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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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阿玲其实并不想哭,可却无法止住眼泪。她感觉到周围诧异的目光,美国的星巴克可不是像国内属于小资情怀的去处,应该是和永和豆浆一个调调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阿玲想收起自己的失态,但是泪水依然奔流着。

有人走过来,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阿玲急急地拭去泪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谢谢!”

徐雅已经走了很久,不知何时雨又开始飘,黝黑街道上的积水泛着光,冷冷的,幽幽的。阿玲怔怔地看着,泪又无声地布满脸。

她想起三年前,一样的雨夜,一样的被人找上门谈判,一样的毫无防备,手足无措,唯一不同的是位置,那时的自己——是太太,明媒正娶的天地自助餐餐馆少奶奶。不管这个位置阿玲做得如何辛苦,外人看过去,还是光鲜得要命。婆家有两家很大的自助餐馆,老公不能说衔着金钥匙出生,但相对于福建乡下的渔村来说,的确算天上地下。老公立山的眼光是挑剔的,三十好几,也只有阿玲入了他的法眼,而且有非卿不娶之势。婆婆虽然觉得阿玲身子单薄,不像有福之人,在儿子的坚持下也勉强同意。随着阿玲连生两个女儿,小女儿生下来就毛病不断,婆婆的耐性越发没了,直言后悔当初同意了这门亲事。老公立山待阿玲也不似当年,脾气更是了不得的大。

阿玲没有空去在意这些,小女儿的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其实,那时的阿玲已经很少到餐馆露面,小女儿反复的病情和求医让她应接不暇,分身无术。她都不记得那天老公立山去干什么了,要自己跑去守店。当珍妮突然出现在阿玲眼前时,阿玲吓了一跳。珍妮是留学生,曾经在餐馆打过工,不过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时阿玲还怀着小女儿。珍妮手脚也算勤快,阿玲因为自己就是打工出身的,而且留学生的身份也给人一种自强不息的感觉,她们大都是黑工,收入还低于美国政府最低工资标准。所以阿玲对这些年轻的女孩也格外怜惜,大家相处得还算愉快。

之后珍妮打电话来说不做了。阿玲有些惋惜,但却没有挽留,餐馆里人来人往,留学生的流动性更大,阿玲早就司空见惯。偶尔也听到餐馆别的女孩子议论说碰见过珍妮,珍妮发达了什么的。阿玲忙着生孩子,坐月子,给小女儿治病,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这些无聊的八卦,她都几乎忘了珍妮这个人在生活里出现过!

看着穿着孕妇装,似乎故意挺着大肚子的珍妮,阿玲半天才反应过来:“珍妮,好久不见!恭喜呀!怎么结婚也不告诉一声?”珍妮面无表情地:“我还没有结婚呢!”

又被吓了一跳的阿玲不知怎么接话合适。后来珍妮提议去喝杯咖啡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心里直感叹现在女孩子真是少不更事,珍妮是不是无处求救来找自己?这危难时刻无论如何要帮一把。

没等她们坐稳,珍妮连珠炮地扔了几颗炸弹,把阿玲的美好幻想炸了个粉碎,阿玲连喘息和反应的空间时间都没有。

“我怀的是立山的孩子!

“我做过B超了,是儿子。

“立山和他妈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下来再给我们母子交代,不过我希望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生下来!”

目瞪口呆的阿玲茫然地看着珍妮,仿佛听不懂她的话,其实是懂的,却还在徒然地希望她下一句是:“我跟你开玩笑呢!看吓着你了吧!”

珍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不是阿玲期望的:“你觉得怎么办合适?不过别逼我,不然的话我会让大家都死得很难看!”

阿玲看着珍妮,千万句呐喊涌上心头,她有不甘,愤怒,也伤心和无奈,这一切都在喉间变得悄无声息,只有泪,毫无顾忌地流着。

记得那一夜,阿玲的泪是流到天明。不过她不是哭即将逝去的婚姻,而是哭命运为什么从不给她选择,从出国,到结婚,她一路就这样被人推着走入角色,不管她的意愿如何。如今又被人推着走向离婚。结婚的时候,她无可奈何地屈服于现状,她都认命了,为什么命运还是要如此苦苦相逼……离婚的时候,阿玲再次认命,怎么又走到了今天的局面?她一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着的呀!

当时的房客,扔下押金,大冬天的搬走了,阿玲急切地寻找着下任租客,清楚地注明:不租给单身男性。陈肃强的问询电话打在房子的广告打出去了快两个月的春节,届时依然无人问津,阿玲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期望他是为朋友或家人租房。

陈肃强了解清楚之后说:“我对你的房子的情况非常满意,我可以去看看吗?”

阿玲想了一下:“可以的,但我不租给单身男性。”

陈肃强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然没有到房子里面看过,但是外面他不知经过多少回。多方便啊,跨过马路就可以上班,连车都可以不养,那么便宜的房租,肯定会得到精明老婆徐雅的赞赏。至于房东有孩子,更好,自己思念儿子的心绪正无处表达。他早就有了非此房不租的念头,决心说服房东:“你这样不公平,有性别歧视!”

“不是的,我觉得那样不是太方便,我是单身带孩子的!”阿玲小心翼翼地答。

“如今同性恋也随处可见的年代,你觉得女的就一定方便了?你说吧,怎样会租给我,加租?”陈肃强一门心思,抗争到底。

阿玲不知如何回答,房子空着让她烦心,可是租给单身男性,她真心觉得不是太合适,她想如何让对方退步,冒出了一句:“如果你可以今天搬过来的话!”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回应,然后是挂断的声音。阿玲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也为自己的机智开心,没有人做得到可以马上搬去还没有看过的房子。只是这房子,要到何时才租得出去呢?阿玲忧心忡忡地想: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为房子出租烦恼就好了!

听到门铃响时,女儿和阿玲都吓着,大冬天的夜晚,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阿玲有些胆战心惊地打开门,奇怪地看着素不相识却还算面善的男人。男人把行李往地上一放,自我介绍到:“我叫陈肃强,就是刚给你电话的人,这是我的工卡,驾照、护照要看吗?”

说完把这一堆东西往阿玲的手上塞,看了一眼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女人,继续道:“哪间房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