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互诉衷肠
布莱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他也往里看着,寻找他错过的光阴,他看见的只是一个荒废的教室。
夕阳的柔光里,他用手掌擦去她脸上的泪,她难为情地笑了,他们手拉手,在空旷的走廊里,踏着回声,离开了她的862班。
又来到校门口,门卫老头走出来,问布莱克:“你是哪年毕业的”?
他恭敬地回答:“我不是这里毕业的,但我的母校也是所师范,现在不知什么样子,我从来没回去过,因为那是外县”。
老头说:“都留不住啊,听说这里很快就拆,盖一所私立高中,你紧抢慢赶还看一眼,不错啦”!
最后这句老头对她说的。
夕阳最后的红光很快消退,路灯调皮地眨眼睛,她最后一次回头,母校小楼和大门隐在苍茫里,它似乎专为等她一顾,很快就要荡然无存吗?
再见,母校!再见,我的青春!
街心花园在他们前面郁郁葱葱,到中央街时,路灯都亮了,变成两条璀璨的长河,今夜,他们就要在这河里畅游。
他不管他是谁!她忘记她是谁!
在这小城,在他们留下足迹的地方,再走一走,像曾经那样,手挽手,走一走。
他说:“车站附近那家电影院不知在不在?我们在那里看过《伊豆的舞女》”
他们就往那个地方溜达,可是,转了好几圈也不见电影院,也许拆了吧?
那就往回溜达,在一所破旧的四层建筑门前,竖着一个牌子:军人招待所!
哈哈,它还在,而且风格不变,那个活动牌子还倚在门旁。
“我住过三楼”!
“我住过二楼”!
怎能忘记?这里是他们美梦栖落的地方。
招待所还在正常营业,亮灯的窗户不多,生意很惨淡,因为现代化的宾馆多的像雨后春笋。
难道这里也要拆吗?
他们同时看向彼此,彼此眼神飞快地一跳跃,闪过去瞬间,都懂了,但他们没有突破的准备。
几缕羞涩多亏有暮色掩护,他们往前又走了几步。
军人招待所的旁边是工人文化宫,三十多个台阶已经破损不堪,他们像过去那样,手拉手仰望着台阶之上,她说:“中专的时候,我经常这么仰望,猜测要演什么电影”。
他说:“后来我和你一起站在下面仰望,猜测有什么电影,记得我们在这里看的电影叫什么吗”?
“白发魔女”,她怎能不记得?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不解,白发魔女爱得那么深,为什么会那么恨?
而她后来都经历了!
“还想上去吗”?
“不想”!
“上面好像不经营了,这个地方也要拆除吧,随便让一个地方破败时,肯定就要打破重建”。
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长,变短,街心花园就在眼前,往北是热闹的夜市,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还请你吃烤毛蛋吧”!
她的手带着他的手摇了摇,问他:“你饿吗?”
他也摇了摇他们的手:“和你在一起,饮水即饱”!
同时站在小花园台阶下,那里面有什么,他们清楚,不知还在不在?
就在这里,他们第一次聊了那么多;
就在这里,他们依偎着看冬天的落阳,
就在这里,留下了他们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他们都不说话,心怀一份沉甸同时举步向上,里面的树木自由奔放地生长着,更低垂幽暗,晚上一个人肯定不敢来,昏暗中反着亮光的那是什么?
石桌石凳耶,她跑过去,那里黑咕隆咚,他不放心地跟随,她以为和她抢座位,快跑着抢先坐下,一下就坐在了枝叶后,枝叶绵绵密密将她掩藏,他一缕缕拂开,像挑起帷幔,像极了账里看他的新娘。
而她,在一缕缕被撩开的帷幔后,紧张期待,屏息看着他。
他一松手,枝叶披拂在他背后,摇摇晃晃,他也隐在“账”里了,她迎着他慢慢站起身。
风吹飒飒,头上的枝叶摇晃过一波,渐渐平静,似乎也屏息等待。
他抓过她垂下来的手,她的手在抖,他们面对面地贴着,他的卷毛因为剪短变成微卷,剑眉下明亮的长眼睛热切得不敢直视。
而她白的发光的脸因为激动更白,几缕乱下来的刘海长长的,细细的,在额头微动,有那几缕发丝遮掩,她大胆地迎视他,不退却。
她近在咫尺,这不是梦吧?
