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六旅·人之将死
“木大木大!来再多的援兵也没有用!”面对着数不胜数的触手,我挥舞起沉重的雷霆怒涛,向前横扫,顿时万钧雷霆包裹着激流摧枯拉朽地冲碎了一切阻挡。
“不准抢我台词!”克涂柏斯恼怒地嚎叫着,全身迸射出大量闪耀的红光,“StaSu!(末日流星雨)”
这些红光像是从天空坠落的烟花,在深海中大放光芒,诡谲妖艳,如雪一般静悄悄地飘落着。
不知为何,我能感受到其人畜无害的表面下蕴藏着一股骇人的威力。
“库库库库!这些红光一旦被物体触碰,就会立刻爆炸,粉身碎骨!死无全尸!所有人都一起去死吧!”
完犊子,又疯了一个。
红光的覆盖面积很广,几乎遍及整个战场,要是让其落下,不止是渊族士兵,海族士兵也会受到重创,得想办法才行。
我立刻搜寻起凭空增添了大量信息的脑海。
有了,就是这个。
“投掷技·雷霆回旋!”
我双手握住雷霆怒涛,在原地旋转起来,然后倾尽全力将电流涌动的三叉戟甩了出去。
雷霆怒涛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紫蓝色的雷电迸射而出,随着水流冲向四面八方,切开了克涂柏斯的脑袋,然后划出优美的弧度引爆所有仍滞留在空中的红光,燃起灿烂的烟火,最后回旋着飞回了我的手中。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木大木大木大!你们永远杀不死我!就连我自己都杀不死我自己!”克涂柏斯狂妄而轻蔑地库库库着,触手像妖魔般舞动,被切开的脑袋再次愈合。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双腿发力,地面碎裂,如划破天际的流星飞到了克涂柏斯的上方。
于头顶挥舞起雷霆怒涛,顿时海潮像是有了灵性,化为无数龙卷聚集而来,如百鸟朝凤,众星拱月,我身周的水流也围绕着我旋动而起,形成了巨大的水龙卷。
“世界的水流啊,以我筑成巢穴,呼唤无尽的海浪,波涛激起狂风,怒澜澎湃汹涌,聆听海神的威令,向其臣服——”
“木大木大木大!”克涂柏斯咆哮着疯狂拍打着我,然而那些漆黑的触手都被我身周锋利如刃、密不透风的水流切断,寸步难行。
随后水龙卷激荡起紫蓝的雷蛇,电弧翻涌,噼啪作响,所有的雷电围绕着龙卷旋流,隐隐显现出一张深紫的威严面孔,仿佛是雷龙张牙舞爪,却又像是海神汕沵的神像。
“与此同时,雷鸣化作气旋,形成水的雷霆,与激流共舞,伴狂风号叫,在深紫与海蓝的结合之中,诞生出无尽的神威,怒吼吧!怒吼吧!愿海神的荣光将你送入地府!ShaMier Thod Pa!<雷霆激流葬>!”
“木大木大木大!我是永生不死的!”
我紧紧抿着双唇,忍住口中翻腾的鲜血,然而全身却像被五马分尸一样,剧痛的撕裂感充斥不去,仿佛寄生的怪物要撕破整具身体,改天换地。
但我依旧紧紧攥着手心的雷霆怒涛,将嚎啕的水龙卷劈出,顿时雷霆万钧,惊涛骇浪,海潮形成的龙卷仿佛雷钻,钉入了克涂柏斯的身躯。
“木大木大——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修复?!”克涂柏斯顿时变了脸色,惶恐莫及。
“很简单,既然你会不断重生,我就不断杀死你让你无法重生,把你的每一滴血每一丝肉都撕裂得灰飞烟灭,在焦黑中化为灰烬吧!”
“不!这不可能!我的野心!我的梦想!还没有——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终,克涂柏斯在不断绞杀的水龙卷中被雷电击成了粉末,湮灭在了雷霆的黑洞之中......
终于,我的使命,大概是完成了吧......
“没错......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已经死去了......把自己,交给邪恶吧咿嘻嘻嘻......”
“邪......神......”
