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意切
哗啦——哗啦——
鱼食从袋子的缺口大把大把的掉进清澈的湖水中。贪吃的鱼儿果然很快就游了回来，只剩一小部分坚定的信徒仍守在另一边分享着较少的食物。方素洁高兴坏了，一边笑一边抓住钟效国的胳膊，大喊：“快看，它们多肥啊！一定是吃撑了吧！”
钟效国无奈的推了推眼镜，道：“看见了，我一直在看呢。”
面前的鱼儿争先恐后抢夺鱼食，闹腾的水面咕嘟咕嘟如一锅沸水。两人一刻也不曾移开眼，竟不知另一波人已经恼怒地赶过来“谈判”了。
“喂，你们转过来，爷有话说。”
方素洁闻言怪怪的，这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手里的鱼食也不多了，索性全倒下去，转身道：“你谁啊……”
“你……方素洁!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方素洁吓了一大跳，土木哥!她早把这人忘到九霄云外了！
只好假装淡定的说：“如你所见，喂鱼啊……”
“你们认识？”钟效国不解。
“岂止认识，我们还关系非凡呢！你是谁啊？你跟她靠那么近干嘛!”
方素洁一下子心虚极了，都不敢正眼看钟效国，只能眼神游离的样子到处瞟来瞟去。
“我不认识你，凭什么回答你这样无礼的问题。”
土木哥带着几个哥们走近来，挽起袖子装模作样的威胁钟效国：“你不说话我可揍你了!”
“别动手!”方素洁见势头不对，赶紧挡在中间，“这附近就是警察局，动了手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好啊，我不动手，你们俩给我好好交代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起来这里!”
小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想是玩累了回来休息的，可万万没想到她开口就说：“钟哥哥和方姐姐当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呀！”
土木哥侧身看去，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指着粉色裙子的小樱说：“她是哪儿来的小孩?去去去，别来掺和大人的事。”
钟效国赶忙挥手让小樱先别过来，又从方素洁后面站出来，直面土木哥。
“钟哥，他就是我之前在网上告诉过你的那个混账。”方素洁犹豫了半天还是扭扭捏捏的说了。
“你说谁是混账!方素洁，你是不是忘了那件事了？”
方素洁当然没忘!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意曼德尔是死是活了！尽管那一刻来得如此之快，她也要硬着头皮逼自己去做。
正欲开口，却被抢先一步：“你以为拿着这个就可以胁迫我们?我和素洁都是清白之人，任凭你怎样散布谣言，我们也不可能被拿来问罪的!趁早醒悟吧！”
钟效国果然打蛇七寸，一下子戳中了土木哥的脊梁骨。
“你…你……”土木哥气得鼻孔朝天，“你到底是谁!还有你，出轨的贱人!你们俩这对奸夫淫妇!”
后面的兄弟们受了怂恿高举双手呐喊道：“奸夫淫妇——奸夫淫妇——”
持续了几分钟后。
土木哥忽然心生一计，贼眉鼠眼地冲着二人又道：“嘿嘿，没事。大不了换个把柄嘛……”
“你想干什么……”方素洁咬着嘴唇怯怯的发问。
“你，红杏出墙，你，夺人所好!你们等着，我一定让全校学生都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走着瞧吧，你们一定会成为过街老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土木哥在地上留下一口唾沫，擦了擦胡茬走了。
待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硕大的老树后，方素洁紧绷的身体立刻软了下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猛烈跳动的胸口，大大的踹了好几口气。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真会揍你呢。”
“放心好了，揍我的话，虽然我不一定打得过他们，但我定不会后退半步。”
方素洁心底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惹祸精的背后，总有一个斯文体贴的大哥哥。想到这样，她不禁懊恼起来，明明已经努力克制了，可该招的是非一个也不落。
“你在说什么呢，你那文弱的小身板，他一个你都打不过，更别说一群人了。”方素洁想夸他一夸，却开不了那个口，毕竟戏弄他才是方素洁一贯的作风，这样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喉咙跟打滑似的，特别顺溜地就说了。
钟效国有点惭愧地闷哼了一声：“唔……”
一旁的小樱默默走了出来，钟效国问她吓着没有，小樱摇摇头。
方素洁问：“柳鹤霄呢？那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上厕所去了。”
鹤霄是认得路的，方素洁便放下心来，坐在长椅上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水。
“啊，这个水杯像男孩子用的一样。”小樱看着她说。
“哎？”方素洁举起水杯，确实没错。
