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封建主义”到“领主权”
——晚近西方中世纪欧洲史研究的转向
黄春高[1]
20世纪后期以来,西方学界关于中世纪欧洲领主权的研究取得了显著的成就。[2]笔者以为,这一现象的兴起并非偶然,而是与西方封建主义研究的主流学术变迁有直接的关联。领主权一词,本不是一个新崛起的建构。然而,在相当长的时期,领主权研究只被看作封建主义的题中之义,直到晚近才有挣脱封建主义束缚的迹象。这正是从封建主义走向领主权的历程。虽然西方学界的封建主义研究文献汗牛充栋,领主权研究成果也浩如烟海,但是领主权研究的兴起这一现象并没有引起西方学者多少的关注。甚至可以说,西方学界几乎没有认识到领主权研究的兴起是一次重要的学术转向,是从“封建主义”走向“领主权”。[3]有鉴于此,本文以晚近领主权研究兴起为探讨对象,期望引起学界对此现象的关注。
一
以封建主义视角来认识与理解中世纪欧洲的历史,一直是学界的主流叙事。说封建主义史学曾经就是中世纪欧洲史学,可能言过其实;说封建主义史学对于中世纪欧洲史学研究有着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则与实际相去不远。可以说,在中世纪欧洲历史研究的各个范畴和领域,在几乎所有的中世纪学者那里,封建主义都是一个不可回避和绕过的主题。[4]从18世纪一直到20世纪后期,西方封建主义史学的发展与繁荣就是明证。[5]总之,我们大体可以说,在20世纪后期之前,封建主义话语是中世纪欧洲历史研究中的范式。
然而,在这种繁荣之中,已然孕育着危机。首先,封建主义的成长是一个从相对狭义的概念走向一个无所不包的广义理论的历程,也是一个不断自我强化自我更新的历程。如我们所知,封建主义最初是在法律意义上的使用,随后不断扩大至军事的、政治的、社会的、经济的,甚至文化的。这一历程一方面造成了封建主义在中世纪欧洲历史研究中的强势,另一方面则是激起了许多纷争。争论的焦点大体有两点。其一,什么是封建主义?或者说封建主义的本质特征是什么?这种理论层面上的争论,导致对封建主义定义和理解有狭义与广义之分。前者坚持应该从更技术意义上的法律及政治层面来理解封建主义,后者则认为可以放宽封建主义的界限以涵括更为复杂多样的历史实际。狭义与广义之争,争的是谁更能够揭示封建主义的内在特征。[6]其二,封建主义概念是否与历史实际符合。此类纷争是实践层面上的,争论的是理论是否与历史实际符合。如学者巴巴拉所言,它带有哲学意味上的名与实的论争。[7]在学者们挖掘出来的越来越丰富而多样的历史事实面前,封建主义概念也在不断进行着调适。例如,加洛林时期因其不同于典型的狭义封建的特征而被冈绍夫称为“加洛林封建主义”。[8]德国学者亨茨则称加洛林时期的封建为“原封建主义”。[9]美国学者斯特雷耶也称加洛林时期的封建为未成熟的封建主义。[10]而英国学者从自身历史出发,在正常形态的封建主义之外,发现了“变态的封建主义”。[11]
这些学术争论,一方面使封建主义研究走向深入,另一方面则使封建主义问题走向复杂。简而言之,在学者们不断追问封建主义是什么的时候,也是他们逐渐消解封建主义话语强势的时候,更是他们质疑封建主义范式的时候。1974年,美国学者伊丽莎白·布朗对封建主义“建构的专制”展开强烈批判。[12]1994年英国学者苏珊·雷诺兹的专著《封土与封臣》的出版引起了极大反响,它是对西方狭义封建主义模式最为沉重而深刻的打击。[13]围绕它所出现的诸多书评中甚至使用了“别了,封建!”“封建主义的死亡”等醒目的字眼。[14]
正是这样的情形下,在中世纪欧洲历史研究的实践中,逐渐呈现出疏离乃至弃用封建主义的趋向。不少优秀的中世纪史学著作,并不关注封建主义。大学者索曾的经典作品《中世纪的形成》,甚至通篇不见封建。[15]美国学者布莱恩·蒂尔尼《教会与国家的危机》这一相当独特的著作,甚至也不谈封建只说权力。[16]此种行为,并非特例个案。有学者甚至说,在英语世界已经少有人愿意使用封建主义一词了。[17]或者如英国学者霍尔特所说:“我们已经不再相信封建主义了。”[18]这或许有所夸大。但阅读西方晚近的中世纪研究成果,我们发现,涉及封建主义者确有日渐减少之势。或者,这正是“封建主义的危机”所在。[19]
二
在封建主义呈现危机之时,领主权研究却日渐兴起。
当然,领主权研究并非只是封建主义危机的产物。事实上,领主权研究一直与封建主义研究的历程相伴随。当封建主义话语强势之时,领主权研究就已经存在于封建主义范式之内。从总体上来看,20世纪后期之前的领主权研究数量很少。[20]更重要的是,这些有限的研究大都是在封建主义框架下来展开,或者说基本上是作为封建主义研究的补充,或者直接视领主权为封建主义。[21]因此,此阶段为领主权与封建主义相互杂糅乃至同一的时期。例如,法国大学者乔治·杜比的成名作《11~12世纪的马高奈社会》是研究领主权的先锋之作[戴维斯称其为“划时代的研究”(epoch-making study)],但整部著作其实是在向封建主义研究的代表人物马克·布洛赫致敬,或者说是在封建主义框架下来讨论领主权问题。[22]甚至在杜比晚年所著的《中世纪法国》一书中,他一方面更加鲜明地主张以领主权来认识中世纪历史,另一方面仍然没有放弃封建这一核心话语。[23]如杜比一样,在封建主义框架下讨论领主权的法国学者非常多。皮埃尔·博纳西斯的领主权研究同样与封建主义不可分离,尽管他的封建主义带有马克思主义史学特色。[24]罗伯特·布特鲁歇的研究将领主权与封建主义做了区分,不过仍然是在封建主义框架下做文章。[25]多米尼克·巴特勒密对于领主权问题多有阐发,但封建主义仍然是不可绕过的主题。[26]珀利等人对诸如禁用领主权等问题的讨论,也是在所谓“封建革命”的主题下进行的。[27]
