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突进运动
认为敏感和感受导向于美德的观念,和与之相伴的天才夙成的观念,已经在古老的民歌和拟古诗的新近流行中显示了其直接的和潜在的效果。这一类诗歌的品质在于以最朴实无华的语言传递出对激情与恐惧的强有力的感受,却不露些许伤感的痕迹。在这样的背景下,多愁善感似乎被视作一种矫情,通过表达痛苦而获得自我放纵的愉悦。这样的诗学具有一种与自我陶醉、多愁善感截然对立的直截了当、简单严肃,然而当时的文学产品却呈现出情感过剩的倾向。如果情感等同于美德,如果眼泪等同于情感,那么表现美德的最佳方式便是随时的痛哭流涕的爆发——这一时期英语和德语小说与戏剧提供了无数按照这一原则设计的情节与角色的例证。在德语中,“狂飙突进”(Sturm und Drang,本意为暴风雨与强力)这一术语——来自马克西米利安·克林格尔(1752—1831)的一出戏剧的标题——被用来指称在这一原则指导下的文学运动。这一运动最为知名和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1749—1832)的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s],这部讲述一次失败的真实爱情作品出版于1774年。故事中的恋爱者(即标题中的维特)是一个年轻的诗人,他迁延残喘了足够长的时日来使他的爱人夏绿蒂意识到他是多么的爱她,又在得知他的灭亡无可挽回时举枪自戕。这个浪漫的传奇博得了读者的无数眼泪。与此同时,作家们很快意识到:没有什么比伪造出一个“有情感的人”更容易,而充斥于戏剧和小说中的角色将他们的真实意图虚伪地隐藏在了眼泪、道德说教以及一切德行的陷阱之下:谢里丹的喜剧《造谣学校》[School for Scandal,1777]中的约瑟夫·瑟菲斯[Joseph Surface]是这个时期的一个典型人物,而这样的传统在十九世纪依然盛行,犹如狄更斯的小说《马丁·舒茨勒维特》[Martin Chuzzlewit,1843]中的佩克斯尼夫先生[Mr.Pecksniff],这和莫里哀《伪君子》[Tartuffe,1664]中的十七世纪先行者如出一辙。事实上,这一类伪善的角色在文学中是普遍存在的:它们在十八世纪后半叶至少从理论上已被普遍接受。
J.H.福塞利的《魔魇》(1780年)显示了在这一世纪的最后几十年里,人们是如此强烈地渴望着体验怜悯与恐惧的情感。(藏于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歌德博物馆,“自由德国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