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苏至沁失踪
“谢谢你，那些话，说来可能不信，其实安烨留下的东西里，没跟我说这么多……”
黎漾回头了。
她惊讶于胥云山的瞬间转变。
胥云山何其矜贵，可是这一刻黎漾只感觉他碎成了一地的玻璃。
是玻璃，也是因为依然具有破坏力。
他分明是衣冠楚楚，俊美无瑕，高挑的身形朝她走着过来。
黎漾却只觉得有极强的压迫感，在他工作时所接触的那些需要受到审视的人里。
一定会和黎漾有同样的感受。
黎漾终归还是太年轻了。
她玩不过这大她很多岁的老狐狸。
尽管胥云山并不老，运筹帷幄杀伐果断之间更是刀剑无眼，
可为了安烨，他放弃了抵抗。
胥云山终于开始清晰了局势后，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安烨留给你的话是，荒芜落北塘。”
黎漾不明所以。她注视着胥云山。希望能从这句话里知道更多。
可是她望向胥云山的眼中，也是同样的一团疑云。
胥云山当然清楚黎漾此时眼中的疑问。
“应该也是要给你寻找的线索，而可能只能你自己去，因为我试过了，应该还不是小事。可是现在即将跟着元教授入关研究，这就是我刚刚选择不说的原因。”
黎漾有些气恼。
这不该是胥云山给她做决定。
胥云山当然也知道他的行为不算合理。
黎漾的人生，和胥云山有什么关系？
但是胥云山还是道出了他行为合理性的原因。
“我管不着。可是安烨，很想保护你。”说及此，胥云山也十分无奈地叹息着。
“虽然顾家那小子现在已然被你们看清了真面目。可据我所知，他想在你身上图谋的应该还没有实现。也就是说，你依然不够安全。在安烨留下的这一句里，我不是没查访过莲桥百里内外是否存在一个叫北塘的地方，可是皆无所获。或许，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地名。既然谜团解不开，而你还能作为元教授的学生而避世还能保身立命……黎漾，安烨如果能看到你的今天，这一定也会是她想做的。”
黎漾闻言也只能沉思着。
胥云山说得没错。
他说了之后，她的人生开始受到了波动。
至少现在，她太想知道‘荒芜落北塘’这背后的含义了。
心不静了，如何能不辜负元教授的期待？
黎漾再次陷入两难之地……
可这时，一件事情的出现让黎漾暂时脱离了两难之中。
在她和胥云山告别，且离开咖啡厅的不多时，就看到了她的同学宋仁棠来满大街寻她。
黎漾一开始看到宋仁棠时也十分费解。
因为她和宋仁棠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往来。
那什么事情会值得他如此满头大汗地跑着满大街来找她？
黎漾坚信自己没有那样的事情，直到宋仁棠气喘吁吁地告诉她：
苏至沁失踪了。
甚至是放榜之后至今未见她的身影。
其他同学都疑心苏至沁是否因为成绩不够满意而去做什么傻事。
此时黎漾来不及再去思量这些话的合理性。因为苏至沁不仅是她多年的同窗，也是最好的挚友！
苏至沁，
不可以出一点事！
黎漾此时再度和宋仁棠确认细节：
“什么时候发现苏至沁失踪的？为什么能确认就是放榜那时？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有邻居说，那天子勤府的榜一下来，苏至沁出去了就根本没回来过，可邻居们也想着，苏至沁估计是看榜之后自己带着喜去奔亲戚了也不一定，毕竟她一直独居，可是一连几天，苏至沁养的猫幽幽一直在家里叫唤，竟是几天没喂饿着了。邻居都说平时看苏至沁很宝贝她的小猫的，不可能任它自生自灭……这才怀疑苏至沁可能出事了。”
黎漾闻言后，仔细回想了她最后一次见到苏至沁的时间。
放榜之后，她和苏至沁还是见过的。且说起来，再过一个钟头后，苏至沁原本还和黎漾约好了在她家里庆祝她们成功毕业。
苏至沁的猫，幽幽，黎漾也知道，确实如宋仁棠口中邻居的话不假。
幽幽曾经一次误食了瞬间倒地不起，苏至沁慌张得竟是连夜冒着雨抱着幽幽一家一家询问兽医所在。
放榜之后，黎漾还见过苏至沁，如今作为苏至沁得最后一位目击者，只有她最有可能找到苏至沁了。
于是她连忙又带着宋仁棠再度前往苏至沁的住处。
她们约好了要在家里做饭，要是苏至沁因为大事一时疏忽了幽幽也情有可原，那么只要苏至沁安全，她一定会在现在这个时间回家了。
因为做饭是需要提前准备的。
而苏至沁早就说好了今天的饭菜由她全权负责，让黎漾放心吃即可。
黎漾在和宋仁棠去往苏至沁时，果然不见苏至沁的身影。
书案上已经积攒了灰尘，证明这几天苏至沁确实未回家住过。
所以黎漾向宋仁棠提议：他们只要继续在屋子里等苏至沁。