英国研究领主权的情形大体类似。在梅特兰、斯坦顿等研究封建主义的前辈学者那里,也时有关于领主权问题的讨论。在梅特兰的多部著作中,领主权也是其常讨论的问题,包括自由人与领主的关系,领主对土地的权力,领主的司法权等具体问题的讨论。梅特兰甚至认为领主权尤其是领主的司法权是西欧封建社会的重要特征,它甚至比军事封土制更为重要,是封建主义一切现象的深刻根源。而这些讨论,或直接或间接地与封建主义产生了关联,甚至可以说,都是在封建主义理论框架下的讨论。[28]1932年出版的斯坦顿的名著《英国封建主义的第一个世纪》回应和挑战了史学大家朗德(John Horace Round)的封建导入论,在细致考察英国封建主义的特征之后,作者探讨以“爵位”(honour)为对象的领主权问题,尤其是“领主世界”(seignorial world)。[29]斯坦顿的“领主世界”概念为法律史家密尔松等人所接受。在《英国封建主义的法律架构》一书中,密尔松的主旨是讨论封建主义的法律架构,但“领主世界”这一概念贯穿全书,说明作者也试图从领主权角度来讨论问题。[30]弗兰克·巴洛的著作以封建英格兰王国为题,也对领主权问题有相当讨论。[31]此类著作,也许在研究对象上各有侧重,但它们大都可以概括为在封建主义框架下来讨论领主权。领主权是一个相当隐性的存在,甚至在许多时候,领主权就等同于一个封土。[32]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领主权研究对封建主义话语的依赖。正如比森所说,“在中世纪历程中,存在一个如此恒久且普遍的现实世界,以至领主权容易被同化或被包摄在其他命题之下,例如,王权、封建主义、地产等级;而正是此类命题被证明容易犯概念的年代错误”。[33]
而自封建主义逐渐受到质疑始,领主权研究渐有疏离、修正乃至替代封建主义的趋势。首先,学界开始试图对领主权与封建主义做出区分。即使在早期封建主义理论集大成者马克·布洛赫那里,也对封建制和领主制问题有所区分。他说:“甚至历史学家也往往会将‘封建制’和‘领主制’这两个术语搞混,造成了不少麻烦。这就是说,把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依附关系混为一谈了。一种指军事贵族的依附关系,另一种指农民与领主之间的依附关系,后者产生较早,持续时间也更长,而且遍布世界各地。”[34]尽管多米尼克·巴特勒密仍然在封建话语下来讨论领主权,但封建的色彩远远弱于领主权。[35]法国学者罗伯特·布特鲁歇的著作《领主权与封建主义》就专门讨论领主权与封建主义的关系,或者说,作者将领主权与封建主义做了非常明晰的区分。[36]这一点在法国学者福尔昆的著作中也得到反映。福尔昆认为,封建主义和领主权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前者大概只有300年,后者则有1000多年。[37]英美学界也有类似的情形。例如,切耶特在其主编的著作中,第一部分就是封建主义的内容,随后则是领主权和共同体方面的内容,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用的书名是《领主权与共同体》,这很有意味。他也在绪论中专门讨论了领主权之于封建主义的区别。[38]
其次,众多著作开始旗帜鲜明地以领主权为研究对象。与早期的研究不同,此时的领主权研究不再躲在封建主义话语背后,而是更多地凸显自己的存在。1995年美国历史学家托马斯·比森的纲领性文章《中世纪领主权》就明确号召学界加强领主权研究。[39]而在众多具体研究著作中,从标题到内容都无处不突出领主权这一术语及其历史。以英国中世纪历史为例,我们看到,有英国对爱尔兰的领主权,有作为一个郡的领主权,有作为一个城市的领主权,有作为一个教区的领主权,有作为一个庄园的领主权。[40]英国之外的相关研究也很明显地突出了领主权主题。例如,在关于德国、意大利、苏格兰、威尔士、波兰等国家(地区)中世纪历史研究中,领主权同样得到了强调。[41]可以说,领主权已经成为一个非常醒目的主题。
再次,一些学者试图以领主权来修正乃至替代封建主义,以解释中世纪欧洲的历史。[42]美国历史学家托马斯·比森认为领主权是比封建主义更为合适的术语。他说:“中世纪的人们服务、害怕且有时爱他们的领主。他们的忠诚、保有地和封土让历史学家如同领主们一样先入为主,从而忽略了他们经历的领主权。然而,忠诚明确了领主权也明确了封臣制,没有领主便不会有封土。习惯地贴上了‘封建主义’或者‘封建社会’标签的封土制度,是最突出的领主权制度。这就是大多数当时人所观察到的12世纪的领主权。”在比森看来,“领主权是贯穿欧洲历史的现象”。[43]比森本人对中世纪欧洲领主权的研究,也正是以领主权概念来解释中世纪历史的学术实践。其总结性成果,在2009年的专著《12世纪的危机》中得到体现。该著作的副标题是“权力、领主权与欧洲政府的起源”,点明了作者的努力方向。[44]之所以说比森的领主权研究已经具有替代封建主义的特点,是因为他已经形成了以领主权来解释中世纪欧洲历史的一套模式。英国历史学家瑞思·戴维斯批评研究晚期中世纪英国历史的学者们忽视了领主权这一概念,因为英国学界更多地关注于国家民族的形成、宪政与制度的发展、政治结构及其分支、王权与贵族的关系等问题。他认为,领主权这一术语可以有助于理解和建构晚期中世纪英国历史面貌和特征。其著作以这样一句话作为结尾:“领主权尤其是好领主权,一如王权,是一个强烈渴望的理想。”[45]美国新一代学者巴尔顿的代表作是关于缅因伯爵领地的领主权研究。作者不仅指出领主权是欧洲历史上的普遍存在,而且批评以往领主权研究中的政治法律路径,主张从非政治法律的心态文化以及社会的视角来认识领主权。因此,他的研究以及方法都显示了以领主权来阐释中世纪欧洲历史的努力。[46]法国学者在研究早期卡佩王朝历史之时,甚至使用“领主权时代”(seigneruial age)来称呼此一时期。这一术语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诸如“封建时代”“封建社会”等传统表达。弗罗里认为,加洛林解体之后,中央权力碎化而落入地方领主之手,于是开始了领主权时代。他甚至强调,“封建主义这一概念是领主权时代的产物”。可见,在弗罗里这里,同样是在以领主权来替代封建主义。[47]
三
学者们对封建主义的批判,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历史的,而是概念与理论的。在批评者看来,封建主义是一个建构,一个概念,一个后中世纪的产物。斯坦顿认为:“封建主义是为了历史学家的方便而发明的一个术语。”[48]美国历史学家布莱恩·蒂尔尼也认为:“封建主义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词语,杜撰于中世纪时代之后很久。它通常被历史学家用来描述在中世纪进程中成长出来的社会、军事和政治安排的一种复杂的模式。对于使用这样一个抽象、概述的术语来指称中世纪社会的复杂实际,一些现代学者滋长出质疑。设想‘封建主义’作为一种柏拉图式的理想,中世纪人们努力去实行或者在实践中去实现的理想而存在过,这当然是荒谬的。”[49]英国历史学家苏珊·雷诺兹批判的也是从封建主义的后中世纪概念特征来讨论问题。[50]
