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恋

暗恋纯粹是女性化的事情。男人其实是没有暗恋的，即使没有实力去争取自己所仰慕的女人，也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男子汉的自卑以及似是而非的痛苦，也会力所能及地走近爱恋的女人。男人在这时会充分体现男人张扬的本性，男人情不自禁的关怀，是种无声的宣言，不管女人理会不理会，大家还是知道了这桩单恋。

女人却不会是这样的，倘若爱上了男人，这个男人是别人的丈夫，或者是面对可望而不可即的英俊和睿智（很可能因为女人的模糊远视，影响了真实性），女人却更会躲得远远的，因为深爱，因为对男人不清醒的认识，因为妄自菲薄，还有女人天生的矜持和害羞，所以要躲得远远的。因为躲得远，爱就得以绵长地延续下去。女人的暗恋是持续一生的，女人以守株待兔般的消极方式，默默地等待，这就注定了等待的遥遥无期，因此这桩暗恋呈现出一种悲剧的美感，就像长在女人暗处的梅花痣，尽管羞于示人，女人自己的感觉却是既神秘、又幽怨又美丽的。

再俚俗的女人，也仍然会有个感动自己的爱恋，由于时间和琐细的生活，女人把它隐藏得很深，深得有时自己都忘了；但总有想起来的时候，因为某个人的长相，因为某种曾经的气味或细节，一些刻骨铭心的感觉会卷土重来，女人有着刹那的晕眩。然而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别人看见的仍然是那个寻常的、熟悉的、云淡风轻的女人，但女人自己的感觉却是劫后余生的，有些痛楚，但也是被幸福击中的痛楚。女人完成这个复杂的感情历程的时候，她或许是在后院侍弄花草，或许是在陪你喝下午茶，一切都在漫不经意中，女人仍然闲闲地与你聊着今夏流行的时装和影院最新上映的《风月》。女人天生是个做戏的好手，面子和里子，女人分得一清二楚，女人其实是担了嘴碎的虚名的，女人骨子里是能守住秘密的，只要是自己的秘密，无论别人怎样迂回侧击，女人都有避重就轻的本事。尽管有许多女人的嘴并没有闲着，然而这却是无关紧要的流言，这是女人的保护色，是生存的伎俩，仿佛叶蝶一样。所以传说的桃色新闻多是假的，或者只是一种男女关系，这与女人对爱人的爱无关，真正的爱恋在女人心里，这是天地你我都不知的秘密。

男人即使是高中生时恋上自己美丽的音乐老师，也要弄得全校皆知的，因为男人爱恋的最终目的，是俘获这个女人；即使最弱小、最犹豫、以卵击石般的恋情，也仍有一种执拗的、咄咄逼人的男子气概，尽管最初也是暗恋，是藏在心里的，但它的热度还是足以灼痛周围的人。男人的暗恋总是有些夸张、有些矫情，像戏剧，其实男人也是善于做戏的，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如痴如醉，把自己也骗了进去，也感染了别人。女人却不一样，恋得越深，藏得就越深，珍藏一个暗恋，就像珍藏一个美梦。日子久了，女人并不期待实现它，因为有个不为人知的暗恋，女人就感觉自己像朵含苞欲放的花一样，生命会焕发出瞬间的娇艳。寂寞平淡的日子，因为这瞬间的点缀，才有了光泽和质感。

女人是花，而暗恋是花蕊，作为枝叶的男人其实永远衬在这秘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