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七夜谷之深海
次日，谷中的气氛不由紧张压抑了起来，时刻都会有内门弟子在各处巡逻。
谷中隔绝内外的大阵仍然开着，这些天唯一一次关闭是在谷主继任大典结束后七天，为了供来客离开开放了半日。
——晏无痕做到了他答应鹤道人的事情，以避免轮回珠失窃的正当理由封锁了来客出入，借此封锁了赤木消息七天，虽然鹤道人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但是轮回珠却是真的失窃了。
关闭的那日，基本上七夜谷邀请来的客人都离开了，还暂留在七夜谷中的客人，用手指头都可以数得过来。
巧合的是，轮回珠被窃事件，就发生在大阵重新关闭后，能打伤岳长老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其中半数是暂留谷中的客人。
好在晏无痕脾性虽差，情商还是有的，他并没有派人诘问留在谷中的客人，只是让谷中弟子多留意一下行为反常的客人。
夜阑城。
鹤子墨多日以来久未出门，今日出现在此地，被巡逻的弟子时不时以隐晦的目光打量一番，让他有些怀疑起黑袍人所说的并未声张是不是夸大其言？
紧接着，听到鹤道人出门消息的顾明就来了，又给这奇怪的局面添了一把火。
顾明的第一句话是，“道人也听到风声了？”
听到，与被上门告知，是两码事。
看来事情发生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至于发生了什么还没人清楚。
他颔首道：“有所耳闻。”
顾明斟酌了下，低声问道：“道人要插手这件事吗？”
这话好似他知道一些内情？
灵脉异动和岳长老被窃贼重伤来看，轮回珠失窃反而是件小事，还没查明此事之前，鹤子墨不予答复。
顾明没有等到回答，又换了个问题，“道人可是在等人？”
“在等你。”
“！”
鹤子墨道：“你既然选择了留下，便帮吾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
“去里面谈吧。”
顾明看向鹤道人所指之处，是凌渊长老经营的武馆。
“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武馆，武馆里有几名七夜谷的弟子正在讨论着什么。
他们听到有人进来，讨论声停了下来，纷纷看了过来。
“长留道人，鹤道人。”
问候声也纷纷而至。
顾明朝他们点了点头，简单打过招呼，跟着对这些事无动于衷的鹤道人走进了木门。
木门被他带上，隔绝了外头的视线和声音。
这里是武馆的内部，是空间与空间的通道，是深海夹缝中衍生而出的长廊，也是顾明初见鹤道人的地方。
幽蓝昏暗的光线下，鹤道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当时若不是那个无影阁的人退了几步，他可能发现不了对方旁边还有一个人。
外界都传莫仙人之徒鹤道人修为如何高深，性格如何冷淡，如雪山冰莲一样纯洁无垢，道心坚定，最肖其师。
顾明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像莫仙人这样的无情道修士，收修非无情道的徒弟留在身边很容易误人子弟。
可真正见到人了，才意识到——与其说鹤道人是雪山冰莲，不如说鹤道人是深海沉渊，浩瀚而独特。
鹤子墨站在门前回头，“长留道人。”
顾明回过神，笑了笑，“抱歉，贫道刚刚想起了一些往事。”
鹤子墨不关心他在想什么，“进来了。”
“嗯。”
两人穿过墙走进空间，待扭曲的门闭合后，鹤子墨开口了。
“关于七夜谷所发生的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顾明道：“昨夜植物有异，大部分被抽离了一部分生机，却又在瞬息之间补足，贫道探查了下，发现灵力残留是大乘期。而木灵力的大乘期，除了贫道就是岳长老，贫道猜测是岳长老那里出了什么事。”
生机抽离，却又在瞬息之间补足？听上去岳平峰像是施展某种术法时突然放弃了，或许是遭到了反噬，被窃贼所重伤的事会不会暗藏玄机？
近日发生的事情疑点重重，鹤子墨暂且放下这件事，“岳长老那出了什么事先不提，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七夜谷至少还会封谷一段时间，你的心魔未消，所执着的也并非永远都在那处，久留于此于你无益。”
顾明只道：“贫道无悔。”
“吾可担不起。”
