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那些走索人闹闹吵吵地搬走了以后,迷娘立刻又出现了,这时维廉和勒替斯正在大厅里继续练习剑术。“你藏在哪里了?”维廉和蔼地问,“你让我们好担心。”孩子不回答,只是看着他。“你现在是我们的了,”勒替斯说,“我们把你买下了。”——“你花了多少钱?”孩子冷静地问。——“一百个都卡特(1),”勒替斯回答,“如果你付出那么多钱,你就能够自由。”——“这不太多吗?”孩子问。——“啊,是的,只要你品行端正。”——“我愿意侍奉你们。”她回答。
从这时起她就仔细留心茶房怎样侍奉这两个朋友,第二天她就再也不许他进屋里来了。一切她都要自己来做,她的服务诚然有些缓慢,有时也不伶俐,可是很周到又十分小心。
她常常跑到一个水盆旁去洗脸,非常急躁用力,几乎把脸皮都擦破了,直到勒替斯通过追问和戏谑才知道,她是竭力想洗去她两颊上的脂粉,她洗时过于着急,竟把自己擦出来的红晕也当作难以除去的脂粉了。他们给她解释明白,她才放手,她恢复平静后,显露出她那棕褐的、被一些红晕衬托起来的面色。
对菲利娜放荡的娇媚,迷娘神秘的情况,维廉虽不肯承认,事实上却极感兴趣,它使他在这奇异的团体里度过许多天,他自己可是辩解说,因为练习剑术和跳舞才留在这里,他觉得这机会是不容易再得的。
一天他忽然看见梅里纳夫妇来了(2),他很惊讶,也有几分欢喜。那两个人在初会面的快乐的寒暄之后,便打听女经理和其他演员的下落,他们听到女经理久已不在这里,演员们除去少数几个人也都分散了的消息后,吃了一惊。
关于这对青年夫妇的结合,我们知道,维廉给了不少帮助,他们结婚后曾经到几个地方寻找职业,都没有找到,最后到这小城里来了,因为他们半路上遇见了几个人,都说在这里看过好戏。
大家彼此介绍时,菲利娜不喜欢梅里纳太太,活泼的勒替斯也很不喜欢梅里纳先生。他们想立刻摆脱这两个新来的人,维廉不能改变他们二人的意见,虽然他一再向他们保证,这都是正直的人。
我们这三个风流男女维持到现在的快乐生活由于团体的扩大不止一端地被搅扰了。因为梅里纳在旅馆里(他正巧在菲利娜住的旅馆里找到地方)一开始就贪小便宜,找麻烦。他要花少量的钱得到更好的住房、更丰富的饭菜、更周到的侍奉。不久店主和茶房都摆出懊恼的面孔,旁人为了使生活快乐,对一切感到满意,为了不要总记着吃了些什么,付钱也很快,但是梅里纳通常在付账之前还要把饭菜再从头品评一番,致使菲利娜干脆把他叫作一个反刍动物。
这洒脱的女子觉得梅里纳太太更讨厌。这个年轻的女子不是没有教养,可是她缺乏精神和灵魂。她朗诵得不坏,她也总爱朗诵,可是我们不久便感觉到,那只是一种字句的朗诵,有些地方极不自然,整个的情感也表达不出来。虽然如此,她并不容易使一个人,特别不容易使男人们感到不快。和她来往的人们反倒说她有美好的理智:一言以蔽之,她是一个“毫无主见的女子”。她重视一个男朋友对她的尊敬,她会特别殷勤地讨好他,尽其可能地附和他的思想;一旦那些思想超越她的视线,她就热狂地接受这样一个新的幻象。她懂得什么地方该说,什么地方该静默。她虽然没有阴险的心术,但是极其小心地注意旁人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1) 一种金币的名称,在德国各邦使用至1857年止。
(2) 梅里纳是一个演员,一个女子爱上了他,和他一起逃亡;后来由于维廉的帮助,他们结了婚。详见第一部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