“嗯，那是我的水杯……”钟效国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方素洁脸涨得通红，拧上杯盖扭头就跑：“我忘了，对不起!我去洗一下。”
“哎…呃……”
“方姐姐真大意呢，一定是还在想那个坏蛋的事，结果把钟哥哥的水杯拿走了。要是小樱走神的话，也一定会认错的。”小樱笑着说。
钟效国坐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对小樱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晚樱喔。”
“月晚樱?我有个同学也姓月，她叫月晓寒。你们女孩儿的名字真好听。”
“她是我的堂姐。她经常来我家串门，还有那个柳姐姐，她也总是跟着来呢。”
柳初霁说她不常和柳季青来往，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岂不是每次都到隔壁去了，钟效国心中默默吐槽。
没过多久，方素洁和柳鹤霄都回来了。
“小樱，我好想你！”柳鹤霄飞奔过来。
“钟哥，你的水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下子走神了，我当时应该多看一下的……”
“没事没事。”
“哇，你们都开始用情侣杯了！”柳鹤霄拿起方素洁的水杯说。
方素洁抬起手挡在额前，假装太阳很大的样子，道：“呃…没有那回事，根本不像好吗！走了走了，我们还没抓蝌蚪呢，我的矿泉水瓶呢？”
柳鹤霄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死鸭子嘴硬。我和小樱已经捉过蝌蚪了，你们俩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到了蝌蚪云集处，两人奋力抓捕了一刻钟时间，然瓶中仅寥寥几只而已。方素洁叹了口气，心里杂乱果然还是做不好事的。钟效国不忍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提议去钓鱼，于是两人又到垂钓的区域去了。
备好鱼饵，放下钓竿，方素洁模仿着老渔翁的模样，缩成一团，坐在岸边静静等待鱼儿上钩。这过程漫长得令人瞌睡连篇，周围的钓鱼人也都逐渐散去，方素洁渐渐不那么仔细地感受鱼竿的动静了。
就在一片睡意朦胧之时，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柳鹤霄以前……是不是帮你追过柳季青啊……”
这个钟效国，从哪里听来的话?方素洁想也没想就直接说：“什么鬼话…没有的事……我早毁约了……”
“喔…听说后来你又同意了……”
方素洁的脑袋摇摇欲坠，半睡半醒含含糊糊地说：“emmm……我以为…他是君子哥……”
听人说话最忌讳的一点就是拿起半截就开跑，看来钟效国不明白啊。
“那、那么说，你、你是……”钟效国激动的有些结巴，“你是喜欢…君子哥……所、所以才同意的？”
……
呼噜…呼噜……方素洁彻底进入了梦乡。
钟效国高兴的大喊道：“我钓上来一条鱼!好大一条鱼！”
“真的，好大好肥的一条鱼啊！我们今晚可以吃烤鱼了！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嗯，素洁，我们赶紧结账回家吧！天色不早了。”
方素洁起身拍拍屁股，乐呵呵的准备走，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定眼一看，竟然是曼德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方素洁没多想，便要赶人：“去去去，好狗不挡道!”
曼德尔就消失了。
方素洁叫钟效国把鱼拿好了，继续走，迎面又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煤哥，你个出老千的loser，见了我牌圣在此还不速速退下!”
煤哥走后，又来上一个不怕死的。
“干什么，土木狗，你要造谣快去造呀，别耍赖皮，不让走了还。”
……
“柳季青，你个王八蛋，我呸。”
柳季青从身后掏出一个冰淇淋，递到方素洁嘴边，道：“吃这个，特甜。”
“甜你大爷!别逼我骂人啊，上次的事，我都没找你算账呢。”
柳季青脸色一变，推开方素洁，就要去抢钟效国的鱼。
“住手!”方素洁扑上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大叫：“鱼，我的鱼！钟哥的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打这个主意!”
柳季青手臂一扬，那鱼从空中扇过方素洁的脸，啪一声落进鱼塘里。
紧接着柳季青抓住钟效国，用力一掌，就要将钟效国推进水里，方素洁心道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钟哥，我来救你!”
万幸方素洁截住了，钟效国毫发无伤。
她这个人呐，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当即得意洋洋的挑衅柳季青：“哼，卑鄙小人，失策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识相点自己跳进去，我就不追究了！”
柳季青不服，还想找机会下手，谁料钟效国竟被方素洁护得死死的，一点突破口都找不到。
“怎么样，没辙了吧。让你欺负钟哥!我告诉你，我现在最最喜欢的就是钟哥了!他是我真正的‘君子哥’，你是个垃圾冒牌货!”
