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惊雷
感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如磐石,情越深越脆弱,像美丽的水晶,一不留心就碎了。
这张床上,他们曾经如何恩爱?转眼就可以如此冷淡,好残酷!
他呆呆地看着她蜷缩的背影,想要说:我们不是相爱的吗?求求你别折磨我啦!
他又到厨房去了,烧了半壶热水,灌进他送给她的那个热水袋里,把热水袋包层干毛巾,他回到卧室。
在床的一边铺上棉褥子,把她缝制的那个小垫子摆好,小心地抱起了她,她醒了,刚被放在褥子上就坐了起来。
一把捏过枕头底下的卫生巾袋子,里面不多了,她整袋攥在手里,挪着下地。
她到卫生间去了,好半天才回来,看了眼他准备的褥子,爬上床,背对他躺了上去,扯过毛巾被盖住上半身,脚一蹬,下面盖全了,又蜷缩着。
他俯身把包着毛巾的热水袋塞进毛巾被里,调整到她的腹下,那样肯定是舒服的,她没拒绝。
他贴在她身后探过上半身,将脸贴着她的脸,以脸吻脸,把她脸上的头发梳理到后面,突然心头一阵酸楚,眼睛模糊看不清。
带着浓重的鼻音,他轻声责怪她:“特殊日子为什么还躺在凉席上?
你不回信息,你不知道我多着急……”?
“我不值得!别说了,我要睡觉”!
她冷静地打断他。
他要继续说,可是她的理由很充分,不说?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喘不过气儿来。
他也知道错失了最佳时机,后悔不迭。
做最后一次努力,“吃点饭吧?儿子说你没吃饭”!
没有回应。
她晃了晃肩膀,很轻,很冷,他慢慢松开手,躺了回去。
夜在这一晚变得漫长,难熬;心这种东西,由甜到苦时,有种熬不过去的绝望。
晨曦最早的时候,是苍白的,苍白中冷清。
他睁开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天又亮了,他的烦恼还在继续。
她不知不觉中翻过了身,对着他在睡,石膏那么白,那么冷。曾经红润的唇像花瓣失去颜色。
你的心也像石头,我给你热你才暖,你就是铁石心肠。
他怕惊动她,一动不动,心里却凄凉幽恨。
她的睫毛突突跳动着,她醒了,第六感觉是他在看她,她没睁眼睛,他挪蹭着靠过来。
胳膊插进她后脖颈的头发里,另一只手把她的屁股一搬,用自己火热的肚皮贴着她的肚子,她没拒绝,小猫似的很安静。
那样无言许久,窗外吹进的晨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春已远,夏又尽,一年过去大半了。
他们又要长一岁,可是对待感情时,似乎和当年毛头小孩时一样,什么是对啊什么是错啊,依然迷糊。
“老婆,你心里不痛快时,你生气时,对我不满意时,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告诉我,别让我猜,别让我担心,我很笨,你也说我傻,有时你说了我才知道啊”!
他无辜委屈,她更委屈,但此时已经不想诉说委屈。
他只得按照他的思路往下猜着说,也许哪句就对上症了?
“老婆,昨天老妈和林洋玩的很开心,看到他们的笑容,我特别感激你,下午给你短信,你不回,我担心极了”。
他能列举的事实只有这些,接下来就到家了,就都知道了,至于她哭啊,他摔床下去啊,再提起又会惹她流泪,他回避了。
他说的一句没到她心坎,他回避的恰恰是她的心结,两人频道不对,怎么能解决问题?
接下来他就是行动表现的时候了,他愉快的声音问:“你今天想吃什么?”
“想吃饺子吗”?
“什么馅的饺子?试试……”
“够了!让我安静”!
她挣脱出去,愤怒地转身,把毛巾被子蒙上头。
他呆呆的,不知所措,这要怎么哄才能好?
哎……!
不敢啰嗦,鸟悄出了屋。
再进房门时,手里拎满东西,都是从早市买回来的。
二话不说,进厨房包饺子。
在叮叮当当中,她时而深时而浅地睡了几觉。
“饺子煮好啦,吃饺子啦”!
是他在耳边的声音,她没动。
“儿子等着呢,你不去他不吃,他那么爱吃饺子!
别让孩子看咱俩笑话呀……曾经那么好,翻脸就乌眼鸡”?
她掀开被子,他赶紧扶着坐起来,她打开衣柜,换上大号白T恤,把头发绾了个松松的结,趿拉着拖鞋出来。
云飞见妈妈慢悠悠坐下来,明显哭过,他脸色陡变,妈妈又伤心了?和他爱戴的Daddy?
他疑惑地看着Daddy,Daddy也坐下来,对她也是对云飞,笑着介绍:“这是芹菜肉的,这是蘑菇肉的,这是香菜肉的,这是鸡蛋西葫芦的,这是虾仁的”。
盘盘冒着热气儿,水灵灵的饺子很诱人。
“儿子,趁热吃吧,妈妈也吃”!
