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5)
被称为爱情的一切。——贪婪(46)与爱情:我们对这两个词语的感受是多么不同啊!——其实或许是同一种欲望的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从已经占有者的立场出发的诋毁,在这些占有者身上,欲望有点儿平静下来了,他们现在为自己的“占有”担心了;另一种说法则是从不满者、渴望者的立场出发的,从而把欲望美化为“善的”。我们的博爱——难道它不是一种对新的所有物的渴望吗?而我们对知识的爱,我们对真理的爱,一般地,所有那种对新鲜事物的渴望,不也同样如此吗?我们渐渐厌倦于老旧之物、稳妥地占有之物,又伸手去攫取;即便是风景最美的地方,让我们住上三个月,也肯定不再是我们所爱了,而某个更遥远的海滨会刺激我们的贪婪:占有物通过占有而多半变得微不足道了。我们对于我们自身的乐趣想要维持自己,其办法是它总是一再地把某种新东西转化到我们自己身上,——这恰恰意味着占有。对某个占有物产生厌倦,此即对我们自身产生厌倦。(人们也可能因占有太多而痛苦,——连抛弃的欲望、分发的欲望也可能冠有“爱”的美名。)当我们看到某人受苦受难时,我们便乐于利用现在出现的机会去攫取他的占有物;举例说,这就是乐善好施者和同情者的作为,他们也把在自己身上唤起的对于新占有物的欲望称为“爱”,而且乐在其中,有如处身于一种正在向他们招手的新的征服过程中。然而,性爱却最清晰不过地表现为对所有物的追求:情人想要绝对地和排他地占有他渴望得到的可人儿,他想对她的心灵和肉体都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力,他想独自被爱,意欲作为至高无上者和最值得追求者而在他人心灵中驻留,并且占据支配地位。如果人们考虑到,这无非是意味着把所有人都排除在某种宝贵的美好、幸福和享受之外:如果人们考虑到,这个情人旨在把所有其他情敌搞得一贫如洗,想要成为他自己的金库之龙(47),成为所有“征服者”和掠夺者当中最肆无忌惮和最自私自利者:最后,如果人们考虑到,对这个情人本身来说,所有其他人都显得无关紧要、苍白而毫无价值,他已经准备好不惜造成一切牺牲,摧毁一切秩序,无视所有其他利益:那么,人们实际上就会惊奇,这种野蛮的性爱贪婪和不公何以在任何时代都被如此这般地美化和神化了,以至于人们从这种情事中获得了一个与自私相对立的爱情概念;而其实,也许爱情恰恰就是关于自私的最真率的表达。在这里,未占有者和渴望者显然取得了语言用法,——这种人可能永远是数不胜数的。那些在这个领域里被赐予许多占有物而获得满足的人,诸如那个在所有雅典人当中最值得爱、也最受人爱的索福克勒斯,有时也蛮可能脱口骂一声“疯狂的魔鬼”(48):但爱神爱若斯随时都在嘲笑这类渎神者,——他们永远都是爱神最大的宠儿(49)。——有时候世上可能会有一种爱情的延续,在其中,两个人之间那种相互的占有要求已经让位于一种新的欲望和贪婪,已经让位于一种共同的、更高的对于某个凌驾于他们之上的理想的渴望:但,有谁识得这种爱情呢?有谁体验过这种爱情呢?它真正的名字是友情。(50)
边码:387
边码:388