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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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交易

“轰隆!”一声巨响从第一审讯室里传出来,把正在打瞌睡的值班警察吓了一跳。等他急急忙忙跑进审讯室时,阎谬刚好打开里间的门出来,冲他摆摆手道:“没事儿,毛头小子发脾气呢!”值班警察瞄了一眼单向镜,里面林照正把被踢翻的桌子扶起来,反倒是那个踢桌子的年轻人毫无表示,斜着眼缓缓收回脚,还跷起了二郎腿。

“阎队,您辛苦了!”值班警察敬完礼就出去了,顺手关门的时候还在摇头叹气,也不知道又是那个帮派的小霸王。

吴明目瞪口呆地看看地上摔成碎片的台灯,目光上移是重新归位的桌子,桌旁隐忍不发的林照,以及桌后一脸不屑的时濛。他在白龙帮当混混虽然没几年,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敢当着警察的面发火,恍惚之间竟然些分不清究竟谁才是这里的正主。

“交易?”时濛轻蔑地扫了一眼林照:“看不出警察叔叔还挺会做生意的么?这法子谁想的?”

一室寂静,没人说话也没人理他,只有烟头缓缓燃烧的“嘶嘶”声,可那微弱的声响没过多久也停止了。阎谬走到角落里用于做笔录的小桌旁,抬手摁灭了烟头:“你听到了多少?”他转过身注视着时濛。

时濛笑了笑:“你猜。”

“我猜你个头!”阎谬拍了一记桌子,瞪着眼向时濛走去,走到他椅子边才止步,居高临下地指着他的鼻尖:“你小子给我识相一点!”

“哦,不然呢,阎大队长还想做什么?”时濛“呵呵笑着往后缩了缩脖子,瞥一眼不远处的吴明:“让那个傻小子来诈一诈我?他知道些什么啊?你们都做不来的事让他来做,快别搞笑了!”

吴明上前两步也学着阎谬指向时濛,不服气地说:“我知道是你害死我爸!肯定是你!”激动地动作间手上的手铐碰撞出声。

时濛朝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笑着看向阎谬:“你看。”

“你!”吴明气得说不出话来。

阎谬反而离开了时濛身侧,看了吴明一眼,阻止了他发脾气。然后阎谬又转回来,斜倚桌子,继续面色复杂地看着时濛。

林照垂着眼,目光在时濛和吴明的脚尖来回转了三遍,终于知道阎谬是在苦恼怎样都无法让时濛吐出半个字。于是,林照开口道:“阎队,要不我先带吴明回去吧?”

阎谬摆摆手示意他就这样办,手收回去捏了捏眉心:“你也下班吧。”

林照关门之前听到时濛问了一句:“阎大队长是要熬鹰么?您老可要注意身体啊!”虽然阎谬矢口否认,但林照还是有些担心,把吴明关回去后又绕回单人审讯室看了一眼。

阎谬和时濛还是像他离开前一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刚准备去叮嘱一下值班人员,又听到时濛说了一句:“您老也早点回去吧,抓时建国还要靠您呢!”

林照关门的手一顿,这个名字触及了他一直不敢揭开的伤口,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揭开就会不得不面对底下烂肉坏疽。眼前瞬间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母亲花白的头发、哥哥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警校同学的窃窃私语。

林照闭上眼摇摇头,试图压下翻涌上来的记忆和泪意,该回家了,妈妈又要着急了,也不知道她药吃了没有。他睁开眼转过头,没有再去听里面在讲什么,急匆匆地合上门扉走了。

如果林照再晚一些走,或许就能听到关于时建国更确切的消息。时濛毫不避讳他们在背后说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我还等着抓了他来领赏呢!”

“呵呵,你小子啊,”阎谬哑然失笑,边笑还边摇摇头指指时濛:“你以为我会相信?”

“爱信不信,”时濛又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啊?”

“难道不是因为你在里边表现好,我可听说了,你小子都快成模范了。”

“那是,我总不能在里面白白浪费时间,对我们穷人来说,浪费可耻。”时濛得意洋洋地抖着腿:“不过这只是一个原因。”

“你还想说什么?”阎谬面色一凝。

“阎大队长那天去见过柯老大,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吧?”时濛放下腿,直起上半身,用重叠的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有神:“您去得太早了,想让柯老大说什么啊?”反问句却被他叹息着说成了陈述句。

“现在去找他也是一样,他就是块臭石头,嘴硬着不开口!”阎谬冷哼一声,面色难看地转开了脸,倒也没否认他去找过柯衡:“你能提前假释是因为他的话,我也不会意外。”

柯衡被关进南乡监狱那么多年仍然握有实权,甚至在监狱里也不例外,这只能说明柯家实力雄厚,不是轻易可以扳倒的。关于这一点,阎谬早就心里有数。

“是么,你看他状况不错吧?他像是要在里面养老的样子么?”