他的目光贪恋地一寸寸挪,在她的唇上粘住了,她的唇,自然的红润,像饱满的玫瑰花瓣,吐露的丝丝甜香令他眩晕。
她慢慢抬起胳膊,软软的环住他热辣辣的脖子,他的胳膊插进她浓密的长发里,有力地环住她柔软温热的腰。
几乎同时向对方张开怀抱,他们,相拥了。
此情不再躲藏。
不由自主地都闭着眼睛,感受血液在激动地流淌,忘情的渴望越来越浓。
她的气息在他耳边:“你还爱我吗”?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游荡,喃喃地回应:“爱!爱你!我爱你!没有一时不爱!”
她要寻觅什么,他要捕捉什么,脸颊相碰间躲躲闪闪,对即将发生的山崩海啸虚弱地抵挡,在他稍微移开时,她送过来,他捉住,他们的唇相遇了,就不再离开。
如果是深渊,也要一同坠落,那就同生共死吧!
她的唇丰润甜香,他的唇野蛮无所顾忌。
他的侵袭带着压痛,她不再抵抗,本来这就是她想要的,不是吗?给他,也要他的!
她的胳膊不由自主地向两边软软垂下,慌乱中满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枝叶忘了摇动,风也呆傻了,月亮百般探秘,却照不透层层遮挡。
他不管他是谁,她不想她是谁,管它谁是谁?要怪,就怪生命的原罪。
她疼了,真的疼了,软软地坠落,枝叶又摇起来,在他们头上沙沙地响,他们不知道怎么又在坐石凳上,她依偎在他怀里,他抚摸着他吻过的地方,咬她耳朵:“我要你!我等着那一天”。
她把脸往他怀抱深处埋了埋,她什么也不想说,很疲倦。
在夜深人静的小花园,在他们留下年少嬉闹的地方,他们不敢想象,还能又这样。
“你为什么不找我?我让你走,你就走”?
这是她的怨,当年的怨!这辈子不可能不问,终于等到了今夜问。
“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没脸死乞白赖”!
这是当年他的傻!这辈子不可能不说出来,终于今夜回答她。
“可是,只要你回头再求我一下,我就会跟你走,我等过你,在那个迷你教室,你,却不来”!
“我去过,你走了,我回去拼命挣钱,和表哥出摊,一分一分攒,要给你买自行车,给你买彩电,要风光地带着这些东西娶你,可是,你没等我,不需要自行车了,坐着别人的摩托车跑的我追不上”!
当年恩怨,锥心之痛,如今说起来,无可奈何。
“都怨你,就怨你”,她捶打着他。
她打一下,他抱紧一下,最后,她动不了,被紧紧地搂着要窒息,他若松手她又跑了似的。
他也不让步:“我对你那么好,用命爱你,你还是不要我”!
“我也受到了惩罚,我结婚第三天就被一顿暴打,我……”
“什么”?
他把她从怀里扯出来,喘着粗气,她平静地说:“我往外跑,第一个念头是:布莱克救我!跑到一座桥那里,那个桥和卧龙石桥是同一条河水,我清醒了,我不配找你了”!
“你好傻啊!好傻!为什么不找我?那时我想你想疯了呀!我什么时候都要你啊!为什么不找我”?
他摇着她的肩膀,悲愤的泪水迸溅,顺着鼻子两翼流下来,这个美丽聪慧的女人,这个他珍爱的女人,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却被暴打,在新婚!
在他正发疯思念和痛恨交织的时候,她在流泪,他却一无所知,他感觉真的是自己把她推出去的,推到风暴里,被蹂躏!
“都怨我!都怨我!刚才还抱怨你,对不起,我心痛死了”!
她轻轻地给他拭泪,他自己左右抹了两把,发狠说:“我要给你报仇,我早晚要还回去”!
一把将她又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肩背,这样能不能抚平一下她心底的创伤?