因为她在今天下午寻找苏至沁的途中，有件事她没想明白：
现在是天下学子毕业之季。
就算邻居发现了苏至沁有情况，心存好意和担忧却也应该先去检察署报案，而不是找去他们早已学成告别的子勤府。
而根据他们刚刚正好经过了检察署，外门并无寻人告示，守门的张叔在守着门，从前因为检察署抠搜导致人手紧凑——他只有无任务时才会对着大门百无聊赖。
由此，从张叔的状态来看，他们确实没有来检察署报过案。
而宋仁棠这等有权势的学生，也只是同学之情，如果不去学校，还真通知不到宋仁棠耳边。
且黎漾一向好记性。
宋仁棠和苏至沁有过恩怨，这也是黎漾从不与宋仁棠有过交道的原因。
邻居就算真的不识法度，偏偏去了学校寻求帮助，也不该会是宋仁棠最奔前跑后。
黎漾这才觉得她今天因为听到失踪而紧张苏至沁的原因……竟如此大意了。
她在想，这件事情，是顾守言在身后一手策划的可能有多少。
而宋仁棠听到黎漾说要继续在住处里等苏至沁自己回来。
自然是不愿意的。
“黎同学，如今正是争分夺秒的时间，你不赶紧想想哪里会是你们常去的地方再去找找，在这里做什么！”
宋仁棠瞬间就焦急的情绪十分不正常。
显然他想在天黑之后，再借黎漾心之急切将她引导至他们的陷阱。
虽然破绽百出，但不得不承认：
黎漾依然极有可能会着了他们的道。
真可笑，还挺了解她的。
于是她开口道：“我们再紧张也是没办法的，这件事情光靠我们的力量可不够，听我的，就算今晚我们等不到苏志沁，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向检察署报案了，一连几天都不曾露面的学生，说出事儿了失踪了，这信服度很高不是吗？”
闻言，宋仁棠果然更接受不了了。
“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这事儿难道不是检察署来处理会更有经验？”
黎漾目光中审视的意味更甚，宋仁棠一时找不到理由更是脸红气短了。
于是黎漾给了一个台阶下，因为在没弄清宋仁棠此行的意图前，她还不能擅自激怒他。
“不过检察署还真不能来，因为今晚苏至沁本来就请客，检察署的人要是不清不白地来了，苏至沁还回来了，那多扫兴啊，你别紧张，她一定能平安回来，而且苏至沁这次不也请了你么？为了你们之间冰释前嫌，你怎么还忘了？难道你们之间冰释前嫌是假的吗？”
宋仁棠闻言终于能够喘息：
“那自然是，我和她之间本来就只是一个误会，我当然知道今晚不能有检察署那群扫兴的家伙过来，所以我刚刚不是阻止你报案了嘛？”
宋仁棠此时更加松弛了。
可黎漾却发现，她想暗中通信来呼救的想法还是冒得太晚了。
门再度被敲响。
而来人不是苏至沁。
也不是她猜想的幕后之手顾守言。
当然，也不是来救她的人。
他们身着夜行服，向宋仁棠点头示意后，拿着绳索向她走来。
黎漾忍不住挑眉道，“真是一出好戏，为了绑我，连这周边的街坊都能药倒，顾守言还真的是，费尽周折了，苏至沁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虽是凶险，她还是得提前确认苏至沁的安全。
才能为接下来想办法逃脱做打算。
哪知宋仁棠自从见到他的人来之后，整个人态度几乎和变脸无异。
还能云淡风轻地一边看着黎漾被绑，一边还贴心地蹲在她的跟前豪言壮语：“本来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考虑到你黎漾在子勤府的时候都诡计多端，我给自己找个帮手不介意吧？我觉得很合理啊！你放心，旁边那些人就吸了点迷魂烟，所以你黎大才女的派头，我今天可是给足了，我不杀生。不过我得说明一点：你这次还真是错怪人家顾守言了，他可没功夫管苏至沁的事儿，倒是苏至沁，你更不用担心了，你们马上就能见面！”
宋仁棠话毕，并不手软地将她打晕了。
见识了黎漾的心思缜密，免不了要直接了断，以防夜长梦多了。
所以黎漾在片刻晕倒后醒来时，宋仁棠果然极速履行了他的承诺。
让她和苏至沁见了面。
虽然，黎漾是在一个紧紧锁住的铁兽笼中醒来。
黎漾在清醒之后，立刻观察了周身的环境。
竟像是一个十分阴冷的地方。
很黑很黑。
黑到必须得点一盏灯，黎漾才能看清站在铁笼之外的苏至沁。
一个完全不是黎漾认识的苏至沁。
“你别嫌弃，这个地下菜窑，还有这个笼子，都是我在十二岁之前，每次犯了错时，都会被扔进进来的。”
霎那间，苏至沁此时出现了陌生的情绪。
是一种也为她自己悲悯的，复杂不堪的。
三年了，黎漾从来不知道苏至沁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这是黎漾在见到苏至沁，又在听到刚刚那番话后，唯一还想往下知道的答案。