“你什么意思?”

“阎大队长就不想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说完,时濛努力地把自己的浓眉大眼挤在一起,想要像谢老板那样眯眼思索问题,结果下一秒就因为阎谬而不得不停止:“说!”

“不急,”时濛放下手,靠回椅背上:“吴明那个傻小子都可以和你做交易,我就不行吗?”

“好,你说说看,什么交易?”阎谬好整以暇道。

“林照现在负责盯我对吧?”

“这事我还没问你呢,”阎谬蹙起眉头:“你发现他了让他回来不就好了,干什么,浪费警力很好玩啊?”

“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怕出意外吗?你也知道我现在不能和人动手,”时濛露齿一笑:“是不?”

“是是是,是你个头啊!”阎谬地声音又高起来了:“你到底想让他干嘛?”

“我想啊,”时濛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接下来关于这个案子的所有信息,都让他传给我。”

“什么?所有信息?”阎谬怒目圆睁,冲着时濛大吼:“你小子活腻了是吧?”

“别生气别生气,”时濛无奈地笑笑:“都叫您老注意身体了!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这个案子我和时雨一定会跟着,你拦着也没用。”

“你们俩?为什…”阎谬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就想到了一个原因:“因为时建国?他回来了?”

“或许吧。”时濛嬉笑着摊开手。

“你小子,跟我绕了这么大一圈,到底想怎么样啊?”

“柯老大让我出来是因为时建国的几个情报,当然这些情报现在在我手里,以后也是,”时濛仰起头直视着阎谬说:“我想用这些来换关于这个案子的所有信息。”

阎谬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为柯家的侦探社干活,什么信息是你搜集不到的?”

“总会有遗漏的地方嘛,比如说拍的视频质量差、没有声音,再比如刚才那小子。”如果不是时濛耳朵尖,阎谬他们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才使用了审讯室的外间,他是不可能听到吴明说的:“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柯老大得到的最后一条关于时建国的情报,是他在临省消失了。”

“消失了?”

“对,跟踪的人跟丢了,在火车站。”时濛看出阎谬已经开始动摇了,又换了个话题:“你的人这些年也有盯着时雨吧?”

“你怎么…”

“她好歹是我妹妹啊,你们怎么可能盯得住,呵呵。”时濛完全没给他提问的机会就开始得意洋洋起来:“她去年离开过海市吧?”

“两次,我们都跟丢了。”阎谬懊恼地想再点一根烟,别的不说,派了最好的人去跟踪一个小丫头片子,结果还更丢了,这实在有够丢脸的。

“没事儿,大家都有跟丢的时候嘛,”时濛不以为意地摊开手:“她既然要去追踪时建国,就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们会跟丢也是情有可原。”

“果然是时建国吗?”阎谬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不对,那也表明,至今为止,都没人在海市看到过他…”

“你不觉得吴全死得很蹊跷吗?没什么仇人,债也还清了,刚刚结婚阖家幸福,谁会见不得他们这么幸福呢?”

“好,我同意交易,”阎谬一点头:“不过由我来和你们交换信息。”

“阎大队长不觉得自己目标太明显了吗?”

“可林照他是…”

“他父亲是当年那个案子的受害者,他母亲受到刺激后脑溢血,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他哥哥林锦我上个月才见过。”时濛有条不紊地说着:“时建国造的孽我都一清二楚。”

阎谬不语,但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已经表明时濛所说都是对的。四年前夏天发生的海银抢劫杀人案是这些少年少女们的人生路走上分歧的缘由,他们有些是亲人、发小,有些则是陌生人或只有一面之缘。表面上政府对外宣称这起案件是劫匪因为分赃不均发生的血案,但实际上是怎么样只有时家人和办案的警察知道。

阎谬叹了一口气,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和同事们冲进时建国的电子厂的仓库时,还未成年的时濛扶着门颤巍巍地指着血泊说:“不是我,真不是我,他们只让我望风。”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这个少年的人生就被毁掉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他进警局的吧?”时濛还在说:“仇恨是最好的动力,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所以,你也该让他知道怎么控制仇恨。啊不好意思,我又多管闲事了,我还以为你不怎么关心属下呢!”

阎谬点点头,是的,仇恨,毁掉他和时雨人生的不仅仅是当年那桩血案,还有以后漫长岁月里与日俱增的仇恨:“好,我让他和你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