在许多学者看来,领主权则不同,它是历史话语,是中世纪本身的产物。正如比森所说,“领主权不可改变地存在,而且长时间地保留于空间和社会性中。从比德的麻雀穿过的那个大厅到富瓦伯爵的城堡,人们真正地经历了领主的存在,正如他们想象尊崇的上帝。见证或庆祝封臣式臣服的象征仪式,是权力的公开确认”。“领主权深深地植根于中世纪开始阶段的罗马法律和圣经的文化之中;它从日耳曼亲兵队的动力中生长出新的生命,随着制约性保有权制度的繁殖而繁盛,且作为精英身份与特权的一种构成而顽强地存留着。”根据学者们的研究,人们在宗教信仰中,在世俗统治中,在文学作品中,在日常表达中,都能够读到众多关于领主权的直接或间接的表达。拉丁文领主权(dominium)一词的使用在中世纪非常普遍。英国学者彭斯在以专门章节讨论领主权问题时,特别强调领主权(dominium)是中世纪社会生活的“绝对基础事实”。[51]有学者对早期英语文学作品如《贝奥武弗》《马尔顿战役》等进行研究,分析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领主权重建。[52]有学者研究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特别分析中古英语lordship一词使用及背后的历史。[53]一些法国学者的研究也证明,法语seigneurie一词也是历史存在。[54]而相关研究也证明,在中古德语中,领主权Herrschaft也是历史实际。[55]这些研究都证明,领主权是中世纪历史中本就存在的术语,不是后人的建构与创造。[56]
正是从这里出发,领主权就不是抽象而是具体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领主权研究是不满于以抽象的封建主义概括一切历史现象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不满于封建主义概念将历史现象抽象化的结果。于是,对具体历史的亲切感应然而生。正如英国学者罗宾·弗莱姆所说:“较少抽象的术语‘领主权’可能更为有用。”(less abstract term“lordship”)[57]弗莱姆的表达可能反映了众多领主权研究的学术取向:以更少抽象的领主权一词来进行更为具体的研究。因此,我们可以看到,领主权可以是一个贵族领地的统治权,可以是一个庄园的支配权,可以是一个教区的掌控权。或者说,领主权呈现给读者的印象就是各类具体可感的习见意义上的权力行使单位。
这些研究的对象是更为具体的物与人,事与情。可以说,关于城堡、城堡主人、城堡骑士、城堡隶属居民等,关于城堡主与其隶属居民之间发生的事情,关于城堡主与骑士之间的事情,关于城堡与其他权力单位所发生的事情等,都是学者们笔下的领主权研究的对象。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城市和城堡都是领主权的中心,领主权与堡垒紧密相连。[58]这正是学者们所谓的“领主权景观”(landscape of lordship)。[59]杜比晚年著有《中世纪法国:987-1460》一书。书的结构按历史进程分为三部分,第二部分就是领主权。这部分包括四章,一是村庄,二是城堡,三是教堂,四是国王和领主。在杜比的笔下,它们共同构成了领主权的内容。[60]英国历史学家科斯笔下的领主权也是主人、城堡、骑士以及维兰等具体的人与物。他描述和分析了城堡主如何成为领主(dominus)、如何创造骑士、如何建立堡垒与武装,也指出了骑士地位上升与维兰地位下降的历史进程。[61]
然而,从具体而细致的领主权研究中,学者们似乎走向了同一条路径,即认同领主权是一种普遍存在,即遍在性(ubiquity)。许多重要的学者都在申述遍在性这一基本特征。如英国历史学家瑞思·戴维斯在其专著中,特别强调领主权这一概念之于中世纪欧洲的政治、社会、学术语汇而言,可以算是一个“关键术语”(a key word)。它是“遍在和基础的术语”(a ubiquitous and fundamental term)。[62]他认为“领主权”(lordship,dominium,seigneurie,Herrschaft)这一概念是一个很好的分析工具。[63]理查德·巴尔顿认为,“支配是中古社会的基本史实。因而,领主权是中世纪社会关系中最为普遍的存在”。[64]托马斯·比森也将领主权看作中世纪社会生活的基础。他认为,“领主权既广泛又多样地被实践着”,“领主权变得越来越普遍”。[65]法国学者罗伯特·佛西埃也认为,“领主权是10至18世纪之间日常生活中的头等组织”。[66]金斯密认为,领主权是法国历史中最持久的制度之一,是无处不在的,具有“遍在”特征。[67]
所谓的遍在性,不仅体现在学者们的文字表述中,而且凸显在众多关于中世纪历史的研究成果中。从时间上看,领主权研究已经涉及整个中世纪千年历史的各个阶段。关于中世纪早期的研究,有学者讨论蛮族社会的领主权传统,有讨论早期英国文学中领主权的重建,有讨论英国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领主权。[68]关于中世纪盛期的著述中,更是充满着关于领主权的讨论。关于中世纪晚期的成果,领主权问题同样引人注目。[69]从空间上看,领主权出现在欧洲各个角落。大到国家意义上的领主权,中到贵族领地的领主权,小到地方豪强的领主权。[70]从研究的范畴看,则涉及中世纪欧洲的政治、社会、经济、宗教以及文化等诸多方面。这里存在教会与世俗的领主权、城市与乡村的领主权、男人与女人的领主权、想象与真实的领主权(或者现实与文学的领主权)等。[71]可以说,这些涵盖面极其广泛的研究,正述说着领主权的无所不在。
如果说少抽象将研究引向具体的领主权,那么遍在性则将研究推向更具有抽象特征的理论性思考。遍在性凸显的似乎只是术语所意指的历史现象,但抽象出来之后,则成为了概念与现象之间的关系。在这里,领主权不仅仅是具体而微的一个个对象,而是可以用以解释、说明、理解中世纪历史的重要概念和术语。学者们因此而展开的领主权为何物的讨论,展现了他们进行抽象思考的努力。就我理解,从少抽象到对遍在性的强调应该是一种必然。纷繁多样的领主权研究,如果缺乏理论的提升是不可想象的。或者说,领主权正从一个历史名词逐渐演变为一个学术概念乃至理论。
