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米线店的小疯子

下午，日光通过拱形门，越往里越弱，弱到发暗，两排桌子摆的整齐，红木桌面擦得锃亮，店里的生意告一段落，唐姐倒了一塑料袋的韭菜在最后面的桌子上，厨房里头的小徐和陆哥摘下头上的帽子塞到围裙兜里，扒开门帘的时候还不忘往门帘上擦一把手，径直走出大门口，往不知道是谁的电动车上一躺，摸出口袋里的烟就开始吞云吐雾。唐姐和许阿姨，小徐的妈妈以及一个厨房的高个男孩围坐在桌子边捡韭菜，我把凉菜区弄好后，也加入了其中。因为刚来不久，多半是听她们说，提到我就说几句，那个高个的男孩和我一样显得格格不入，一头卷发，低着头，驮着背，偶尔看几眼手机，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早就看不惯他的作风的人忍不住开了口。唐姐是店里的资深老员工，她就事论事，不带情绪批评了几句，旁边的小徐妈妈坐不住了，劈里啪啦列举了一些事件，主要是说高个男孩做事粗心大意，他经手的东西，她还要二次加工，情绪激动，言辞不留情面，换谁一时半会儿面子肯定下不来，更何况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两人吵上了，唐姐听烦了，大吼一声，两人各朝一边，安静下来。

高个男孩和小徐母子积怨已久，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就看清楚了，高个男孩和小徐主要工作就是煮米线，徐阿姨在后方协助，小徐妈妈心疼儿子就会多做点，再多做，她也只帮儿子做，三个人一点都不配合，各做各的，不沟通，卫生搞得不行，出餐出问题，老板一来询问，互相推卸责任，久而久之就产生了矛盾，高个男孩处于下风，旁观者看来都觉得憋屈，第二天，高个男孩结清工资后就走了。

“谁得快递到了”

门口的小哥喊，我们左看右看，猜测着会是谁的。

“小疯子的快递”

我蹬的就站起来，脸热耳朵红，在一群人的憋笑中推开凳子跑出去拿了快递，塞到收银台下的柜子里，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又回归到捡韭菜的队伍中，上了几天晚班，忘记买了快递了。

我的叛逆期因为前期太过压抑，所以来得比较晚，我想像一个疯子一样，没有任何约束，自由自在的，敢爱敢恨，无所畏惧。

高考结束，我就开始付出行动，把所有平台上的昵称修改了，压制分享欲望，做一个神秘人。

高考结束第三天，距离县里高铁开通还没有一年，告知家人后，我踏上了去昆明的旅途。

有时候未知反而让人更勇敢，乘公交车到高铁站，根据指示牌找到买票的地方，递上身份证，付钱买了最近的一趟车。坐上车时，已是傍晚，思量许久，还是联系了一下在昆明的一位学长，对于我什么都没准备就出发，他很震惊，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到那个站下？几点到站？住的地方有了吗？考虑问题简单化的我感觉到好像给他添了麻烦，愧疚之余还是回了他的问题。

到站后，因为分不清东西广场，折腾一番，在外面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才等到他，他接过我的行李箱在前面带路，找到地铁入口时，他教我扫码，过闸机，第一次乘地铁，我很兴奋，观察着地铁里的每一个人，一个多小时过后，我们从地铁出来又走了将近半小时，到了他订的酒店，高楼层，一扇落地窗，往下看就是云南大学的操场，房间整洁干净，装饰偏简约风。我还没吃饭，他领我去旁边一条学生街吃饭，非常热闹，那是我第一次吃豆花米线，更绝的是米线是粗的。

他的周到，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之后的日子里，我基本不打扰他，我订酒店的钱转给他，请他吃饭他拒绝了，后来我找到工作后，买了店里几瓶非常特别的果醋和一些水果送到学校给他，在他的大学里走了一圈，在他学校外面逛了几次，再之后的联系是考研，假期的时候找他借了书，现在的他有了女朋友，成为了一名语文老师。

初到昆明的那几天，我就四处逛，看到哪里贴着招聘的告示就钻进去问，接二连三的碰壁，情绪也随之低落起来，睡到下午，慢吞吞的继续出去找工作，太阳的毒辣消耗了我大半的精力，接近放弃的前夕，抬头看到一张大红色的招聘广告，被拒绝多了，开口就变了很困难，绕了三圈后，战战兢兢的走进店里，收银台点单的帅气小甲和收拾桌面的李姐异口同声的问我吃啥，待知道我是来找工作的后，电话摇来了老板，等待的时间里，我像被抬到火上烤一样，异常的煎熬，大个子，光头，有领T恤，牛仔裤，棕色皮鞋的老板走了进来，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带着我去办了入职手续，光头老板平易近人，行为举止有礼有节，这间米线店只是他的一个非常小的投资，他有一个公司，在离店一公里的商业楼里，主营餐饮系统，复印身份证的时候我去过一次。

工作确定的当天，我就搬进了员工宿舍，三室一厅的套房，光头老板公司的男员工住一间，小徐自己住一间，我和小徐妈妈、李姐住一间，后来又来一位许阿姨。

店名叫老仓醋米线，昆明米线的种类太多了，但要说特别的，老仓醋米线一定榜上有名。舀一勺熬了四个小时的大骨汤，大火烧开，加入肥瘦相间的猪肉末，再加入软糯清香的红米米线，最后撒上韭菜和炒香的白芝麻，关火出锅，接上一碗酸甜开胃的果醋，简直绝了。

店面不大，人不少，事还挺多，入职时，光头老板告诉我，店里人际关系简单，后来我很想告诉他，他说错了。

以李姐为例子，说说她吧。26岁左右，1.6以上，染了黄颜色的头发，额头处留着齐刘海，左眼上有块明显的胎记，工作起来麻利的很，拌的凉菜更是一绝，给人很靠谱的感觉，当然，我就信以为真了，死心塌地的相信她。

直到那一天，我正好休息，但为了店里的活动，我还是加入了发传单的队伍中，我和小田顶着烈日走街串巷的去发传单，发完回去店里，那时候店里已经爆满了，瞅见筷子快没了，我去加了一些，厨房里的阿姨，店长和李姐都在忙活，巧的是，我正加筷子的时候，听到李姐那闲不住的嘴凑到店长边说“西西她们一定是去哪里偷懒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她的话音刚落，我就火了，忘记店里有客人了，冲着厨房就一顿骂，李姐对于说别人坏话被当场抓住吓了一跳且很心虚，不停的开始找补和解释，店长大吼一声，闹剧才结束，最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我憋了一口气，与李姐相处再也做不到和颜悦色了。

时间久了，经历的多了，我现在一旦认识一个新的人，对于那种很热情的人，我都会十分警惕，防备心加倍，吃过好多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