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津田回家比昨天稍稍早了些,不过,近来白昼一下子变得短了,秋天的日头迅速西斜,刚才还残留在大道上的令人微感凉意的余晖,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家二楼显然尚未掌灯,大门口也是一片漆黑。津田刚才还看到拐角上的车行亮着门灯,现在却多少有点儿失望。“哗啦”一声,他拉开了隔扇门,却不见阿延出来。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被“埋伏”在此的阿延吓得目瞪口呆,心中还有些不快,可是比起现在无人迎接,独自一人站在这漆黑的门口来,他觉得还是昨天那样叫人感到愉快些。津田在门口“阿延、阿延”地叫喊起来。没想到从二楼传来了“哎”的回应声,接着,又传来了阿延从二楼下来的脚步声。同时,女佣也从厨房间跑了出来。
“在干啥呀?”
津田的话中多少有点儿不满,阿延什么也没说。可是抬头一看,她的脸上依然像平时一样挂着吸引自己的自然的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首先夺取了他的视线。
“楼上一片漆黑呀。”
“是啊,我正在呆呆地愣神,没想到您已经回家了。”
“睡了吗?”
“不至于吧。”
女佣大声笑起来,两人的交谈就此中止。
津田要去洗澡,阿延一声“请等一下”,叫住了照例从阿延手中接过肥皂毛巾、正要离开火钵的丈夫。她转身从多层衣柜的最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件法兰绒铭仙平纹绸棉袍,放在丈夫跟前。
“您穿一下试试,或许还不够气派呢。”
津田如堕五里雾中,他注视着厚实的黑绉绸领子的粗竖条纹棉袍,发现这既不是自己购买的,也不是自己让阿延去店铺定做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定做的!为你去住院准备的。在医院里,穿得太不像样,是有失体统的。”
“你什么时候去定做的?”
就在两三天前,他对妻子说过,做手术大概要离家一周左右。再说,从那天至今,他并未看到妻子用针线缝制过什么东西,因而不能不感到奇异。在阿延看来,丈夫的惊讶就是对自己的酬谢。于是,她故意不作任何说明。
“布料是新买的吗?”
“不是,那是我的旧衣服。本想留着当冬衣穿,拆洗后就没有缝制,就此存放着……”
的确是年轻女子穿的衣料,不仅条纹太粗,色调也过于花哨,津田穿上棉袍,一副奴仆风筝[4]的模样。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对阿延说道:
“最终决定明天或后天做手术。”
“是嘛,那我怎么办呀?”
“你怎么办都行。”
“可以和你在一起吗?去医院。”
看上去,阿延对于金钱之类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