“一开始是不解。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孩子丢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吓呢？可是我的不解很快被恐惧淹没了。你能感受出来吧，因为这地窖附近有一条暗流所以这里一到冬天，就莫名地冷，冷到刺骨。所幸夏天的温度还行，当然夏天也有夏天的玩法儿，有时候是老鼠，有时候是蛇，成地成地的乱窜，就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被困在这个笼子里，被惊吓，还被撕咬。”
黎漾听得忍不住闭上了眼。
“至沁，你受苦了。”
“不，你不用心疼我。也不用心疼你自己，因为我虽然不把你当朋友，我也做不出来那样的。而且当年这么做的两个人也死了，我杀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是蓄意而为！我不过是他们换子成龙后的废棋！黎漾，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竟然就是宋家的孩子，如假包换的。可是我却被宋家的下人换走，整整虐待了十二年！所以我杀他们的时候我也才不过十二岁。就因为我想问问，凭什么他们的孩子就要顶替我的身份能享乐能幸福能当一个纨绔子弟！”
黎漾不再发言。
苏至沁有太多太多苦水要倾倒了。
“宋仁棠他凭什么？就凭他是男子嘛？明明我已经比这个废物好上千倍万倍，当我以为我揭穿了他的假身份，就能和我的十多年的阴暗生活告别时，宋家不仅拒绝认亲，居然还叫人将我打得几乎半死，然后……然后还要施舍一碗毒粥给我，哈哈哈哈真是好计谋啊！”
苏至沁觉得宋家人简直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是黎漾还是忍不住提醒她道，“其实，宋家并不适合你，日本人一向崇尚武士精神，不是你不够好，是他们只想要一个可以扶持的武士，哪怕那个武士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日本人入赘到宋家，也就靠这个来挣地位。至沁，错不在你，是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
“对！连你都明白的道理，可偏偏我不能明白！凭什么我要过得如此惨，我的生身父母不仅放任我流落，知道后为了给那废物名正言顺地腾地儿！依然在不依不饶地追杀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命苦呢？我的人生凭什么就是一片废墟！黎漾，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你。”苏至沁痛心疾首。
“羡慕到，你亲自写了举报信，其实你根本不用写。”黎漾苦涩地挑明。
“是啊，是我写的啊！黎漾你都如此幸福了，可为什么我想要的老师却选你不选我！你就非得跟着元教授走嘛！你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她无可奈何，写举报信是她最少的恶意了，可是她还是功亏一篑。
“你只是急于证明你就是比宋仁棠好！而宋家就算再不认可你，你还能借着元教授的关系躲避。可这不是儿戏，你不是潜心要做学问的，所以元教授注定不会收你。”
黎漾看着这样的苏至沁，不免失望。
学术应该是不掺和其他目的和杂质的，更不能为利欲熏心之心拿来利用。
“不会的，不可能，我的成绩本来也能做她第二个学生，我还去求她，我还给她跪下了。我说，虽然我的父亲是日本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和他们生活过，我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可是她还是不收我，我明明比你好多了!我可没有和一个日和日本人勾结的哥哥一起生活十多年！凭什么就这样的机会，都不考虑帮我！我就该是天生被抛弃的命嘛！我不服！黎漾，你根本就不懂！”
地下窖里都苏至沁血泪地控诉着。
以前她得在黎漾面前伪装，伪装成一段知根知底知心的同窗之谊。
就当苏至沁自己都信了自己入戏真深的时候，黎漾的候选资料依然被她偷走偷看了，才知道其实自己还是一个卑劣小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