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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火车到站前一刻才得知她的家不在云南
问起家在哪里,一直说自己是云南省红河县人的流浪受助人员——万红,在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下决心试行的跨省甄别寻亲中,完全暴露了她因难言之隐而隐瞒了三年的真实身份。
在上海世博会开始之日,万红被转到了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她自报叫万红,老家在云南红河,现在已无力回家,也找不到家具体在哪里了。工作人员反复核查,也没有万红的消息。工作人员继续询问时,她又低头不语。工作人员认为,她文化低,很难准确说出自己的地址,也许确实迷路了。
由于一时查找不到万红的老家地址,救助站就暂时让她住了下来。
万红比较勤快,经常帮助其他流浪受助人员打饭送水,但就是找她询问家庭情况时,含糊其辞,或者是词不达意。
转眼,三年多过去了,她告诉管理人员,家里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她非常想念。工作人员乘势想了解她的家世,她就戛然而止,不再吱声。每当站里搞运动会时,就会看见她望着站里未成年儿童和少年受助人员发愣,有时眼睛都红了。
面对此景,二站决定将其列为第一批跨省甄别寻亲的对象,以尽快搞清楚她的来历,同时也可以解决她对儿子的思念。另一方面也是工作需要,因为对于跨省甄别寻亲来说,毕竟是第一次,万事要从简易可行开始,而万红平时与工作人员交流还算容易,普通话基本没有问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对于第一次的跨省甄别,站里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一次,我特地安排了时任管理一科科长沈玉,业务科科长李建峰,救助甄别科副科长梁习武和王晴清等同事,组成行动小组。
2014年7月,小组陪着第一位流浪受助人员前往云南。
火车上,梁习武仍抓紧时间,抓住一切机会打听万红家乡的消息,同车陪同的业务骨干王晴清也不时与万红聊天,关注她的举动。就这样,他们一路上不间断地分析万红的信息。火车不停地朝着云南昆明行驶,李建峰和沈玉商量着到达昆明以后如何转到红河的交通路线……
火车广播依次播报列车停站情况。按说,将要回家见到儿子和家人的人理应兴奋不已,但是,万红却神色恍惚,略带沉思,不停朝车里车外来回查看。
“梁科长,我不想回去了。”她突然提出。
“啊?你不想回去了?”梁习武问道。
“我不想去云南了。”
“那你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她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想说什么。
旁边的王晴清说:“我们都快到贵州了,你怎么想起来不去云南了呢?”万红的话让周围的几位感觉不可思议,顿生疑虑。
火车继续向前,向着昆明疾驶,窗外的一切,一草一木让万红的心与奔驰的列车一样,越跳越快。突然,她站起来:“我要在贵阳下车,我的家不在红河!”
此言一出,参与跨省寻亲的随行人员都因难以置信而哑然。
经验丰富的梁习武迅速反应过来:“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家在贵阳,不在云南红河。”
“在贵州?不在红河?”梁习武在搞清楚真实情况后,又按照万红所说的地址,迅即与贵阳当地有关公安部门取得联系。
飞驰的火车,在铁轨上晃荡,不时发出铁器之间的撞击,咣当咣当的,让他和沈玉两位非常艰难的听着贵阳方面的回话。
接着,梁习武给在上海的我打来了电话。
自从行动小组出发离站,我就等待着他们的消息。去云南昆明的火车要行驶几千公里。夜晚,正当我徘徊之时,手机被梁习武打来电话的铃声呼响。
“万红说,她不是云南的,她的老家在贵阳。”
“这是真的吗?”在感到意外的同时,我果断发出了让跨省甄别行动小组到贵阳下车的指令:“你们立即在贵阳下车,看护好万红,不能出一点问题,一定要保证安全。”
火车到达贵阳车站。此时站台上的大钟显示,正好是晚上12点。由于是临时决定下的火车,他们一边看护者万红,另一边分头找住地和吃的。
好不容易住进一家旅社,几位行动小组成员还在为临时改在贵阳下车而继续询问万红。“那你不是一直说是云南红河人吗?”“你去过那边吗?”万红显得有点尴尬:“我是瞎编的,从来没有去过红河。”
次日,太阳高照,万里无云。
行动小组草草洗漱后,就直往长途汽车站。拥挤的车站售票大厅里面人满为患。挤上长途汽车的行动小组成员们更是苦不堪言,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衣服,车厢里时不时会飘过一阵难闻的气味。一个多小时后,汽车驶进一个小镇的停车点。跨省甄别小组一路兼程,来到了万红提到的那个小镇。
为了查清万红的真实身份,梁习武和李建峰说:“我们应该到派出所去核实了解一下。否则直接去村子里太突然,也靠不住。”
“好的,到派出所了解清楚以后,这样让我们就更有把握。”李建峰表示赞成,由王晴清看护者万红,其他人先后进了派出所。
没曾想,万红也忽然跟着走进派出所,王晴清忙不迭追了上去。原来她担心梁习武他们说不清她的老家地址,直接对着民警说:“我是远方村的,我叫万红。”
几分钟后,民警让梁习武进入后面房间。
“那她的丈夫现在不在村里,在贵阳?”梁习武说从民警那里知道了一个让所有人感觉头疼的消息,万红的丈夫因万红长久失去联系,现在在贵阳已经和另一位女人同居,一起养育他们的儿子。
“不行,儿子是我的,他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我才是他的老婆。”万红正激动地说着,当地的民政助理来了。带队的梁习武见状就过去寒暄了几句。民政助理喝口水后,慢悠悠地向着万红说:“你也不要激动。你不想想,你离开几年了?你给家里来过电话没?你管过你儿子没?”他看看还想争辩的万红又接着说:“你们夫妻当年吵架,你拍拍腿走了,一走还走了好多年,你让你原来的老公怎么办?你儿子那时候才五岁左右,还没有上学,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你让人家怎么想?人家到处找你,就是想和你赔不是,和解,但是找不到你!”
在场的人们听了此话,都批评万红。“人家不是说嘛,小夫妻吵架不记仇。”你一言,他一句,说得万红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大声嚷嚷的架势,嘴里却还在嘟囔:“那他也不能和人家女的住一起,我是他的老婆。他们没有合法手续。”
梁习武此时提醒:“万红,你离家失踪那么长时间,现在你丈夫到底和这个女的是不是合法,还不好说。”
万红的真实身份搞清楚了。家乡的邻居,热情的老人,进村担任“村官”的女大学生,还有她的婆婆以及开农家乐的连襟都出来迎接这位出走多年的“万红”。
然而,可惜的是,她当年赌气离开的儿子,如今跟着自己的爸爸去贵阳上学,已然是一名读三年级的小学生了。丈夫也已经因她的失踪,离她而去,与另外一位女子成婚。
万红回到了久别的家,但是,家里的情况已经物是人非。对她来说,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