他动员云飞,云飞扛不住诱惑,拿起筷子,但吃的心事重重。
他每样夹一个,放进她的盘里。
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她夹起一个咬一半放下,“试试这个”,他动员着。
她夹起另一个,咬了个边儿,他眼看着她放下筷子,扶着桌边站起身,转身走了。
她消失在卧室屋门里,他从屋门收回目光,忙了一早晨,却没有令她满意,他也没胃口。
把她咬剩下的饺子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然后双肘支在桌上,看云飞吃。
“这个饺子皮硬,煮的时间短了点,吃这盘软乎的”,他把软乎的放在云飞面前。
“Daddy你怎么不吃”?
云飞夹了个饺子伸过来,非得塞进他嘴里,他突然想流泪。
在云飞心里,是没有亲疏隔膜的,他自然亲昵的依赖,令布莱克心生感动。
云飞和林洋,抛开血缘关系,单从喜欢来说,他更喜欢云飞,爱屋及乌,因为爱她而爱她的孩子,而且,云飞单纯,热情,长得可爱,最重要的是,小家伙会表达感情。
这个家,他怎能离开?割舍不下啊!
天色阴沉,一场大雨在酝酿中,楼下静悄悄,楼里寂静无声。
她反感他亲昵,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他不忍唠叨,隔一段时间换遍热水袋的水,重新放在她的腹下。
把小录音机摆在床头柜上,调到最适宜音量,播放他们共同喜欢的歌,他靠在床头,也沉浸其中。
我也委屈,谁哄我?
往昔难道永绝?恩爱可愿重现?
他几次眼睛模糊。
难得几天清闲,却这个样子,他们都很沮丧,由此,她更难过。
又一个夜悄然降临,夜的冷清是白天的继续,不再有缠绵,孤零零地各自躺着。
睡前她喝了碗他熬的小米粥,睡得挺安稳。
后半夜醒来时,雨就已在窗外沙沙,雨声助愁眠,她睡了一天,此时毫无睡意。
他也醒着,越来越急的雨落在愁思里,孤单无边无际。
远处轰隆隆雷声滚动,低沉的,闷闷的,像捶鼓。
“咔嚓”,突然一声巨响在头上炸裂,“啊”她惊恐地滚进他怀里,他也激灵一下,张开胳膊紧紧搂住了她。
她的心脏扑腾扑腾像擂小鼓,一定吓坏了,他一个爷们儿都惊魂未定,这个雷太突然,也……太好了。
她颤栗着把头脸埋进他的腋窝,像惊骇的小鸟儿躲在老鸟的翅膀底下。
“不怕!我在!不怕!”他亲吻着她的耳朵,胳膊在她后背上来回抚摸,让她知道,他在,别怕!
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她又找到了安全,她以为自己强大到可以不要他,但惊慌无助中,第一时间还是投进他的怀抱。
我是如此依赖你,离不开你,可是你忍心让我哭?
她又哭了,在他怀里耸动着哭。
雷声在这片上空徘徊不去,时而响时而远,雨时而急时而缓。
他用毛巾被包住他们,薄薄的那一层被子下是紧紧拥抱的他们,她的一只耳朵压在他腋下,一只耳朵被他大手捂住,他的唇给她安慰。
阴沉天色亮了些,雷声终于远了,就像调皮地游戏一阵,消匿了。
只剩雨声沙沙,像黎明前的夜曲。
他把头上的毛巾被轻轻撤掉,露出她的头脸,她忽然不好意思,往里扎,他低头要亲吻。
她一甩头,“昨天你回来为什么给我脸色看”?
你玩一天,我一天都不高兴,回来你就往那里一躺!呜呜呜……”!
就像病人在自主诉说感受,她终于开口了。
他亲吻着她的泪眼,“你不知道我多担心,我是担心才对你有气的”。
“我答应把老幼送回家,因为惦记你,把车票塞给她们就回家看你,你却锁门不让我进屋,我就有气了”。
“我哭得那么伤心,你一句话没有,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不管?”
这是结症,病根,她猛地坐起来,想起痛心处,又失声恸哭。
他赶紧也坐起来,伸胳膊要拥抱,噼里啪啦,她的两手一顿乱打,他的胳膊,腮帮子,肩膀,都落上了巴掌,当然不重,还能多重?
他索性不动,让她出气。
“你不爱我了!不像开始那么爱我了!以后我哭死你也别说一句话”!
他知道怎么做了,不由分说将她搂在怀里,表白着:“谁说不爱你?一直爱你!从来没变!”
不由分说,把吻压遍了她的脸,最后堵住唇,混着泪,热吻着,“我爱你”!让你伤心了,对不起!我都心疼死了,再也不会了”!
他也泪眼模糊!
她要的就是这两句:我爱你,对不起!
她平静了!
在他怀里哀哀哭泣,哭声里已经没有悲伤,只有在爱人怀里的委屈。
他失而复得般不松手,她也重获新生般依偎。
气顺了她开始自责,“你这么辛苦,对我这么好,我还不领情,我不好,原谅我”。
“让你流了这么多泪,我心疼死了,老婆,有气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泪流下来!
其实她很好哄的,就看他哄得对不对。
一个惊雷,让两个人都敞开心扉。
这两个人都拧巴,都闷,有一方开朗,都不至于如此。
这就是爱情,没有脚本,没有导演,全凭两颗心倾情演绎,苦恼不期而遇,快乐如约而至,这就是爱情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