葡、英、荷等國之東來，其志皆在通商而已，而俄與中國之交涉，則自争界始。俄人於明穆宗隆慶元年（一五六七），神宗萬曆四十七年（一六一九）兩次遣使至中國求通商，以無貢物，未得朝見。清之興也，兵鋒直至黑龍江下流，而俄略地之兵亦於是時東下。順治六年（一六四九），俄哈巴羅甫始築雅克薩城。十五年，葉尼塞斯克守將帕斯可夫復築尼布楚。是時俄東征之軍，皆無賴子，日事剽掠，清人稱之曰羅刹。哈巴羅甫西歸，斯特巴諾代統其衆，爲寧古塔章京沙爾瑚達所殺，帕斯可夫亦爲寧古塔將軍巴海所敗，棄尼布楚。先是，順治十年（一六五三），什勒喀河外土酋罕帖木兒以俄人侵掠來降，有司遇之薄，復奔俄。十一年（一六五四）、十二年（一六五五）、十八年（一六六一）、聖祖康熙六年（一六六七），俄人屢遣使來求通商，其使或以商人充之，或與商人偕行，而以商人爲副，皆以争朝見跪拜等禮節多所糾葛，惟所擕貨物，均許其發賣而已。雅克薩之陷，清軍毁其城，俄人旋復築之，尼布楚亦復爲俄據。康熙九年（一六七〇），聖祖諭尼布楚守將，命交還罕帖木兒，約束邊人，毋抄掠，守將許之而不果行。十四年（一六七五），俄使尼果來來，請劃界通商，聖祖要以交還罕帖木兒，否則均無庸議，議又不就。罕帖木兒後徙莫斯科，入希臘教。尼布楚之會，索額圖知其不可得，未以爲言。三藩既平，聖祖乃爲用兵計。二十一年（一六八二），命户部尚書伊桑阿赴寧古塔造大船，築墨爾根、今嫩江縣。齊齊哈爾今龍江縣。二城，置十驛以通餉道，以薩布素爲黑龍江將軍，駐璦琿，後移駐墨爾根。命喀爾喀絶俄貿易並遣戍兵割俄田禾以困之。二十四年（一六八五），都統彭春以陸軍一萬、水軍五千圍雅克薩，俄將阿爾巴青以四百五十人守，已知不敵，約降，奔尼布楚。彭春毁其城而還。阿爾巴青既去，俄將皮爾頓以兵六百人來援，復偕還，據雅克薩。明年，薩布素以八千人復圍之，阿爾巴青戰死，守兵七百三十六人存者六十而已。城旦夕下而和議起，朝命止攻圍乃解。

時俄大彼得初立，内難未靖，又外與土耳其、波蘭構釁，未遑東略。清亦未知俄情，當時稱俄人曰羅刹，聖祖致書俄皇，則以蒙語稱爲鄂羅斯察罕汗。聖祖因尼果來致書俄皇，俄人莫能解，又遣降俘至蒙、俄境上宣諭，亦不得報。二十五年（一六八六），乃因荷蘭使致書俄皇，俄皇復書，許約束邊人，續遣使議界約，而請先釋雅克薩之圍，聖祖許之。二十六年（一六八七），俄使費耀多羅東來，二十七年（一六八八），清内大臣索額圖等與議於尼布楚。費耀多羅之東也，彼得命以黑龍江爲兩國之界，索額圖受命，亦請尼布楚以東黑龍江兩岸之地皆歸我國，否則勿與和，聖祖許之。是時俄東方兵力未充，費耀多羅之來，從卒一千五百人，而清使者從卒萬餘，都統郎坦又以精卒萬人自璦琿水陸並進。議既不諧，從行之天主教士徐日昇、張誠調停亦不就，清兵將圍尼布楚，俄人不得已，悉如中國意以和。定約六條，西以額爾古納河，東自格爾必齊河以東，以外興安嶺爲界，嶺南諸川入黑龍江者，皆屬中國，其北屬俄，立碑於兩國界上，一在格爾必齊河東岸，見《清一統志·盛京通志》；一在額爾古納河南岸，見《清通典》。楊賓《柳邊紀略》謂東北威伊克阿林大山尚有一界碑。再毁雅克薩城而還。

尼布楚約既立，劃界之議已決，而通商之議仍未定。康熙三十二年（一六九三），俄使伊德斯來，聖祖許俄商三年一至京師，以二百人爲限，居於京師之俄羅斯館，以八十日爲限而免其税。俄人請遣學生習中國語言文字，又爲設俄羅斯教習館焉。尼布楚定約前三年，準噶爾噶爾丹攻喀爾喀，喀爾喀三汗車臣、土謝圖、札薩克圖三汗。皆走漠南。聖祖出兵擊破噶爾丹，至三十六年（一六九七）而噶爾丹自殺。三汗還治漠北。土謝圖與俄本有貿易，於是蒙、俄劃界通商之交涉復起。時俄人至京通商者以官吏多所誅求苦之，其在邊境者亦時見停罷，乃於五十八年（一七一九）遣伊斯邁羅夫來議，不得要領。伊斯邁羅夫留參贊蘭給待命而歸。未幾，土謝圖汗以俄人通商者任意濫入，不受彈壓，蒙人又逃亡入俄，請停俄人互市，許之，遂並遣蘭給。世宗雍正三年（一七二五），大彼得殂後葉卡捷琳娜一世立。五年（一七二七），俄使烏拉的斯拉維赤復來，清不欲與在京議約，使返恰克圖，乃命郡王策凌、内大臣四格、侍郎圖爾琛往議，定約十一條，自額爾古納河以西至齊克達奇蘭以楚庫河爲界，自此以西，以博木沙奈嶺爲界，烏帶河地方烏帶河在外興安嶺之北，入烏帶灣。仍爲甌脱。在京貿易與舊例同。俄蒙邊界則以恰克圖、尼布楚爲互市之地。高宗乾隆二年（一七三七）停北京互市，命專在恰克圖。時貿易以皮毛爲大宗，爲俄官營，於財政頗有關係，故每遇交涉棘手，輒停互市以挾制之。乾隆三十年（一七六五）、三十三年（一七六八）、四十四年（一七七九）、五十年（一七八五）皆曾停市，而五十年一次停閉最久，至五十七年（一七九二）乃復開焉。

以上爲清乾隆以前與俄交涉，看似占勝，然其失策有二：一則尼布楚條約得地雖多，而不能守，仍視爲邊荒棄置之，遂啓俄人覬覦之心；二則陸路許俄無税通商，當時以此爲懷柔之策，亦啓後日要索之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