“多少次,我都想问你:你好吗?过得好吗?幸福吗?
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好,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我想你也得克制,不能影响你,现在,知道了这些,你还让我当不知道吗?”
“可是,你和别人有了孩子啊”!
说到这里她泪水滚滚,“我也有孩子了,我们给孩子取那么多名字,却没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没有任何联系,呜呜……。
我们回不去了,走得太远了”!
“我们都离婚!你离开那个暴徒,我不能让你再多呆一天,我也不要那该死的婚姻,我和她早已名存实亡。
这样折磨我们,是对生命的戕害,我们重新开始,生一个我们的孩子!我们再共同给他取个名字”!
她痴痴地听着,听着那个动人的童话,抚摸着他的面颊,然后无声的叹口气,重新依紧。
她抽噎了一下,说:“即使有一天我离婚,也是与任何人无关,不指望谁拯救,那种指望令我迷失,那种指望会给别人压力”!
“连我你也不指望吗”?
她撞着他的怀里重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告诉我,你要多久准备好?我等,一辈子也等”!
她抽噎着深深叹出一口气,她的心乱极了。
等待意为着什么?意为着把她又放回到另一个人的身边,她又是别人的了,这种痛令心滴血。
他一直想知道他们分别的那些日子,她怎么生活的,现在,她每天怎么生活的,可是,她不说,那一定是她不想说,他不问。
她如此近的拥有他,可是转身他就是别人的,别人夫,别人父,想象着他要承担的义务,她心如刀绞
他捧出她的脸,昏暗中那张脸像瓷器似的洁白,多少年多少日,日思夜想,感动天地,给了今晚的机会,然后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会?
千回百转的心,只有爱抚亲吻,他们又一次缠绵。
世界在耳边静音,他们清晰地听见了心跳,嘭嘭嘭……,心里住个爱人才会如此跳动,这样,他们又感觉幸福无比。
夜市那边也散了,应该十二点之后,就像听见天宫召回的号角,该回去了,他们又一次紧紧相拥。
她最先挣出来,他跟着站起身,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肿了,仔细看看她的眼睛,也肿了。
他又一次拥她入怀,嘱咐她:“有心事和我说,我天天在你身边,你却把我当成外人。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爱你!爱你!”!
夜幕低垂,说多少遍爱都不嫌多,压抑在心底太满。
她踮起脚,把唇久久地压住他的,以吻告诉他:我知道!
挽着他的手,他掀开枝叶,他们走出小花园。
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路灯像两条长河,静默的长河。
长河里的他们,手拉手,一会儿离开好远,胳膊绷直了,手紧紧相牵,一会儿紧紧依偎,合成一体,那段路,希望它不到头。
进修大门毫无意外的上锁了,他正准备背她爬过去时,她把脚插进网眼往上爬,到顶端转过身往下爬。
落地时她在门里噗嗤笑了,他惊讶地悄声说:“好厉害啊”!
他进来的时候,发现整栋大楼只有两处亮灯,看来,有人给他们留灯。
在大厅,他向她点点头,让她知道:别怕!有我在!
她走到寝室门口,一道光一亮后又暗,她进去了。
明天,当她从那里走出来时,她又把他当旁人了,是不是?
他推开寝室的门,一屋子灯光晃眼睛,老佟靠在枕上看报纸,没听见进来人似的,继续读报。
他上了床,嫌灯光刺眼,扯过毛巾被往头上一蒙,老佟把灯闭了,也躺在了枕上。
幽暗里传来老佟的轻语声:“我们还以男人间的关系聊聊呗”?
他把毛巾被退下:“说”!
“你们突破自己了吗”?
沉吟片刻,他答:“我等”!
他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她让他等,他就等,等她觉得没有压力那一天。
她在西边进房间时,小鸿她们三个睡得呼呼的,她关掉灯,蹑手蹑脚上了床,树影在窗上婆娑,她抚摸着嘴唇,一一抚摸他吻过的地方,吻痕还在,有些微疼,她把毛巾被蒙在了头上。
她觉得自己疯了,但忍不住又笑了,爱,就是让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