然而,问题正是从对遍在性的强调中生发而出:学者们所强调和认同的遍在性的领主权究竟是什么呢?更进一步的追问是,存在一个为大家所认同的领主权吗?人们也许会认同领主权的外在的遍在性特征,如某个领主对其领地的拥有与管理,领主行使权力的外在手段,权力行使与实施的场所(如城堡)等外在景观。这些大体都只是一种事实的叙述。一旦超出了事实或者外在的层面,则领主权为何物,争论也就不可避免。正如雷诺兹所言:“给领主权下定义是相当困难的,因为它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词语……与其相对应的拉丁文dominium甚至更模糊。”[72]因此,在外在的认同之外,更存在对领主权内在理解上的差异。
存在明显对立的两种理解,一是领主权即政府论,二是领主权非政府论。一种强调领主权的政府和公共的特性。法国历史学家米歇尔·布尔认为,“领主权是一种政府制度,在那里,领主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使权力,该权力起源于王室的具有公共特征的权力。从这一角度来看,领主(lord)不能被称作拉丁文的dominus,而应该是senior及其附庸(vassi)。领主权的形成是王国分割的结果,从王国诞生了诸侯领地、男爵领地或者城堡领地,以及由城堡生发而来的地方生活的那些细胞”。[73]英国历史学家雷诺兹则从共同体的角度承认领主权与政府类似。她认为,一旦任何领主有效而公正地统治一个地区一段时间,其权威最终都会使那些关于习惯、良好秩序等流行观念合法化;因此,其权力就不仅仅是权力而是公共的权威,也就有了政府的特征。[74]
另一种则强调领主权的非政府特性。正如雷诺兹所指出的,许多人更愿意将领主权视为政府的对立面,因为政府往往意味着非人身的公共的权威,而领主权则意味着更多人身的而更少公共的政治权力。[75]例如,杜比对权力的非政府的非公共的特征特别地强调。他说,所有的权力在本质上是家内的、世袭的。[76]鲁特尔认为,领主权没有多少合法性,当然也少公共特性;相反,它是公共权威私人化和人身化的结果。[77]巴尔顿也认为,领主权区别于封建主义的本质在于其非政治法律的特征。他努力摆脱曾经的政治法律及制度性的研究领主权的路径,强调的是领主权的非法律、非制度的特征。[78]在巴特勒密的著作中,领主的权力是所谓封建社会中必须得到解释的问题。[79]哈德森在其著作中也特别强调根源于土地占有的领主的权力的重要性。[80]杜布雷认为中世纪领主权源于私人。[81]戴维斯在细致讨论有关领主权研究现状之时,对其权力特征也给予了充分的认同。[82]他甚至认为,领主权是中世纪权力词典中的“主名词”(master noun)。[83]
最为鲜明且系统地揭示领主权的非政府特征的学者,非比森莫属。比森的表达最为简洁。他认为,“领主权就是以极其多样的方式进行的一个人或者少数人对多数人的统治(或者支配)”。他还说:“领主权指对依附人群的人身支配,他们可能是半奴役地位的农民,或者骑士,或者拥有或寻求精英地位的附庸。”[84]比森的领主权区别于封建主义的本质特征,在于前者是权力的而后者是政治的。将权力概念引入领主权研究是比森最为精心的理论设计。它吸收了福柯的权力理论。在比森看来,领主权是权力的,是非政治的存在。它与人们所熟知的政府、政治有本质的不同。它以私人性的甚至暴力性的权力来行使其支配力量。比森还认为领主权是一种脆弱的权力,它是在一定时间和地区内为习惯所接受的权力,也是在某些环境下会出现危机的权力。即是说,领主权也有其兴衰的历程。8~11世纪是领主权成长的时期,此时公共权力衰落,领主权在封建革命中成长。11世纪中期至12世纪中后期是领主权的兴盛时期,此时领主权从暴力的权力成长为习俗和民众所认可的权力行使单位。12世纪之后则是其衰落时期,此时在经历了权力危机之后,领主权逐渐衰退,而公共的权力——政府则开始兴起。当然,13世纪之后,领主权仍然存在,不过是一种在公共权力之外的存在。[85]比森对领主权权力特性的强调矛头所指正是先辈学者对封建主义政治特征的推崇。尽管比森所批评的封建主义即政府的观点主要来自斯特雷耶,但将封建主义的政府特征看作理所当然是研究中世纪历史的一种相当普遍的现象。例如,体系化和理论化的封建主义往往被看作与政府机构和职能类似的存在。甚至批评封建主义在12世纪之前并不存在的苏珊·雷诺兹,也认为12世纪之后的封建主义是与政府管理强化相伴随的。因此,从权力来理解领主权是比森的重要贡献。
两种认识导致不同的研究路径。承认领主权的政府性和公共性,就意味着对政治法律方面的强调。而从政治法律视角来研究领主权,导致领主权难以与封建主义真正区分开来。我们知道,封建主义研究一直以来都是以政治法律为其最根本的路径,故而封建主义的本质特征在于其政治法律。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此类领主权研究往往与封建主义纠缠在一起。这在一定程度上背离了领主权研究要远离封建主义的初衷。当然,即使在强调领主权即政府的学者那里,也是在进行以领主权修正与替代封建主义的努力,即用一种领主权模式下的政治法律来替代封建主义下的政治法律。
而对领主权的权力属性的强调,则使领主权理论与封建主义模式有了清晰的区分。领主权能够走向抽象,甚至能够在封建主义范式之外自成体系,很大程度上源于领主权概念中的权力特性。或者说,对领主权概念的权力属性的强调是其不同于封建主义的地方。正因为如此,领主权也不再只是散乱地在历史语境中存在,而是能够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阶段呈现其共时性和历时性的许多共性特征。此外,我们还要注意到,对权力的强调已经使领主权研究与当下的权力史产生了直接的关联。权力概念被引入领主权范畴,从而丰富了领主权研究的厚度与深度。这不仅是试图在非政治、非制度的路径上前行,而且是强调社会的乃至文化的路数。比森等人的著作直接以“权力的文化”为题,[86]为纪念领主权研究的先驱戴维斯而出版的文集,其书名就直接标以“权力与认同”。[87]
四
然而,关于权力关系的讨论并不能遮蔽领主权与封建主义共同面对的对象,也不能真正消解二者之间存在的问题。在二者面前,历史对象并不能被改变或者遗忘,历史问题也因此不能消解。或者说,试图取代封建主义话语的领主权话语,所要面对与阐释的是同一历史语境。封建主义概念和理论建构中的那些要素,也是领主权概念中的内核。例如,在复杂多样的中世纪社会中,人身关系与土地关系这两大范畴就是封建主义曾经和仍然面临的对象与问题,也正是领主权当下所不得不面对的对象与问题。封建主义成功地将这两大范畴融合在其框架之下,成为人们所熟知的封臣关系与封土关系。而曾经作为封建主义两大基石的封臣和封土,事实上也是领主权不可绕过的主题;甚至可以说,它们以另外的面目出现于领主权研究中。那么,领主权研究又是如何对待与处置它们的呢?
