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夜，巴塞罗那的街道上亮起街灯，在城中心一处私人购置的豪宅内，罗小男安静地靠在二楼的窗台边听外头的动静，她的手边只有一只很小的包，里头放着她好不容易从罗战那里弄回来的手机和护照。
十五分钟后，楼下的保安换班，他们会去不远的中餐馆买便饭，前后大概需要二十分钟，这段时间足够她从二楼爬下来，赶去上车。
十多天了，如今在欧洲越是风平浪静，罗小男就越是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之前某天她趁着罗战不在家用了手机，却发现渡山的案子已经结案，周宁和普西两方协力抓到了一个叫李富明的人，先后杀害了五个女人将她们埋在山上。
至少到目前为止，渡山的事还没有牵扯到罗战。
这件事让罗小男松了口气，再之后她登上微信，却发现萧厉前后给她发了几百条信息，来欧洲这么长时间，大多数人在得知她随父亲出国就停止了和她的联系，就只有萧厉，几乎能说得上不屈不挠，每天都问她在哪里。
罗小男蜷缩在桌子底下看着萧厉发来的微信，最后就像是被屏幕的荧光刺得眼球发痛，眼泪便这么慢慢淌进了肩窝里。
她想起很久以前一个下着冷雨的夜晚，他们从夜总会里暗访出来，她急着要将东西整理成资料备份，而在那条四处窜风的巷子里，她分明记得自己说了几次你可以先走了，但最终得到的答复却是一件被轻轻披到她身上的外套。
距离保安换班的时间更近了，等到她上了车，这辆车就会把她带去机场。飞机是凌晨三点的红眼航班，罗战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等到他去找自己的时候，她恐怕已经在国内降落了。
罗小男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数着表盘上的秒针一格格往前走，她想自己一定是太想他了，所以光是想起那个名字，内心便能涌起一股暖流。
她很快就要再见到萧厉了。
…………
“袁丽能算得上初代死忠粉了。”
上了车，萧厉又翻了一遍袁丽的笔记本，忍不住摇头道：“以前我上传媒大学的时候，罗战都被写在PPT上，算得上周宁第一个主持人偶像。”
萧厉打开袁丽的另一本笔记本，本以为里头还是与罗战相关的东西，没想到却是十六年前的一则剪报，照片上是一具被盖着蓝布的尸体，四周有不少医务人员忙活，远处的警戒线外也站满了围观群众，标题用黑体大字写着“花季少女酒店十二楼坠亡”。
这是十六年前发生在立北区的案子，一名叫宋嘉的少女从一家酒店的十二楼坠楼当场死亡，并且事发前酒店有不少客人都听到了走廊上有三个混混在追赶宋嘉。由于宋嘉坠楼时路面上还有不少行人，报纸上甚至描写有路过的老人被吓得当场昏死了过去。
萧厉翻了几页，结果这本剪报里竟全是关于少女坠楼案的消息，报道里称，宋嘉是周宁一家福利院的孤儿，平时偶尔会由老师带领来城里做义工，而义工地点的接待人员称，宋嘉当日是自行从义工地点离开，紧接着便在四百米开外的富美达酒店十二楼坠楼，怀疑是被人诱拐后强奸未遂，意外坠亡。
萧厉不明白为什么袁丽会关注这个案子，更没想到袁丽的遗物里竟然还有宋嘉在孤儿院里拍的照片，日期是十七年前。
见萧厉迟迟不说话，阎非问道：“怎么了？”
萧厉叹气：“我是在想这些媒体怎么都夹枪带棒的，难怪，这个是十六年前的案子，‘七一四案’没查出来的时间段，媒体多少会明里暗里地讽刺警察能力低下，这在当年都成流行趋势了。”
阎非皱起眉，十六年前，就在“七一四案”被舆论“破案”的前夕，阎正平一个月里几乎没几天是回家的，在学校里也有不少流言蜚语……整个初二学年对于阎非来说就是一段沉默又充斥着各种打架的时光。
萧厉察觉出阎非情绪的变化，赶忙言归正传：“这个案子和‘七一四案’第一次‘结案’是同年发生的，不知道为什么袁丽会关注这个，这张照片明显不是无关人员能弄到的。”
阎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接过他手上的资料翻了翻：“袁丽和宋嘉可能存在一定的连带关系，当时罗战在周宁是民生问题的代言人，这可能也是袁丽关注罗战的原因。”
“所以说，你怀疑袁丽后期可能和罗战有过接触？”
“你不是觉得太巧合了吗？罗小男找去渡山说明她极可能已经查到两者的关系了，这件事我们再往深里查，一旦要汇报进度，你会因为和罗小男的关系被回避调查。”
萧厉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所以怎么办？我和罗小男都是分手状态了，再分一次也撇不清我的关系呀。”
阎非道：“只能加快动作，在杨局意识到之前尽量多查一些，避免后期我们没有刑侦局的资源，查起来会很慢。”
萧厉被他的言下之意吓了一跳：“你不会又要像之前‘七一四案’那样私下查吧，老哥，你还记得自己是支队队长吗？我被回避出去就算了，你要是被连坐还查什么？”
阎非倒是相当平静：“到时候再想这些，袁丽想要找罗战极有可能是倚仗罗战的公众影响力，她说不定是有这个案子的线索，而如果罗战和她有接触得到了这个线索，他的报道也应该和其他家不同，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随后进了街边的一家网咖，萧厉在这方面简直佩服阎非，堂堂支队队长，干起这种事情比他还要顺手，拿着一堆资料证物坐在包间里就跟在刑侦局里一样自然。
阎非找到了当年罗战讲宋嘉案的那一期节目，而萧厉看着《总编时间》的片头，心中感慨万千，他上一次打开这个，还是为了日后见罗小男家长而偷偷补课，没想到如今却要为了查案再看。十六年前，罗战出镜时还相当年轻，讲完十五分钟的案情后便毫不客气地开始含沙射影刑侦局在办案上的效率问题。
萧厉越看越尴尬，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他追查前女友爸爸的案子，然后还被迫听人讲自己上司亲爸的坏话，整个过程里他简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罗战讲到尾声，让知道线索的人通过台里的留言箱联系他，萧厉赶忙将视频暂停下来，问道：“你觉得袁丽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去直接联系罗战？”
阎非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在这时候煽动群众的情绪，下作。”
萧厉不敢接话，只能干笑着说：“一般来说这种类型的案子罗战会做系列报道的，我们再看看别的好了。”
他想要看看罗战之后还有没有对宋嘉坠楼案的系列报道，然而一连打开了七八个视频网站，他们搜到的却都是同一期的内容。
阎非奇怪道：“他节目的版权不是被人一起买了吗？”
“不是……”萧厉心中升起一个猜想，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这么大的新闻，罗战居然只报了一次？以他的新闻素养，怎么可能不做跟踪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