顾明哑言，“……”
鹤子墨轻笑了声，“呵，你找上吾师，找来七夜谷，找到了吾，就是为此永坠心魔，无怨无悔的吗？”
顾明道：“贫道只是顺其自然，顺从本心罢了。”
鹤子墨毫不客气道：“倘若真是如此，你的心魔从何而来？”
顾明神色微变。
鹤子墨淡淡道：“七夜谷解封之后就离开吧。”
“……是。”
“在此之前，帮吾照顾一下裴玉。”
顾明闻言，略有些迟疑的问道：“道人的劫还未渡过吗？”
鹤子墨告诫道：“与你无关的事莫要多掺和。”
“……”
两人安静了一段时间，顾明开口道。
“贫道有一事相问。”
“？”
“如果道人的劫与裴玉有关，道人是打算一直留在七夜谷吗？”
鹤子墨闻言，稍稍抬起浅淡的眸子，以一种淡漠且倨傲的姿态审视着长留道人，然而眼尾的那一滴惑人泪痣又减弱了他神色里的锋锐感。
因他这细微的动作，肩膀上垂落的发丝滑落回背后，在衣袍背面的灰白蛇的图案上勾着线，恰好勾到了蛇信的位置。
“吾不会因一人而停留。”
顾明愣了下，“那你的劫怎么办？”
鹤子墨似笑非笑，“长留道人未免管得太多了。”
话语十分具有攻击性，如浩瀚大海，静则如镜，动则成灾。
顾明心知自己惹到了鹤道人，顺从道：“是贫道多言了。”
话音刚落，空白的空间忽然扭曲了下，快得好似错觉。
鹤子墨庞大的神识迅速扩散，捕捉到异动的来源。
那里的空间屏障，被人强行撕裂开了一个长宽足有一尺多的口子。
他侧头看去，那人身着玄衣道袍，冰冷的眼神里压抑着怒火，与他对视着，除了头与双肩的部位从口子里露了出来，其他都藏于幽暗深蓝的长廊空间里。
顾明跟着看了过来，略有些诧异的喊道：“凌长老。”
看到顾明，凌渊顿了下，眼底的火气褪去了几分，“长留道人怎么也在此处？”
顾明心知凌长老和鹤道人不对头，说道：“贫道在与鹤道人探讨道法。”
鹤子墨：“……”
没看出来长留道人避重就轻的能力还挺强。
凌渊：“……”
你看我信吗？探讨道法还需要特意到他的地方来？
僵持了数息，凌渊忽然动了。
他的身影忽然扭曲一瞬，瞬移了进来，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了一柄剑，杀意凛然地提剑刺向了鹤子墨。
鹤子墨收敛神识，灵力犹如无形的鞭子般狠狠地捆住了凌渊的剑。
与此同时，顾明也出手了，拂尘从袖中脱手，恰好与灵力长鞭一同捆住了剑身。
攻击互相抵消的这一瞬，空间的缺口迅速闭合，只留下微末的幽光闪烁。
顾明开口问道：“凌长老，你要做什么！”
凌渊用力挣脱了剑上的灵力束缚，拂尘也因顾明没有施加灵力顺势被甩了开来，他冷声道：“我在做什么？长留道人不是心知肚明吗？我不过是想铲除七夜谷潜藏的隐患。”
顾明：“？！”
什么心知肚明，什么七夜谷潜藏的隐患？
“鹤道人若是动手，贫道认为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长留道人脱口而出的话让鹤子墨侧目，勾起了一抹淡极了的冷笑。
凌渊冷哼一声，“是吗？我倒要看看鹤道人能不能做到。”
顾明冷汗直冒，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状似镇定的摇头道：“不，长老你误会了，贫道的意思是——鹤道人根本没理由动手，不管是对岳长老本身还是对轮回珠，这一点贫道可以担保。”
猜的倒挺准。
鹤子墨勾起的唇角并未抹平，反而眼眸里多了几分不易被看透的兴味。
凌渊道：“我听闻长留道人你与他一见如故，你的话，我不会信。”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水柱从地面喷涌而起，就连能够触顶的天，也在往下下着如针般尖锐的细雨。
凌渊不愧为七夜谷的定武长老，且不说武力值，单对空间的掌控力就让鹤子墨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接下来，怕是场硬战。
在场地压制下，鹤子墨和顾明不得不狼狈的避开突起的水柱，然后借由顾明的木系灵力迅速撑起一片屏障抵挡各方位而来的攻击。
刚稳定下来，顾明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忽起的水龙卷，急语道：“鹤道人，我木系法术主修攻击，凌长老的攻击我不一定能撑下来。”
鹤子墨闭了闭眼，说道：“交给吾。”
时间不过转瞬，凌渊提着泛着蓝光的剑，携多处水柱与细雨混卷而成的水龙卷，以浩大的声势刺了过来。
犹如大海之怒，人力难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