在封建主义模式中,人身关系的重点在于一个自由人对另一个自由人的依附,所谓人必有其主。仔细揣摩,我们更会发现此种依附关系的重心不在于“主”(lord),而在于“臣”(vassal),故称其为“封臣制”(vassalage)。[88]并且从主流的封建理论中推演出主臣之间的梯级关系,“人”与“人”之间在依附与被依附中共存。因此,我们甚至可以说,梯级式乃至金字塔式的封建依附模式事实上消解了主与臣之间的非自由的依附特征,即相对的自由存在。而在领主权模式中,领主(lord)是视野的起始,“主”并不必然与“臣”建立直接或者间接的依附关系,而是“主”对其管辖势力范围内一切民众的权力行使。这就是学者们所强调的贵族权力行使模式。故而,领主才是领主权的重心所在。在这里,无论民众自由与否,都是权力笼罩的对象。[89]也正是在这里,自由民众无需以一种特殊的主臣依附关系来显示自己的存在;非自由的民众,也无需如布洛赫所定义和理解的那般才能够进入封建模式之中。这正是诸多领主权研究所呈现出来的贵族权力行使中人身关系的基本面目。
因此,于人身关系上,对封建主义的批评大体在于此:将简单而真实的统治关系复杂化和虚拟化。更进一步地说,封建主义将中世纪社会关系割裂,从法律视角区分了自由与非自由,也从该视角将封建依附关系复杂化为自由人之间的依附关系以及自由人与非自由人之间的依附关系。故而,看似试图在整体上来阐释中世纪社会的封建主义模式,其实是将其碎化了。那些所谓的金字塔理论,并不能够说明领主与农民之间的关系。领主权模式则不然,它从领主及其统治出发来说明中世纪社会中的人身关系。[90]这更具有整体性,也更为真实与具体。
在封建主义模式中,土地关系的典型存在为封土。封建主义这一术语也由此而产生。封土问题,在封建主义理论中有众多的阐发。我们以为,封土问题主要是关于土地的权属以及相关利益问题。它是从法律视角来讨论问题,但更多的是对罗马法理论的修正。因此,也可以说是一个法律适用社会实践的过程。或者说,封土模式试图用一套体系来同构土地关系的复杂存在。但问题是,封土的视角仍然是封臣的视角,而不是领主的视角。即在探讨封臣土地上的权利、利益的时候,它的中心在于封土与其上级领主之间的权利与义务方面。更准确地说,封建主义的封土模式是在述说着两个或者多个法人对象之间的真实与虚拟共存的那些权利义务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封建主义是建立在土地阶梯关系之上的。封建阶梯就是土地阶梯关系。真正意义上的土地关系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揭示。
而领主权模式中,土地关系并不以阶梯关系而存在。土地是一种分散而无体系的直接占有。虽然从爵位体系来看,贵族土地占有可能来自于更高一级的领主,但从上级到下级之间并不存在等级关系。土地关系体现为其治下的具体存在。[91]在这里,不是土地甲与土地乙之间的关系,而是人与土地的关系是主导。更具体的讨论是,从领主的视角出发,领主对其土地上的人与物的权力的行使才是根本。所以,土地本身、土地上的生产资料以及劳动者都是领主权关注的中心。正如金斯密所言,领主权是关于财政的存在。[92]戴维斯也特别强调贵族是“在乡精英”,因为,乡村是他们主要财富和权力的来源。[93]
封建主义话语模式将人身关系和土地关系统合为封建主义,以此来解释中世纪历史。尽管由此生发而出的对封建主义的理解众说纷纭,但以法律政治以及制度为视角的封建主义论一直是其主流。于是人身关系和土地关系都具有了突出的法律政治以及制度特性。封建主义的历史,也就是封建主义的制度史、法律史与政治史。以法律、政治或者制度来理解中世纪历史无可厚非。但如果将复杂多样、变化不居的历史迁就于一种政治法律的模式虽然过于简单。至少,领主权模式中所揭示出来的权力存在,是中世纪历史不容忽视的现象。在体系化的制度难以说明的历史的那些角落,权力则展开了杂乱却有序的文化存在。
综上所述,领主权是另一种认识中世纪欧洲的话语方式。说领主权研究已经占据压倒性地位,可能有些夸大;说领主权研究成为了一种新取向,庶几可以成立。这一取向在相当程度上是对封建主义话语体系的挑战,甚至是其替代。这或者是西方中世纪欧洲历史研究中的一个转向:从封建主义向领主权的倾斜。当然,我们难以确信封建主义会就此为学界所完全弃用。[94]封建主义和领主权之间的复杂关系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简单。二者之间存在的问题也没有消解。封建主义曾经影响和左右了一代又一代的学术研究。领主权是否也如此,还有待时间与空间的检验。
[1]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2] 要尽数罗列相关研究成果,显然既非可能,也无必要。本文的写作主要依据的是英语学界和法语学界的有关著述。至于德语、西班牙语以及意大利语等语言的研究成果,则没有能力涉及。因此,文中提及的“西方学界”一语是有特定所指。
[3] 虽有一二论著,但也语焉不详。Marjorie Chibnall,The Debate on the Norman Conquest,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9,chapter 6,The Later Twentieth Century:from feudalism to lordship,pp.79-96.Marjorie Chibnall,“Feudalism and lordship”,in Christopher Harper-Bill and Elisabeth van Houts,eds.,A Companion to the Anglo-Norman World,Wood bridge:The Boydell Press,2003,pp.123-134.Rees 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9,apologia,pp.1-19.
[4] 封建主义甚至对于世界各地的学术与生活都产生过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例如,封建主义对遥远东方的中国、印度、日本都有过或者还在产生着不同形式、不同程度的作用与影响。关于封建主义及其普遍性问题最新的讨论,参见马克垚教授新著《封建经济政治概论》,人民出版社,2010。
[5] 关于封建主义研究的丰富成果,在此从略。封建主义的史学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2世纪。近代以来,法国、英国的封建主义研究可以回溯到16、17世纪。在波科克的研究中,使用了“封建主义的发现”这样的术语来揭示封建主义是后历史的存在。参见J.G.A.Pocock,The Ancient Constitution and the Feudal Law,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7;Susan Reynolds,Fiefs and Vassals:The Medieval Evidence Reinterprete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paperback,1996,chapter I,the problem of feudalism。
[6] 狭义观点的代表是冈绍夫,广义观点的代表则是马克·布洛赫。参见F.L.Ganshof,Feudalism,London:Longman Group Limited,eighth impression,1979;马克·布洛赫,《封建社会》,商务印书馆,2004。当然,封建主义研究所覆盖的范畴,未必能够以狭义与广义来概括。例如,斯特雷耶对封建主义的理解和定义,就介于狭义与广义之间。参见J.R.Strayer,Feudalism,Princeton:D.Van Nostrand Company,Inc.,1965。
[7] “In fact,the modern historian faces a similar problem,as he ponder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 term like‘feudalism’and the thousands of individuals who held land and jurisdictional rights and owed military service.For the‘nominalist’historian‘feudalism’possesses no external reality whatsoever,and since it often misleads,its value as a‘term of convenience’might also be regarded as highly doubtful.”Malcolm Barber,The Two Cities:Medieval Europe,1050-1320,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p.444.
[8] F.L.Ganshof,Feudalism,1979.
[9] Otto Hintze,“The Nature of Feudalism”,in F.L.Cheyette,ed.,Lordship and Community in Medieval Europe:Selected Readings,Huntington and New York:Robert E.Krieger Publishing Company,1975,pp.22-31.亨茨还分别用军事、政治、经济等词语来修饰封建主义。
[10] J.R.Strayer,Feudalism,Princeton,1965.
[11] 最初使用变态封建主义的是麦克法兰。他所指的是晚期中世纪英国封建主义的非常态存在。后来学者们在争论中甚至将变态封建主义前推至英国封建主义的第一个及第二个世纪。参见K.B.McFarlane,“Parliament and‘Bastard Feudalism’”,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Historical Society,Fourth Series,Vol.26(1944),pp.53-79;P.R.Coss,“Bastard Feudalism Revised”,Past & Present,Vol.125,1989;P.R.Coss,“Bastard Feudalism Revisited,Reply”,Past & Present,Vol.131,1991;Michael Hicks,Bastard Feudalism,Longman,1995。
[12] E.A.R.Brown,“The Tyranny of a Construct:Feudalism and Historians of Medieval Europe”,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Vol.79,No.4(1974),pp.1066-1088.布朗的批评是总体上的,看似在方法论上批评一种强势的话语体系,或者一种建构的专制,但实际上是在批评封建主义研究将历史和具象的封建建构发展为一个更抽象的话语。
[13] Susan Reynolds,Fiefs and Vassals:The Medieval Evidence Reinterpreted,1996.