柳季青脸都绿了，方素洁越来越高兴，越说越上头：“我现在很清楚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就是喜欢他——钟效国!他文质彬彬，他温文尔雅、他风度翩翩、他温柔体贴、他善解人意……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生，我会一直保护他的!”
方素洁做梦做得口水都从嘴角淌了出来，还在含含糊糊的说话。
“保护他……呜呜……”
钟效国听得耳根子通红，但也不能由着她这样说胡话，急忙叫醒昏昏沉沉的方素洁。
“啊！”感受到有人轻轻拍动后背，方素洁猛然惊醒。
“你没事吧？”
好一个荒诞滑稽的梦。
惊醒过后，睡意即刻烟消云散了。对上他的视线，观察他的样貌，倒是和梦中所见无甚出入，如春风般和煦，恰似五月的幽阳，又恰似宣纸上轻松一点便缓缓晕开的山水……
“我没事，我只不过做了个梦。你可知道我梦见谁？”
“……你自己。”
“哪有人做梦没有自己?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觉得这个梦是一种昭示，我不能再隐瞒你了。”
“我是个花心大萝卜，”方素洁说，“你肯定也想过吧？见了曼德尔帅气又多金，还拽一口洋文，反正我也听不懂，就觉得很高大上，一见倾心。明明已经对你抱有好感了，却转头又喜欢别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更别说你了。……钟哥，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对…我。”
“等等，你先别急着回答。我知道我不好，所以我立誓会变得更好，希望你原谅我的虚荣、自私，当然，你不能原谅也没关系，我还是方素洁，是你的发小。”
“我是不会接受自欺欺人的说法的，什么只是仰慕他而已，诚实的说，尽管只是非常短暂的好感了一下，却无可否认它实实在在的存在过。至于有没有上升到一种高度，我保证是没有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独立于所有人之外的另一种绝无仅有的存在，曼德尔即使有再特别的吸引力，他也不能代替你。在我眼里，他就像一株可怕的茵素花(怕不能过审你们懂就行)，有着漂亮的花瓣、高高在上的蒴果，没有人看到它不想摘一朵回家。这样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竟是恶魔的蒴果，它提取出的汁液使人神魂颠倒、醉生梦死，陷入无边的地狱。我差一点就要沦陷，是那位警官救了我一命，要不是那天他突然出现，不知道我还要被蒙蔽多久……”
“我知道，我都懂。我虽然不会说甜言蜜语，我只能说，今后有我在你左右，我不相信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顿了顿，又说，“你真的不是我印象中的淘气鬼了，你刚才表现出的，只有理智、稳重，谁年少不轻狂，我不怪你，更没有任何芥蒂了。”
“嗯……好！”方素洁忽然感到胸中的气流畅快进出，呼吸轻快，说话的声音也更大了：“钟哥，有你真是太好了！还有卷毛妹、柳初霁、月晓寒……特别是柳初霁为我辅导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功课，我能考上大学她功不可没!还有卷毛妹和我一起奋斗，没有她的陪伴我也许早就放弃了。我有今天全是因为有你们!是你们一起塑造了我。我甚至在柳鹤霄身上学习到了感情方面的事，他教我大胆地表达心意，用真诚打动对方，十分受教！啊，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明明想同你告白，却把大家都扯了出来……不过这些全是我发自内心的话，请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吧！你们都要一直待在我身边!”
“好!我答应了。哈哈哈，你刚才真像在参加颁奖典礼一样，感谢cctv，感谢mtv……”钟效国发自内心地冁然而笑，随后握住方素洁的双手，道：“惭愧，我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很多话本来应该由我来说。我现在补起来，咳咳……我心悦你已久，素洁，从此以后——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噗……哈哈哈哈哈哈，嗯，没问题。”方素洁乐滋滋地冲他一笑。
钟效国不理解这个笑的含义，怔住了。
方素洁望着眼前这位泥塑木雕一般的人，忍不住又想逗弄他一下，却在这时柳鹤霄突然出现。
“你们二人真是的，来钓鱼也不报告一下，害得我好找!”柳鹤霄气鼓鼓的踢了踢脚。
小樱也从后面慢慢走来。
“哎哟，报告这个词用的，摆足了少爷架子!”方素洁啧啧称妙。
夕阳西下，暮霭将沉，霞光映衬着每个人的脸都金灿灿的十分温柔。柳鹤霄又嘟囔了两句，四人就在念念不忘中回了各家。方素洁感叹这一天并不像电影一样精彩或浪漫，然则傍晚的红霞令人无限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