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六

新学期开始，学校爆出一个新闻：朱聪要退学了！

听到这个消息，青梅有点懵了，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会是朱聪的做法。多年的寒窗苦读怎能就这样抛弃呢？更何况他那个家庭，爸爸是煤矿职工，去年下井时砸伤了腿，现在都还没康复。再想想金苇的执着无望，青梅更觉得有一种不能抑制的愤怒。

她怒冲冲地来到男生寝室。朱聪坐在靠窗的床上，这里已经围了许多同学，但大家似乎已说完了所有能说的话，都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她。青梅觉得心砰砰直跳，不知是太愤怒还是太紧张，她有点激动地说：“朱聪，你能听我说一句吗？”“如果是想劝我的话，就闭嘴！”朱聪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转过身与别的同学开起了玩笑。“朱聪，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叔叔和阿姨想一想呀！”青梅提高声音，打断他那夸张的笑谈。“别人的事你有啥资格管呀？”朱聪盯着她的眼睛，玩味的目光仿佛一个大大的问号。青梅原本理直气壮的目光一点点萎缩，她无言以对。朱聪鼻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再也无视她的存在。青梅僵硬地站着，说话插不上嘴，走又不甘心。良久，她掩面跑了出去。

下午，体育委员给青梅传来了一封信。

梅子：

你知道吗？在你成为我的同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糟了，我的人生将不再受我控制了。那时的你多么的无助，你是那么的想把成绩提高，你拼命地演算，流着泪把纸都涂破了，从没有谁的悲喜那样深刻地震撼着我，我觉得我应该和你站在一起。后来当你在纷繁的演算中轻车熟路时，我看到了你活泼的一面。那时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你，但我告诉自己绝对不给你增加压力，于是我就这样默默地和你站在一起。

梅子，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师范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当教师，一点都不喜欢。只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教师的迷恋，只是因为你的志愿上填着“汇源师范”，我就告诉自己“不能错过你！”我就这样来到了师范学校。

阿梅，别以为我的退学是在赌气。很简单，我读师范本来就是“别有用心”的，如今既然愿望落空，我就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永别了，梅。

今下午三点的车，如果有机会，真想看你最后一眼。

聪

×年×月×日

读着读着，青梅的视线模糊起来，“啪”的一声，一滴眼泪落在了粉红的信笺上，青梅慌乱地用手背抹去蓄满眼眶的泪水，这时她才发现那些天蓝色的字大多有着扩散的痕迹，这是朱聪的泪痕！原来他也是流着眼泪写的。想到此，青梅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的泪珠追随着朱聪的泪痕浸湿着那些伤感的字句。抬腕一看，已经两点四十了，她扔下信纸，向车站疯跑而去。

青梅跌跌撞撞地跑到车站，绿色的列车头已经开始冒烟。乘客全都上了车，只有一些缠绵的送行者还靠着车窗喋喋不休。青梅红着眼睛在一个又一个窗口寻找。“梅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朱聪正伏在车窗上向他招手。青梅跑过去，抓住那只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哭。“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朱聪揉着青梅漆黑如墨的头发，喃喃地说。马达声响了起来，车在剧烈一颤之后，缓缓地移动了起来，青梅和朱聪拉着的手被分开了。“梅子！”在车驰开的那一刹那，朱聪喊道。一道疲惫从青梅脚底蔓延开来，那疲惫好象来自骨髓，是那样的铺天盖地，她软软地瘫坐在地上，连哭泣的力量也没有了。

“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朱聪的声音被风撕破。

列车穿洞而去，站台上的人也渐渐散去，青梅拖着疲乏的脚步向回走，两旁火红的夹竹桃在尖细的绿叶间妖娆地笑着。

第二天，朱聪的母亲来到了学校，她失魂落魄地走进一间又一间办公室，好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给校长跪下了。或许是受不了她那红肿的眼睛，或许是想到他那落下残疾的父亲，校长真的破例答应，只要朱聪本期之内能回校上课，就可以恢复他的学籍。于是那个瘦弱的女人，便将朱聪在学校的好友问了一个遍，结果还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青梅只要闭上眼就会看到朱聪母亲那空洞的目光，于是她在心里祈祷，朱聪尽快回到学校，甚至她想如果一定要用自己来拯救他，她也愿意。但朱聪却再也没能回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