[14] Patrick Wormald,“Farewell to the Fief”,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4797(March 10,1995):12.
[15] R.W.Southern,The Making of the Middle Ages,London:Hutchinson’s University Library,1953.
[16] Brian Tierney,The Crisis of Church and State 1050-1300,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1964.
[17] Marcus Bull,Thinking Medieval: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the Middle Ages,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5,pp.59-60.
[18] “We seem no longer to believe in feudalism,let alone the notion that it was established at a single stroke.”转引自Marjorie Chibnall,“Feudalism and Lordship”,in Christopher Harper-Bill and Elisabeth van Houts,eds.,A Companion to the Anglo-Norman World,2003,p.124。
[19] “封建主义的危机”(crisis of feudalism)是20世纪中期从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过渡大讨论中学者所使用的一个术语,本意为一个历史阶段的危机。本文借用之以表达一种范式危机,即封建主义研究的危机。
[20] 比森认为“领主权一直为那些可能最了解它的历史学家们所忽视”。T.N.Bisson,“Medieval Lordship”,Speculum:A Journal of Medieval Studies,Vol.70,no.4(1995)。戴维斯认为,比较于法国学界Seigneurie在研究中的支配地位,以及德国学界的Herrschaft研究的长期传统,英国学界对Lordship的分析并没有占据主导。戴维斯说的是领主权研究在英国的滞后。Rees 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2009,p.3。
[21] 正如金斯密指出的,领主权就是旧制度时期的法国人称呼的封建主义。James Lowth Goldsmith,Lordship in France,500-1500,Peter Lang,New York:Peter Lang Publishing,Inc.,2003,p.1.
[22] G.Duby,La société au xie et xiie siècles dans la région maconnaise,Hollande:Editions de L’Ecole des Hautes Etudes en Sciences Sociales,1953.
[23] Georges Duby,France in the Middle Ages 987-1460:From Hugh Capet to Joan of Arc,translated by Juliet Vale,Oxford:Blackwell Publishers,1991.
[24] Pierre Bonnassie,La Catalogne du milieu du Xe a la fin du XIe siecle:croissance et mutations d’une societe,2 vols.,Publications de l’Universite de Toulouse-Le Mirail,series A 23,29(Toulouse:Publications de I’Universite de Toulouse-Le Mirail,1975-76).
[25] Robert Boutruche,Seigneurie et féodalité,2 vols.,Paris:Aubier,1959-1970.
[26] Dominique Barthélemy,Les deux âges de la seigneurie banale:pouvoir et société dans la terre des sires de Coucy(Milieu xie-Milieu xiiie siècle),Paris:Publications de la Sorbonne,1984;Dominique Barthélemy,“La mutation féodale a-t-elle eu lieu”,Annales économies,sociétés,civilisations,Mai Juin,1992,pp.767-775.
[27] J.-P.Poly et E.Bournazel,La mutation féodale,Ⅹ-Ⅻe siècle,Paris:Presses Universitaries de France,1980.
[28] F.W.Maitland,The Constitutional History of England,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1948,pp.142-164;F.W.Maitland,Sir F.Pollock and F.W.Maitland,The History of English Law Before the Time of Edward I,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8,Vol.I,pp.29-31,Vol.ii,pp.3-5;F.W.Maitland,Domesday Book and Beyond:Three Essays in the Early History England,Cambridge,1897,reprinted 1989,pp.223-224.
[29] F.M.Stenton,The First Century of English Feudalism,1066-1166,2nd ed.,Oxford:Clarendon Press,first edition,reprinted 1954,pp.41-82.在其著作中,还直接出现了“封建领主权”(feudal lordship)这样的术语(p.8)。英国学者达尔顿对斯坦顿的研究尤其是“领主世界”一词进行了直接的挑战。见Paul Dalton,Conquest,Anarchy and Lordship,Yorkshire,1066-1154,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first PaperBack edition,2002,pp.1-3,256,297。
[30] S.F.C.Milsom,Framework of English Feudali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6.
[31] Frank Barlow,The Feudal Kingdom of England,London:Longman,1955,pp.6-14.
[32] “封建领主权”这一术语出现也相当普遍。Catherine Kelly,“The Noble Steward and Late-Feudal Lordship”,Huntington Library Quarterly,Vol.49,No.2(Spring,1986),pp.133-148.
[33] T.N.Bisson,“Medieval Lordship”,Speculum:A Journal of Medieval Studies,Vol.70,no.4(1995).
[34] 马克·布洛赫:《历史学家的技艺》,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2,第124~125页。布洛赫著作的英文版中所用的词语分别是feudal system,seignorial system。见Marc Bloch,The Historian’s Craft,New York:Knopf,1953,p.171。
[35] 我们可以从其著作的目录来看他对领主权的凸显。例如,La seigneurie de coucy;La terre la chateau le maitres;La cas Thomas de Marie;La dominicaiura chatelaine;Les chevaliers de chateaux;Les chevaliers de villages;Les fiefs tenus de Sire de coucy;Droit et domaine du sire de coucy。这些内容已经在逐渐远离封建的主题了。参见Dominique Barthélemy,Les deux âges de la seigneurie banale:pouvoir et société dans la terre des sires de Coucy(Milieu xie-Milieu xiiie siècle),1984。
[36] Robert Boutruche,Seigneurie et feodalite,2 vols.,1959-1970.
[37] Guy Fourquin,Lordship and Feudalism in the Middle Ages,translated by Iris and A.L.Lytton Sells,New York:Pica Press,1976,pp.12-13.
[38] F.L.Cheyette,ed.,Lordship and Community in Medieval Europe,1975.
[39] T.N.Bisson,“Medieval Lordship”,Speculum:A Journal of Medieval Studies,Vol.70,No.4(1995).
[40] Robin Frame,English Lordship in Ireland,1318-1361,Oxford:Clarendon Press,1982;P.H.W.Booth,The Financial Administration of the Lordship and County of Chester 1272-1377,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81,preface.布斯著作中既有王室领主权(royal lordship)这样的上层领主权,也有将小至一个庄园的领主权。例如第四章中的the lordship of Macclesfield所指的就是该庄园的领主权(pp.86-115)。F.R.H.Du Boulay,The Lordship of Canterbury:an essay on medieval society,London:Thomas Nelson and Sons Ltd.,1966,p.3;Margaret Bonney,Lordship and the Urban Community,Durham and its overlords 1250-1540,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chapter 6.