我忍住不断模糊的意识,强撑着保持清醒,然而全身却越来越无力,仿佛脱了水的干尸一般,枯萎,凋零,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记忆都在被抽去,只剩下一副无药可救的空壳。
雷霆怒涛不自觉地从我手中摔落。我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哀嚎起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像是一千根审判的钉子钉入骨头,把骨髓敲出,把骨质敲裂,把死亡深深地敲进去。
“你太大意了......”邪神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你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雷霆怒涛的全部力量,可你还是使用了这把眷属器的必杀技,这直接损害了你的本源灵魂......失去了雷霆怒涛,你根本控制不了我的邪力......来吧,拥入我的怀抱,成为......我邪恶的、空虚的、嗜血的、美丽的眷属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什么东西,在撕裂我,他从我的胸膛,挖开皮肉,披着鲜血淋漓钻了出来,将我这幅皮囊弃之不顾,邪恶地狂笑着,沐浴在罪恶的低语之中,闪着嗜血的红瞳......
然而最终,在身死之前,在意识消退之前,我看见视野的角落里,白眼血面的修曼冷冰冰地凝视着我,毫无温度,毫无情感。
“夺走了我的人生,你难道就想这么死掉吗?”他问我。
我无法作答,因为,我已是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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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泊呆滞而空洞地看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波塞冬。
波塞冬起先并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凝望着光芒浮动的海洋,似乎在其中看到了什么,从他深蓝色的瞳孔中映出的却是往昔的回忆。
“那一年,孤微服私访,去了南方的城市......”
克林泊的眼球微微转向他一张一合随着鲜血搅拌的惨白色嘴唇。
“孤在那里遇见了你的母亲......”
克林泊无动于衷地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却也只是茫然地盯着他看。
“虽然你的母亲是蟹族,但她很迷人......她有一头翠蓝的长发,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就和你一样,美丽,而又吸引心灵......孤爱上了她......”
“可是,你的母亲拒绝了孤的求爱......即使孤表明了王的身份......”
“孤当时以为,她只是像大多数女人一样......虽然嘴上说不要,其实却并不抗拒......然而孤错了,孤忘却了,孤正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才爱上了她......”
“无论如何,孤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孤强暴了她,强暴了你的母亲,强暴了那样一个善良而纯粹的女人......”
克林泊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几乎能把人刺出洞来。
“孤一直想补偿她,可是她消失了,此后十年再无音讯......”
“直到十年后,西方边境被入侵,你来到王都,孤才得知......你的母亲离开了南方,搬去了边境的那座小城,还带着腹中的你......”
“孤多么希望,能够弥补孤的过错,给予你应有的父爱......”
“然而,孤没有做到,也无法做到......孤能感受到,你的敌意,你的仇恨,你的哀怨,孤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孤......”
“自以为是......”克林泊突然低声说道,阴沉着脸,浑身颤抖,喊了起来,“狂妄!丑陋!愚笨!自以为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想要那种东西啊!”
波塞冬愣了愣,随即虚弱地微笑了起来:“原来......横亘在孤和你母亲以及你之间的,永远都是,孤的这份自以为是啊......”
“我听蓝枫说了。”克林泊低着头,“他说你一直在角落里偷偷看我练习,我本来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可是......心底却那么想要相信......”
波塞冬吐了口血,神色慢慢黯淡下去,全身萎缩松弛了下来,双眼中的光彩也渐渐丧失,变得像是和人偶一样。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有力地——像是回光返照般——握住了克林泊的手。
“孤......没能成为一个好的父亲......也没能成为一个好的国王......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孤的人民......”
连呼吸也失去了,气息只出不进,波塞冬已是将死之人。
克林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茫然若失地看着垂死的波塞冬,嘴唇不停地打着颤,像是要说什么,却有太多的话堵在胸口,无法舒泄。
他想要和波塞冬如真正的父子那般相处。
他想要让波塞冬陪他练习剑术。
他想要让波塞冬把以往的故事一点一滴地告诉他。
他想要珍惜那份得之不易的情感。
他想要和父亲一起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然而,已经为时太晚......
“祝你......成为一名......好的国王......”
波塞冬最后带着安心的笑容这么祝福道,然后彻底死去了。
克林泊一瞬间崩溃了,埋在他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像真正的,失去了父亲的,无助的孩子一样......
然而,毫无疑问,波塞冬,他的父亲,已经成为了克林泊心中崭新的支柱,象征着隐秘的爱,以及,美好的希望,和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