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妖与人
“什么人？”
利器在颈，砭肌刺骨。脑后森森寒气教人，身体的气力似乎瞬间被抽空，双腿几乎无力支撑。
“是我。”冼余沉声回答，却没有回头。
向泽南呼吸骤然急促。林间静谧如画，皎洁月弯下，绯衣成粉，襦裙飘飘。一柄寒霜短剑刺平脑后，只要轻轻一挺，人妖就真的殊途了。
“转过身来。”小南容色冷峻，软语凄然。
短剑轻颤，挑起红绳，果然是那张灵符。
“我……是一只妖。本来我想一直这样，静静的守住你。但是，你现在有危险，我不得不这样。”
冼余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如一潭秋水，双眸含泪煽动，犹疑不决。
“我知道，你是名门正派除魔卫道。我不过是一只没人要的妖，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就用这把剑在我喉咙上划下去吧。”
小南听完厉声嚎哭，柳叶剑微微颤抖。
冼余心知她还是想着自己，便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呲！”短剑入喉，血溅娇颜。
向泽南怒道：“那你还敢同我洗澡！下贱！”
唉哟！
冼余自丛中醒来，繁星闪烁，枯树昏鸦。原来是等着等着又出了异相。正当庆幸，耳边隐隐有女子嘤嘤哭泣。
“狗子找不见了，怎么办。”
看着那个襦裙飘飘的身影，又想想那把柳叶蝴蝶剑，冼余吞了一口唾沫。
“汪汪汪！”
小南听见犬吠，喜极而泣，一把将冼余抱起来，对着脑袋亲了又亲。
“乖狗狗，跑哪去了？饿了没有？”
冼余毫无反应，只是盯着她腰间蝴蝶双剑，生怕出现异相中的场景。许是狗子没有回音，小七也跟着撸了他一把，一脸正经的解释：“小姐，我怕它是受了惊。”
小南点头，看着冼余狗毛上的泥渍，心想这狗肯定跑得很远，自然被什么东西给惊吓了。
“狗狗不怕，我们先洗个澡，然后睡觉好不好？”
冼余差点吐血，疯狂挣扎要跑。不料小南以为他是害怕，死死抱住不放。嗲声劝道：“不要乱动嘛，有热水，很舒服的。”
话音未落，林中松木颤摇，似乎还有嘭嘭的声音。
小南秀目撑圆，恍然大悟道：“原来有熊瞎子，也难怪你会害怕。”
冼余心中苦楚万分，却是一丝一毫不能吐露，郁闷之情可想而知。那摇动的树哪里是什么熊瞎子，分明是跟在自己身后保护的九尾狐。现在看自己变成狗子卖乖，那狐狸在砍树发泄呢！一想到自己当时信誓旦旦，好像小南真的会哭着喊着山盟海誓的样子，九尾狐嘴上不知骂了多少“蠢货”。
冼余心道：“这真不怪我，一起洗澡这事儿搁谁谁不急呢。”
不多时，冼余又被按进水里，巴掌大的毛刷将狗毛刷得丝光柔顺。温水加身，倒是冷静下来了。自己得想个办法同小南交流，想办法改变她在本门弟子中的地位，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
恰是胡思乱想之时，小七大声吆喝着：“小姐，风师兄来了。”
紧接着便是女子被捂住嘴巴的呻吟声。
小南匆匆穿好衣服，也不及擦干狗毛，便赤脚裹衣而出。冼余追出门外，果然是那又肥又高的大胖子。
“风师兄？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风胖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放开小七。悄声道：“师兄是偷偷来的，这个你拿着。”
小南没有过去，倒是小七一把将漆红盒子抢过，狠狠白了一眼。
丹药！虽然狗眼太低看不见，但味道是非常刺鼻的。冼余追在脚边一嗅，定心丹就有不少，还有灵气丹和其他一些东西。这个胖子还真是大手笔！
“师兄，你把这些给我，你怎么办？”
风胖子摆手道：“师兄我是首席外门弟子，管着这么多人的吃用，总会有办法弄到一些的。倒是师妹你的修行不能断，对不？”
“这……”
风胖子看她神色，深知她的忧虑。拱手道：“师兄这是同袍之谊，绝无其他想法。为避嫌，我先走了。”
“唉……”
“不用谢我！”
小南娇美绝俗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风师兄你是个好人。”
风胖子横肉堆笑，嘴咧得荷花一般。脚上却不敢停留，一跃而起，直到院外方才落地。冼余看着，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来，否则不会知道院中可能有些容易炸开的东西。
突然，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冼余脑子里成型。
趁着风胖子落地，冼余四爪飞奔，猛扑上去。那风胖子还沉浸在小南荷花般的娇羞之中，不料身后二哈如风而至。
“风师兄！”
风胖子回头“啊”了一声，看到狗子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冼余一跃而起，一口就咬在风胖子屁股上。二人几乎都同时发出惊呼。但是风胖子是悄悄来的，哪里敢声张。只能一手握住狗脖子，将冼余提起来。
小南俏脸嫣红，尽是愧色：“对不起风师兄，这狗他平时不这样的。”
风胖子怒火中烧，却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当着佳人的面把狗杀了。只能赔笑道：“不打紧，我上点药就是了。”
“傻狗子，还不道歉！”
冼余上去两步，先是作揖，然后又将前爪举过头顶，做参拜模样。
“师妹，这狗通人性呢！”
“你忘了，当初在野猪林抓住九尾狐的，就是它呀。这可是一条灵犬！”
风胖子“哦”了一声，对冼余愈发好奇。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条狗可能是个妖。但转念一想，如果它是个妖，那么在野猪林的时候就会被当场揭穿。一贯宗两大高手还有大师兄同时在场，如果真的是妖，他们应该可以感觉出来。
“师妹回去吧，师兄自己上药就是。”
风胖子作揖，自念倒霉。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冼余却不肯放过他，他走几步，狗子便跟几步，全然不顾向泽南的轻声呼唤。
“额，师妹，这狗是不是想说什么？”
小南手抚狗头，轻阖双眼。少时，她面带疑色，怪道：“这狗满脑子要跟你回去。”
“狗狗，你想去师兄那玩是吗？”
“汪！”
风胖子虽是难以捉摸，却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看着这狗，回想起野猪林大战九尾狐，胖子感慨万千。正是这一战，一贯宗两大高手，一死一伤。太玄门流言蜚语，军心浮动。
“狗子，你跟我可以，那脆皮下五花可不许偷吃。”
冼余回头看看，距离芳碧苑已经很远了。
“我直接拿就行了，不用客气。”
风胖子吓得魂不附体，捏拳在前，喝道：“何方妖孽敢闯太玄门！”
“叫啊！把大家都叫来，你看以后小南还敢不敢见你。”
风胖子怒极，咬牙切齿道：“妖怪还敢威胁我！”
“妖怪？我又不会变成人形，若是死了，就是一条死狗，杀了我看你怎么再见小南。”
风胖子一怔，立在路中不知所措。他确实没有证据，只要冼余不化作人形，就是一条狗，你没法证明一条狗是妖而不是兽。
“你要怎样？”风胖子狠道。
冼余打了个哈欠：“我与你的目的一样。”
风胖子冷冷一笑：“一样？她是我的师妹，如何一样？”
冼余蔑笑一声：“这世上只有背叛主人的人，没有背叛主人的狗。”
风胖子吃惊不小，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
“你主人现在可在危险之中，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想出来，今晚我跟你回去，你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统统告诉我，不可隐瞒。”
风胖子笑了：“你这狗脑子，行吗？”
“比猪脑子强多了，走吧，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