[41] Otto Brunner,Land und Herrschaft:Grundfragen der territorialen Verfassungsgeschichte Osterreichs im Mittelaleter,trans.Howard Kaminsky and James,Vienna,1939.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by Howard Kaminsky and Van Horn Melton,Land and Lordship:Structures of Governance in Medieval Austria,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92;Benjamin Arnold,Princes and Territories in Medieval Germany,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1;R.R.Davies,Lordship and Society in the March of Wales 1282-1400,Oxford:Clarendon Press,1978;Robin Frame,English Lordship in Ireland 1318-61,1982;David Foote,Lordship,Reform,and the Development of Civil Society in Medieval Italy,the Bishopric of Orvieto,1100-1250,Indiana:Notre Dame,2004,chapter 4;Piotr Gorecki,Economy,Society,and Lordship in Medieval Poland,1100-1250,New York:Holmes and Meier,1992;Alexander Grant and Keith J.Stringer,eds.,Medieval Scotland.Crown,Lordship and Community.Essays presented to G.W.S.Barrow,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1993;Michael Brown,The Black Douglases:War and Lordship in Late Medieval Scotland,1300-1455,East Linton:Tuckwell Press,1998。
[42] 利特尔等人认为,家族、氏族、共同体等词汇是一些学者愿意使用的术语。参见L.K.Little & B.H.Rosenwein,eds.,Debating the Middle Ages:Issues and Readings,Malden:Blackwell Publishers Ltd.,1998,p.107。但是,利特尔等人并没有认识到一个更具有替代特征的概念术语——领主权。事实上,在利特尔特别推举为封建主义替代研究代表的切耶特那里,“领主权”是与“共同体”一起使用的一个术语,使用它的主旨也是作为封建主义的替代之一。参见F.L.Cheyette,Lordship and Community in Medieval Europe,1975,p.4。
[43] T.N.Bisson,“Medieval Lordship”,Speculum A Journal of Medieval Studies,Vol.70,No.4(1995).
[44] Thomas N.Bisson,The Crisis of The Twelfth Century:Power,Lordship,and the Origins of European Government,Princeton and Oxford: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9.
[45] Rees 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2009,pp.1-9.“Lordship,good lordship,was,like kingship,a hugely demanding ideal.”(p.216).
[46] Richard E.Barton,Lordship in the County of Maine c.890-1160,Woodbridge:The Boydell Press,2004,pp.1-20.
[47] Jean Flori,“Knightly society”,in David Luscombe and Jonathan Riley-Smith,eds.,The New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Volume Ⅳ,c.1024-1198,part I,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pp.150-151.
[48] F.M.Stenton,The First Century of English Feudalism,1066-1166,2nd ed.,1954,p.214.
[49] Brian Tierney,Western Europe in the Middle Ages,300-1475,sixth edition,Boston:McGraw-Hill Education,1999,pp.157-158.
[50] Susan Reynolds,Fiefs and Vassals:The Medieval Evidence Reinterpreted,1996.
[51] J.H.Burns,Lordship,Kingship,and Empire,the idea of monarchy,1400-1525,Oxford:Clarendon Press,1992,pp.16-39.当然,dominium一词的领主权意义只是其在中世纪使用中的一种,即从法律意义上来讨论的dominium(土地所有权)。
[52] John M.Hill,The Anglo-Saxon Warrior Ethic:Reconstructing Lordship in Early English Literature,Gainesville:University Press of Florida,2000.
[53] Larry Scanlon,Narrative,Authority,and Power:The Medieval Exemplum and the Chaucerian Tradi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first published 1994,this digitally printed version 2007.该书对中世纪的教化作品及乔叟著作中领主权问题有深入的讨论。本文所引见第17、69、214页。
[54] James Lowth Goldsmith,Lordship in France,500-1500,2003,pp.2-7.
[55] 德国学者从文学方面对于领主权的研究引起了比森的注意。T.N.Bisson,“Medieval Lordship”,Speculum,Vol.70,no.4(1995).戴维斯说德国对Herrschaft的研究有悠久的历史传统。Rees 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2009,p.3。
[56] 在欧洲其他语言中,有同样的语词存在。如爱尔兰语中的tighearnas就与拉丁语dominium或者英语的lordship同义。参见Linda Doran and James Lyttleton,eds.,Lordship in Medieval Ireland:Image and Reality,Dublin:Four Courts Press,2007,p.17。
[57] Robin Frame,“Conquest and settlement”,in Barbara Harvey,ed.,England:The Twelfth and Thirteenth Centuries 1066-1280,Oxford:Clarendon Press,2001,pp.44-45.
[58] Peter Johanek,“Merchants,markets and towns”,in Timothy Reuter,ed.,The New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Vol.Ⅲ,c.900-c.1024,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p.84.
[59] Robert Liddiard,“Landscapes of Lordship”,Norman Castles and the Countryside in Medieval Norfolk,1066-1200,British Archaeological Report,Oxford:John and Erica Hedges Ltd.,2000;Paul Dalton,Conquest,Anarchy and Lordship,Yorkshire,1066-1154,1994.
[60] Georges Duby,France in the Middle Ages 987-1460:From Hugh Capet to Joan of Arc,1991,Part Ⅱ,Lordship;Part Ⅲ,Origins of State and Nation.值得注意的是,书中“领主权”部分位于“国家和民族的起源”部分之前。这似乎可以看作杜比对领主权的某些结构性的理解:从领主权到国家民族,这是中世纪法国的历史。
[61] P.R.Coss,Lordship,Knighthood,and Locality:A Study in English Society c.1180-1280,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1,p.13.他还认为自己的研究极力强调“地方性”(locality)的重要,且谨记地域领主权有助于认同的形成(p.11)。
[62] Rees 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2009,p.1.
[63] Rees Davies,The Medieval State:The Tyranny of a Concept?Journal of Historical Sociology Vol.16,No.2,June 2003,pp.280-300.
[64] Richard E.Barton,Lordship in the County of Maine c.890-1160,2004,pp.220,223-224.“Domination was a fundamental fact of medieval society.As a result,lordship was the most ubiquitous of medieval social relations...”“As both a process of exercising domination over others and a process of interacting with peers,medieval lordship represented a wide spectrum of practice and belief.”
[65] T.Bisson,“The‘Feudal Revolution’”,Past and Present,142(February 1994),pp.6-42;T.N.Bisson,“Medieval Lordship”,Speculum,Vol.70,no.4(1995),pp.743-759.
[66] “The seigneurie”,he(Robert Fossier)declares,was“the primary organism of everyday life between the tenth and the eighteenth centuries.”R.Fossier,“Seigneurs et Seigneuries au Moyen Age”,in Seigneurs et Seigneuries au Moyen Age(Actes de 117e congres des societes savant),Paris,1995,pp.9-20,at p.9,转引自R.R.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2009,pp.1-2。
[67] James Lowth Goldsmith,Lordship in France,500-1500,2003,p.1.
[68] Hermann Moisl,Lordship and Tradition in Barbarian Europe,Lewiston:The Edwin Mellen Press,1999;Wendy Davies and Paul Fouracre,eds.,Property and Power in the Early Middle Age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John M.Hill,The Anglo-Saxon Warrior Ethic:Reconstructing Lordship in Early English Literature,2000;Stephen Baxter,The Earls of Mercia,Lordship and Power in Late Anglo-Saxon Englan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
[69] Christopher Allmand,ed.,War,Government and Power in Late Medieval France,Liverpool: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2000;James Lowth Goldsmith,Lordship in France,1500-1789,New York:P.Lang Publishing Inc.,2005;Simon Walker,Political Culture in Later Medieval England,edited by Michael J.Braddick,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2006.
[70] Steve Boardman and Alasdair Ross,eds.,The Exercise of Power in Medieval Scotland,c.1200-1500,Dublin:Four Courts Press,2003;Linda Doran and James Lyttleton,eds.,Lordship in Medieval Ireland:Image and Reality,2007.
[71] Richard Goddard,Lordship and Medieval Urbanisation:Coventry,1043-1355,Woodbridge:The Boydell Press,2004.意大利的奥维托(Orvieto)主教区在1100~1250年的领主权问题也成为弗特研究的中心问题。David Foote,Lordship,Reform,and the Development of Civil Society in Medieval Italy,the Bishopric of Orvieto,1100-1250,Notre Dame,Indiana,2004.
[72] Susan Reynolds,Kingdoms and Communities in Western Europe,900-1300,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4,pp.219-220.
[73] Michel Bur,“The seigneuries”,in David Luscombe and Jonathan Riley-Smith,eds.,The New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Volume Ⅳ,c.1024-1198,part Ⅱ,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p.530.
[74] Susan Reynolds,“Government and community”,in David Luscombe and Jonathan Riley-Smith,eds.,The New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Volume Ⅳ,c.1024-1198,part Ⅰ,2004,p.86.
[75] Susan Reynolds,“Government and community”,in David Luscombe and Jonathan Riley-Smith,eds.,The New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Volume Ⅳ,c.1024-1198,part Ⅰ,2004,p.86.
[76] Georges Duby,France in the Middle Ages 987-1460:From Hugh Capet to Joan of Arc,1991,pp.x-xi,xiv.
[77] Timothy Reuter,“Introduction:reading the tenth century”,in Timothy Reuter,ed.,The New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Vol.Ⅲ,c.900-c.1024,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p.18.
[78] Richard E.Barton,Lordship in the County of Maine c.890-1160,2004,pp.1-20.“I have consciously approached the experience of lordship in Maine from a non-legal,non-institutional angle.”(p.221)在他的研究中,文化、社会、价值、心态等特征在领主权中有更充分的展示。为此,他甚至引入了马克斯·韦伯的卡里斯玛概念来讨论领主权的基本特征。
[79] Dominique Barthélemy,Les deux âges de la seigneurie banale:pouvoir et société dans la terre des sires de Coucy(Milieu xie-Milieu xiiie siècle),1984.Mail il faut,sans s’ecarter pour autant de cette base documentaire precise,metter on oeuvre toutes les interpretations necessaries pour tenter de comprehendre ce qu’etait le pouvoir dans la societe dite feodale.(p.42)
[80] John Hudson,Land,Law,and Lordship in Anglo-Norman England,Oxford:Clarendon Press,1994,paperback,1997,p.v.,pp.1-2,10.
[81] F.R.H.Du Boulay,The Lordship of Canterbury:An Essay on Medieval Society,1966,p.15.
[82] R.R.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2009,apologia.
[83] Rees Davies,“The Medieval State:The Tyranny of a Concept?”Journal of Historical Sociology,Vol.16,No.2,June 2003,pp.280-300.
[84] Thomas N.Bisson,The Crisis of The Twelfth Century:Power,Lordship,and the Origins of European Government,2009,pp.9,3.
[85] Simon R.Doubleday,“The Re-Experience of Medieval Power:Tormented Voices in the Haunted House of Empiricism”,in Robert R.Berkhofer Ⅲ,Alan Cooper,Adam J.Kosto,eds.,The Experience of Power in Medieval Europe,950-1350,Burlington:Ashgate Publishing Company,2005,chapter 17.
[86] Thomas N.Bisson,Culture of Power:Lordship,Status,and Process in Twelfth-Century Euro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95.
[87] Huw Pryce and John Watts,eds.,Power and Identity in the Middle Ages,Essays in Memory of Rees Davie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
[88] 笔者以为学界对这一点是忽视的。
[89] Paul R.Hyams,King,Lords and Peasant in Medieval England:The Common Law of Villeinage in the Twelfth and Thirteenth Centurie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0;Paul R.Hyams,“Warranty and Good Lordship in Twelfth-Century England,”Law and History Review,5(1987),pp.437-503.
[90] 在很大程度上,西方领主权研究的问题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所论述以及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所研究和探讨的那些理论与问题。例如,农奴化与农奴制问题就与领主权下的依附农民的出现有直接的关联,超经济强制的问题就与领主权下的权力作用于民众有很大的类似,而所谓的农民的反抗问题则是领主权的危机体现。参见马克垚《封建经济政治概论》,人民出版社,2010,第四章“论超经济强制”。此外,西方马克思主义史学家也对领主权问题有研究。如英国史学家罗德尼·希尔顿、克里斯多夫·戴尔等人的一些著述都是从马克思主义理论角度来讨论领主权。2003年9月英国伯明翰大学举行纪念希尔顿的国际学术会议——“罗德尼·希尔顿的中世纪(400~1600)”,其中一个主题就是“领主权对社会与经济有何影响”。2007年《过去与现在》杂志增刊发表了这些纪念文章,戴尔论文的题目是The Ineffectiveness of Lordship in England,1200-1400,斯科费尔德(Phillipp R.Schofield)论文的题目是Lordship and the Peasant Economy,c.1250-c.1400,温迪·戴维斯(Wendy Davies)论文的题目是Lordship and Community:Northern Spain on the Eve of the Year 1000。参见,Past and Present(2007),Supplement 2。凡此种种,都在述说着马克思主义封建理论的强大解释力。
[91] Hudson John,Land,Law,and Lordship in Anglo-Norman England,1997.
[92] James Lowth Goldsmith,Lordship in France,500-1500,2003,p.381.
[93] R,R.Davies,Lords and Lordship in the British Isles in the Late Middle Ages,Oxford,2009,p.82.“The countryside,after all,was the major source of their regular wealth and power—in manor,demesnes,tenants,rents,services,tributes,and the control of the men and the natural resources(including forest,pastureland,waste,and waters)of their estates.”(p.82)
[94] 事实上,仍然有不少学者在强调封建主义是一个有用的术语。美国学者蒂尔尼一边批评封建主义这一术语,一边又说“我们可能仍然需要某些表述来指称这些特性,而到现在为止,尚未有人贡献出一个比封建主义更好的表述”。参见Brian Tierney,Western Europe in the Middle Ages,300-1475,1999,pp.157-158。英国学者斯旺森认为,“封建主义”和“封建”仍然是学术词汇的构成部分,也仍然是历史的构成部分。“...if they do,‘feudalism’ and ‘feudal’ can still be part of the academic vocabulary,and can still be part of history.”R.N.斯旺森著,刘城主编《不列颠与欧洲中世纪晚期历史大观》(Aspects of Late Medieval British and European History),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第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